第43章
說寧涵每天忙得腦子脹鼓鼓是有原因的，他并非不想早點跟喬舒然确定關系，但是事情接踵而至，他實在很難騰出時間思考，怎樣告白才會令對方留下比較難忘而浪漫的經歷。
因為，他除了忙着補之前落下的戲份，還要分出心思來考慮一件事——
是否與原公司續約。
出道時被星探發掘，寧涵簽在熱成娛樂旗下整整五年。而如今轉眼合約就要到期了，是否續約是個困擾他的問題。
他個人的意向是脫離熱成娛樂這個老東家，不續約，打算自立門戶。
得知寧涵有不續約的念頭，公司高層愁了，愁得禿頂禿成地中海。原本吧，若是以寧涵之前的糊成地底泥的狀态，他留不留都無所謂，公司還巴不得少個賠錢貨呢。
但今時不同往日，寧涵紅了。紅得通天。
“莫欺少年窮。”現在寧涵是熱成娛樂的頂梁柱之一，是娛樂圈內身價不菲的搶手小生，投資商們的寵兒，活脫脫一锃光瓦亮的聚寶盆。
寧涵若是恢複自由身，哪家公司不是争着搶着要撈他，原公司也是紅了眼，當然不肯輕易放掉這棵參天的搖錢樹。
為了把寧涵這條肉鮮皮美的大魚留下，繼續當他們的生錢錦鯉，公司上層親自上門跟寧涵溝通，扔出絕佳誘人的條件，苦口婆心地要勸他續約。
可是寧涵倔得很，去意已決。偏偏對方苦苦糾纏，軟磨硬泡，說是距離合約到期還有幾個月，讓他再好好考慮考慮，晚些再給出答複也不遲。
作為寧涵的經紀人，王濤身負挽留運財童子的艱巨任務，自然也是加入勸說陣營中，“你真決定要走？”
寧涵很堅決：“嗯，不想留在這間破公司了。”
王濤耳提面命地對他說：“你現在紅了，公司會把最好的資源給你。你留下，不說十年，至少未來五年的發展是肯定不用愁了。”
“公司未來一年給我安排的大致計劃，我看過了，資源是很好，但基本都是些圈錢的影視，還有玩樂走劇本的真人秀，以拼熱度的方式賺熱度。”
“圈錢不好嗎？賺熱度不好嗎？這些節目能給你帶來開了閘的流量，還能讓你的錢來得像搭了火箭嗖嗖的，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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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涵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着姜汁紅糖：“我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麽？”王濤的太陽穴一陣生疼，“竟然還有明星說不喜歡能給自己添熱度的資源？虧你還真說得出口。”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是不喜歡有熱度，但比起那些賺眼球沒營養的雷劇，還有假惺惺作秀的節目，我比較想踏踏實實地拍些好劇本……”
“哦，不忘初心是嗎？追逐信仰是嗎？”王濤嘆出口幽怨的氣來：“也行，你要追求高尚藝術也行，現在你有了知名度，接洽一些好導演好制作不成問題啊。或者你跟公司提一提，這些資源也是有的啊。”
“有是有，但未必會給我，”寧涵放下瓷杯子，從沙發上站起來，“其實我知道上年的時候，馮澤軍導演跟你和公司接觸過是嗎？”
王濤拿煙的手抖了兩抖。
馮澤軍是國內鼎鼎有名的大導演，但他追求造詣追求質量，拍的電影都用來沖獎項而不是沖票房，拍出來的電影叫好不叫座。
況且馮導拍電影精益求精，要求演員全情投入，一部電影拍起來動辄一兩年的，還不讓軋戲，要是寧涵真去拍了，再出來的時候熱度肯定散得煙兒都不剩了。
這件事被寧涵的公司知道了。熱成娛樂就一吸血鬼，追求短期利益，哪管你個人發展，于是高層就給王濤下了命令，讓他隐瞞此事，絕不要讓寧涵知道。
王濤不敢得罪公司，只好真的将寧涵蒙在鼓裏，所以最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若不是年頭寧涵參加某頒獎典禮的時候，在機緣巧合之下有幸遇見馮導，兩個人一拍即合，相見恨晚地聊了幾句，他還真不知道自己雲裏霧裏地就已經錯過了一次寶貴的機會。
王濤以為寧涵一直被蒙在鼓裏，“你、你知道這件事？”
寧涵點了點頭：“知道。”其實他什麽都知道，只是不說，畢竟說什麽都晚了。
“對不起。”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我知道你夾在裏面也不容易。”
寧涵自然是不會将這件事怪責于王濤的，他明白對方有苦衷。但對于公司，寧涵也自然不是一個态度的。
他對公司的積怨由來已久，這件事就像一根刺紮了他的心，徹底勾起了寧涵想要脫離這家公司的念頭。
五年前，他被半哄半騙簽下了賣身契，之後公司就沒讓他務正業，經常要求他參加一些莫名奇妙的酒局應酬。寧涵知道這裏面有怎樣的規矩，明說暗示地表示拒絕潛規則。
因着這出淤泥而不染的烈女脾性，寧涵被公司半冷藏了，資源幾乎沒有，全靠自己挖。這樣的條件下，這可憐孩子拍戲是難上加難。
之後寧涵就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段黑暗的時期，若不是喬舒然的微博彩虹屁給他撐着，他怕是會一直自我頹靡下去。
對于寧涵來說，這間公司是敲門磚也是攔路虎，是引他入門的通口，也是限制他的牢籠。還好這些年他靠自己闖出了一片生天，才不至于腐爛在這條路上。
想起往事，他有些唏噓，也更加堅定了要解約的心，“濤哥，我是肯定要走的，沒什麽能留得住我。”
王濤撚熄了煙，沉默着沒說話。
“不過就是……”寧涵見王濤臉色暗淡，給他遞了個煙灰缸，“濤哥，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王濤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緩緩地接過煙灰缸：“......我？”
“你是我經紀人，”寧涵說，“這些年我們一起吃苦熬日子，一起并肩作戰，也算是風雨同舟吧，現在我要離開這破地方了，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王濤手中的煙頭無聲地落在白色的煙灰缸裏，揚起了些細細碎碎的灰燼，“我……”他垂眼看着灑落的煙灰，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寧涵這麽重情重義。
一開始聽見寧涵說不續約的時候，王濤心裏是一陣惱火和焦慮。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帶出個大紅大紫的，人家翅膀**卻要跟公司解約，那他這麽些年費盡心血的，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王濤本來還不甘心，費盡口舌想勸寧涵留下，沒想到對方竟然邀請他一起走，他一時很難緩沖過來。
“你不走，難道想留在熱成帶新人？辛苦又看不到頭，還不如繼續跟我合作，”寧涵拿過他手裏的煙灰缸放在桌上，又說：“至于薪資待遇方面，你不用愁，只會比原來好，不會差。”
王濤輕嘆一口氣，有點猶豫地說：“不是不想跟你走，但是我跟熱成還有兩年約，走不了。”
寧涵往沙發上一坐，後靠着翹起二郎腿：“解約費你不用擔心，這點小錢我還是有的。”
“你、你要幫我贖身啊？”王濤徹底感動了，紅了眼眶，指着寧涵道：“你小子最會收買人心，我可告訴你啊，我不喜歡男人，像你這麽帥的也不行。暗戀我，沒結果。”
寧涵也笑了，跟着他插科打诨，“知道知道，朝夕相處快五年，你都沒對我這張臉日久生情，就知道你直得很，比鋼筋還直。”
但轉瞬他又收斂了笑意，說道：“濤哥，這些年你帶我有多辛苦，我是知道的。看在眼裏的事，哪能忘。”
王濤像個大姑娘，扭捏着說：“別搞煽情這一套......”
“我最苦最糊的時候，你也沒放棄我，”段段往事在寧涵腦海裏播放，他說：“為了幫我談個戲，你淩晨一點半跟那些投資方喝到酒精中毒，送到醫院急救的事，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你妹的，怎麽又提這茬，”王濤又想哭又好笑：“要我說多少遍，那是意外好嗎？如果不是不小心喝了假酒，老子可是名震江湖的千杯不醉。”
寧涵看了看他的臉色，道：“哥，你是知道我的家世的，因為我被骨血相連的人背叛過，抛棄過，所以我從小就知道，即使是跟你最親的人，也沒義務要對你好。”
話音落下，寧涵半垂眼眸，沉默良久又開口道：“所以，誰幫過我我都記着，誰對我好我也都念着。如果我現在只管自己脫離魔爪了，留你在那兒裏外不是人，那我得多沒良心？”
這個圈子，表裏浮華，內裏龌龊，大多數人都是極致的利己主義者，即使一開始不是，在這個的圈子裏浸久了，也被同化了。
幸好的是，寧涵心好，根善。
其實他大可以自己一個人一走了之，沒有義務要帶走這個經紀人。以寧涵現在火得外焦裏嫩的态勢，多少金牌經紀人巴不得送上門來，換着花樣毛遂自薦，可他偏偏選擇王濤這個業務能力并非那麽出色的經紀人。
現在王濤不僅不用被迫面臨被自家藝人棄用的窘境，也不用落得個留在原公司受冷遇的困境。他覺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遇着寧涵這麽一個菩薩主子的。
王濤徹底感動得一塌糊塗，淪為自家藝人的人品粉。
寧涵撞撞他胳膊，“所以‘千杯不醉’，你要不要繼續輔佐朕？”
王濤濕着眼睛，回撞他一下，“遵命。”
被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經紀人王濤，心中默默發誓——
從此忠心為主，絕無異心，日後定要拼盡己之所能，為自家藝人的未來鋪造一條金碧輝煌的康莊大道！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