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嘔——”路遠之扶着牆,吐得昏天黑地,吐得眼淚直往外冒。
燕大雖然是全國最好的大學,但華國現在還窮得很,無論在什麽地方,都還是得摳着錢,過得緊巴巴的。燕大雖然厲害,但在設施上,還有比較簡陋的。
就說廁所,這時候還得是一層樓兩個的公共廁所,人來人往的,別指望廁所裏有多幹淨。
路遠之這人有着這個年代的人少有的潔癖,大概是年幼的時候見多了血,看多了髒東西,長大了,自然就開始愛幹淨了。
廁所很髒,而且這時候的氣溫還很高,整個廁所都散發着一股讓人幾乎要暈厥過去的尿騷味和屎臭味,路遠之的胃本來就難受得緊,這樣的味道再一沖擊一混合,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了,兩眼一翻,差點就吐得暈過去。
但因為廁所太髒太臭,路遠之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倒下去可能會出現的情況,只能是憑着強大的意志力在這撐着。
剛才吃細嚼慢咽吃下去的東西全吐了個幹淨,又嘔出了衆多酸水。淚腺的酸澀和飽脹感根本受不住他的控制,微鹹的淚水跟水龍頭壞了一樣,一個勁兒地再往外冒眼淚。
時尉找到路遠之的時候,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路遠之紅着眼睛,淚眼朦胧地轉過頭盯着他。
“這是怎麽了!”時尉吓了一大跳,他不是醫生,但傻子也能看得出路遠之現在情況很不好,頭發被黑色打濕得幾乎要成了一條條的布簾子,眼睛通紅,T恤都被打濕了個徹底。
路遠之狼狽的低下頭,他之所以跑出宿舍來到這個又臭又髒的廁所,就是不願意把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
這樣的弱小,他經歷過一次就可以了,他不想再讓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和卑微!
“出——嘔——”路遠之想要呵斥時尉讓他離開的暴怒還未發洩出來,便又開始了新一陣的嘔吐。
胃酸生生被返上來的感覺并不好受,不僅是胃難受肚子難受,食道也被着胃酸腐蝕得陣陣灼燒。
時尉沒見識過這樣的陣仗,他是知道路遠之的胃不太好,但誰想到,只是吃了一些食堂的食物,就能難受成這個樣子呢?
時尉過去給他拍着背,等他嘔了一段時間停下來後,便不顧路遠之的瞪眼和煞氣直接背着路遠之就跑。
路遠之氣紅了眼,在時尉身上狠踢了幾腳,踢得時尉差點摔倒,也好在路遠之這會兒被胃疼折磨得渾身發軟,力氣小了好多,不然時尉只能和路遠之一起到樓梯底下紅血見紅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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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尉的聲音冷了下去,帶上了一些嚴厲:“給我安分一點!”他知道路遠之的好面子,便抓着這個對他威脅道,“現在,立刻給他趴好,最後是把臉貼到我背上或是腦袋上,要是折騰着被人瞧見了你現在的樣子,以後出去混還有威嚴嗎?”
路遠之氣得眼睛一紅,張嘴就往時尉的肩膀上咬。
羞恥和憤怒沖上了他的大腦,攪得他神志都要不清了。
路遠之咬的是真的下了死力氣,時尉只覺得自己的肉要被咬掉了一塊。有那麽一瞬間,時尉都想把路遠之扔掉不管他了,真沒見過這樣不知好歹的人!
但是剛才撞見他的那一幕湧上了眼前,濕漉漉紅眼睛還瘦瘦小小的少年人,眼裏含着淚水,但透射出來的卻不是害怕和虛弱,而是警惕十足警告十足的兇煞氣。跟餓狠了要上去撲殺食物的小狼崽子似的。
時尉心一軟,又想起那張黑白色的照片,放下了要把他扔掉的想法。
燕大的醫務室差不多就是一個擺設,時尉只能是背着路遠之往校外最近的醫院跑。
時尉是吃過苦的,即便是上輩子腿斷了之後,他也沒少吃苦沒少幹體力活。
路遠之給他在醫院裏存的錢很多,多到出院安上作為擺設的假肢後,還能再留上幾百塊錢。
但幾百塊錢,明顯不夠時尉後半輩子所有的吃喝嚼用。時尉想死,但他的命是付出了他全家的代價才保留下來的,他不能死。
兩條腿雖然是一個擺設,但他還有一雙手,還能再幹活。
他在包吃包住的餐館裏打過好幾年的工。作為切菜的小工,還是一個因為老板好心收留才能留下的小工,他是下了狠力氣工作的,每天光是切土豆都要切掉上百斤,什麽累什麽苦都咬牙撐過來了。
路遠之的咬合力不弱,時尉能明顯感覺到滲出了血,剛想讓路遠之省省力氣,結果肩膀上的力道就小掉了。
時尉有種不好的感覺,一扭頭,路遠之蒼白的臉就垂了下去。
時尉暗道不好,又怕路遠之醒來後自己狼狽凄慘的模樣被人瞧去,便緊張地攏了攏他的腦袋,讓他貼着自己,又将他有些長的頭發扒拉了幾下好擋住他的臉。
路遠之知道自己在睡覺,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睡覺。他有些迷糊地想,自己這是怎麽了?大腦清醒了一陣子,然後便陷入到了無盡的混亂。
“我要舉報,餘……是個走資派,她是個外國奸細!”男人粗粝聲音在路遠之的耳邊大喊大叫。
周圍很吵,場景好像是在他的大學宿舍,但不知道為什麽那麽一點大的地方能站下成千上萬個人。
上千張嘴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路遠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低頭一看,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宿舍裏會出現比跟他人差不多高的雪。
雪很深,很冷,但這樣的冷好像就是一個符號,路遠之并不能真的感覺到多少的寒冷,只知道大腦和自己說:好冷。
厚厚的雪大概有半米,他的身體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半米不到的小人,然後在細細一看,哦,原來是跪在雪地上啊。
路遠之腦子亂七八糟的,但好歹還知道自己在做夢,他雖然感覺不多多冷,但不想待在雪堆裏,便掰着自己有些軟的腿站起來了。
“小鬼子,跪下!”男人的喊叫聲,女人的咒罵聲源源不斷地傳進他的耳朵,吵得他更煩更生氣。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在罵些什麽,一下在罵他小資本家,一下在罵他小禍害精,一下又在讓他把錢交出來,吵得他想揍人。
然後,他就動手了。
一拳将罵罵咧咧靠近過來的男人打飛了上天,路遠之瞧着自己手,然後想起了現在是自己在做夢。
對哦,這是他的夢,那豈不就代表,自己幹什麽都可以了嗎?
路遠之的身體裏本來就隐匿着一些暴力因子,這會兒知道自己是無敵的之後,伸手伸腿将他看不順眼的全部給揍了個頭破血流。
“……我們這邊的建議是最好住個院,做個排查,看一下病變的原因是什麽。”
路遠之在夢裏還沒打夠人呢,雖然拳拳到肉的痛快感覺沒有多少,但心裏的爽快是非常舒服的。
什麽狗屁三叔,什麽孬種大伯,什麽賤人白衣芳,什麽垃圾路振寧,通通被他打個頭破血流才好。
但這樣的痛快夢境還是很短暫的,耳邊的聲音忽近忽遠,忽吵忽近,将他整個人從白雪皚皚的夢境中拉了出來。
一股一股冰冷的液體進入了他的身體,路遠之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和護士在交談的時尉的背影。
剛醒來的路遠之腦子還不太清楚,眨了眨眼睛,頗有那麽一些迷茫。但是聰明的大腦很快就将他昏迷之前的記憶給傳輸了過來。
“……”一時間,路遠之想就這樣再睡過去就好了,別再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