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剛才說了，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 這件事我們便參與進去。”所羅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視線擡起望着三日月, 放下茶杯，“左右, 此事也不具危險性。”

“沒有危險性？”山姥切國廣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點問題。

所羅門笑看山姥切，他擱下茶的同時，輕聲應道：“是啊。”

山姥切國廣對于所羅門之後的話聽得不清楚, 只覺得像是隔了一層霧, 聽的朦胧, 等到他覺得視線清晰時，他和三日月與所羅門一起來到了萬屋。

“這裏……”山姥切國廣回過神, 馬上緊張起來, “這裏和印象中的萬屋不一樣。”

“自然。”所羅門敲了一下前面的空氣, 周圍萬屋的景象忽然就倒轉了過來, 原本的道路在他們的頭頂上，而與他們視線持水平方向的是屋頂。

三日月抿唇看着眼前景象, 按了按腰側的本體。

“我們這是倒立漂浮在空中？”山姥切國廣看了一眼腳下的天空, 感到不可思議。

相對于山姥切國廣, 三日月就淡然許多。甚至, 他連此前争奪聖杯之時, 都沒有對聖杯現世那番異象感到驚奇過。

所羅門：“這裏是畫與鏡的世界。”

“我們現在看到的，全都是虛無。”三日月忽然想起了平安時代的那些傳說，“看來那些人是誤打誤撞進來了此地, 卻找不到回去的路。”

“是的。”所羅門看了一眼面前鏡子折射出來的世界，“只有走出鏡中世界，才能去往畫中世界，而畫中世界又是一番天地，加上鏡的效果，恐怕折射出來是他們最向往的生活。”

看到了最為向往的生活便會沉溺在此，舍不得清醒，更不會想到自己現在需要尋找出路離開“詭異之地”。

“原來如此，鏡中世界。”三日月看了一下腳下的‘天空’，“能夠踩着天空行走，別有一番趣味。”

山姥切國廣無言地看了一眼三日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錯愕地看向所羅門，“鏡子的世界……”他想到了“鏡”的特性，“豈不是指，若我們在鏡子世界裏貿然出手，那些招數最終會反傷給自己？”

“是的。”

——回答山姥切話語的并非所羅門。

“陰陽師大人？”山姥切國廣聽得熟悉的音調當即擡頭，就看到了款款向他們而來的安倍晴明。

今天的晴明穿上了陰陽師的厚重繁華狩衣。

晴明笑着，“呀咧呀咧，真是非常不習慣這套衣服，總覺得不小心就要栽跟頭。”

三日月此前在本丸是見過安倍晴明的，想到此前他在本丸說過的那些話，三日月稍微向前走了一步，将他落在所羅門身上的視線擋下，“既然陰陽師大人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時政這次請來的‘援手’，便是您了。”

“這不是很明顯的答案嗎？”晴明落落大方地任由三日月打量，甚至無視了他遮擋的視線，隔着三日月對其身後的所羅門道：“我還以為你剛才那裏回來，不會到這湊‘熱鬧’。看來是我想岔了。”

所羅門只是看着他，沒有回應。

對于不回應自己的所羅門，晴明也了然這是為何。他敲了敲扇子，笑而不語。

山姥切國廣雖是不明白他們之間氛圍為何如此怪異，卻也留意到了晴明的話語，“陰陽師大人提及‘那裏’，可是在現世發生了什麽變故？”

“嘛，現在都沒事了。”對于如此敏銳的刀劍付喪神，晴明笑着應付了一聲，便移開視線，“時政此次派人來君明氏請我來，可是允諾了非常大好處。你也不好奇都有些什麽嗎？”

這番話還是對所羅門說的。

連續兩番話題抛向所羅門，若所羅門還不予以回應，便是有意為難了。

這樣“苛刻”的事情所羅門身為“王”時不會做，現如今沒有了“王”的包袱，更不會。

所羅門見三日月側身，讓自己視線與晴明相對，“給了你，時政高層的‘位置’？”

“哈哈哈。”晴明笑着點了點頭，他敲了一下扇子，“就是那個。”

山姥切國廣驚訝地看向晴明，只是處理這一件事，居然允諾了如此大的利益？想當初裏箋氏步步為營才獲得這個，而眼前君明氏的家主……只是請他處理這件事，就允諾了如此利益。這……

真的還是時政嗎？

所羅門勾起嘴角，冷聲道：“他們還真是會用小的付出，獲取最大的利益。”

最小的付出？給出這樣的地位還算小嗎？

山姥切國廣錯愕地看向所羅門。

“可不是嘛。我這是要應下來的話，後面等着我就是無休止加班了，真是煩人。”晴明擺了擺手，表情滿是無奈，“但是這裏的情況，又不得不讓我在意。”

“所以，你來幹白活了。”所羅門冷冷地道清了事實。

“嘛嘛，也不算‘白活’。”晴明笑着用未打開的扇子遮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起碼收獲了不小名聲。這樣一來，在時政裏的陰陽師們稍微能安分一些。”

說到這裏，晴明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搖了搖頭，“陰陽師堕落了啊。居然會讓人想要通過一些事來‘告誡’他們，讓他們安分下來。”

“嘛……我們還是先處理現在的鏡吧。”三日月察覺到他們之間交流情報的話題已經結束，開始無休止感慨時，立刻将話題引到了現在狀況下。

“三日月大人。”山姥切來到了三日月的身邊，兩人落在所羅門和晴明的身後，默默地跟着兩人前進，“您似乎在昨晚回來後就情緒不大好的樣子。”

三日月側頭看向山姥切，“哦？是嗎？”

晴明聽着三日月和山姥切的對話，再看眼神注視前方的所羅門，“你已經發現了？”

“嗯。”所羅門應答晴明。

“在哪裏？”晴明擅長找出這一類的妖怪，但他現在并不打算出手。比起自己動手，他更想看所羅門出手。

知道對方很強，每一件事，都很難能夠困住他。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他行動又是另一回事。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所羅門轉動了一下自己的戒指，對上晴明的視線，就明白了對方想要自己動手。他輕笑了一聲，手指輕輕指了一下前方，忽然，戒指閃動流光，他的指尖無限壓縮魔力，最後以光球的瞬間毀滅了前面一方建築。

廢墟之中，高大的鏡子顯現在他們面前。

所羅門：“還滿意你現在看到的嗎。”

“唔。”晴明知道所羅門非常強大，可強大到這樣的地步也未免太恐怖了！

不需要念動任何咒語，更不需要任何的準備，甚至就連在鏡中世界的靈力都為他所用，凝聚無限壓縮成為他的力量，瞬間摧毀此方困惑衆人的結界。

“嗯嗯，好大的鏡子。”三日月視線被鏡子吸引，他言語平緩地感慨的時候，讓山姥切國廣稍微找到了一些印象中三日月的樣子。

山姥切國廣沉默地看向面前的鏡子，“主人打算怎麽處理？打破它嗎？”

“啊咧啊咧，真是粗暴的建議。”晴明打開了扇子，他眼眸噙着笑意看向山姥切國廣，“真是造孽。”

山姥切國廣：“……”他說錯什麽了嗎？

“鏡曾經也是他的式神。”所羅門見安倍晴明走上前“處理”眼前的鏡子，“三日月，你還好奇嗎？”

“哈哈哈……本來我該說‘不好奇’的。”三日月笑了起來，他眼眸裏盡是溫柔，此時的姿态和所羅門往日裏非常相似，“可，主人，你可曾發覺這裏有‘人’的氣息？”

“主人不是說那些人都沒事嗎？”山姥切明白三日月為什麽會這麽問，“大概都在畫卷裏？”

“那麽，鏡和畫卷所衍生出來的付喪神都是陰陽師大人曾經的‘式神’嗎？”三日月曾經非常疑惑為什麽所羅門能夠事事都能夠預料到，不僅是過去還是未來，他都了解非常透徹，就像是“神”一樣，無所不知，亦，無所不能。

直到他，昨晚，被召喚到了那個世界。與那個人交手的時候，才明白。

以往他以為那些占蔔，觀星象之類的陰陽師所行都非所羅門獲知事情真相的途經。

所羅門——是直接“看”到的。

知道這件事後，三日月內心非常不安，很多事情都沒有發生，可所羅門卻看到了“結局”。他非常擔心，有朝一日，所羅門會變得跟此前的自己一樣。陷在一個死循環裏，怎麽都無法“逃”出來。

是以，從剛才到如今，他說話都在強調“好奇”。甚至極其高傲地提出了“任性”的要求，就是想看到所羅門一絲的情緒變化。

但是，沒有。

除了熟悉的溫和笑意，所羅門再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不真實感再次向三日月襲來。

“是的。”所羅門察覺到了三日月的擔憂，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戒指，“身為人，我确實是很多地方……”

“很多地方不像個真正的人類。”晴明笑着接過了所羅門的話，他搖了搖扇子，周圍的幻境已經被解除，就連此地的大鏡子也消失了，“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吧。你畢竟是，孤高的，王啊。”

三日月看向安倍晴明。

明明都是傳說中的人物，所羅門給他們的感覺，和晴明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羅門太特別了，就算是在本丸，經常和他們在一起，都很難生出審神者就在這裏的心安感覺。

這種感覺太詭異了。曾經經歷過審神者親手鍛造出來所在本丸的山姥切國廣聽到這裏，總算明白了，從今天到現在，三日月到底是在用自己的舉止表達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