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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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之內,安王妃塗脂抹粉,精心裝扮,芙蓉臉兒錦上添花,豔光四射。正梳妝罷,素手輕輕将握着的镂雕旋紋象牙梳随意一擱。
“娘,娘。”
聽着自家女兒軟軟綿綿的聲音,安王妃這才轉過頭,露出一張巧笑嫣然的嬌美臉蛋。她見自家閨女穿戴妥當,一身嶄新的櫻粉色繡蘭花襦裙襯得六歲的女娃娃嬌嬌俏俏,雙丫髻兩側垂着粉色綴南珠簪花,小臉的笑容直甜到人心坎兒裏去。雖說昨日大雨,她不得不在這相元寺客房住了一宿,睡得渾身不自在,可目下見着女兒笑容燦爛,就覺得那些不快登時就煙消雲散了。
真是她的小心肝兒。
“琳琅。”
安王妃一把将女兒圈在懷裏,拿過梳子替女兒梳了梳劉海,又仔仔細細整理了一下發髻,瞧着一絲不亂,小臉眉眼嬌柔,唇紅齒白,這才欣慰道:“娘的琳琅真是個小美人。”
就她女兒這般的美貌,日後那胖團子拿什麽比?
安王妃心中得意,卻聽得外頭吵吵鬧鬧,一大早就擾得人不得安生。安王妃頓時微蹙黛眉,對着身旁畢恭畢敬站着的綠裳丫鬟道:“你去瞧瞧是何人,膽敢如此放肆?”
安王府的人在這兒,居然也敢鬧,這相元寺當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豈料丫鬟剛掀起簾子想要出去看看之時,卻見周氏步履匆匆走了進來,甚至未有通傳直接闖進了安王妃的卧房。周氏今日破天荒的沒有精心打扮,可一張清水如芙蓉的素淨嬌容,配上一襲藕荷色的襦裙,娉娉袅袅,婀娜窈窕,瞧着竟比往常略施粉黛時還要年輕幾分。
周氏生得異常美貌,兩汪妙目像是會說話似的,平日裏端着一番溫溫和和落落大方的主母範,今兒臉上卻滿是愠怒,瞧着安王妃更是立馬上前質問:“璨璨呢?你把璨璨怎麽了!”
安王妃覺得這周氏大抵是瘋了。
她二人作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彼此最是了解。周氏平日裏過着精細日子,何時這等不精心裝扮就出來見人?如今聽着她的言語,安王妃不悅擰眉道:“你在說什麽?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她自個兒的女兒不見了,管她要算幾個意思?
周氏身後跟着衛國公府的丫鬟嬷嬷,如今更有聞聲進來的安王府的奴仆,可周氏到底是主子,沒人敢上前。這安王府的奴仆,也曉得周氏怎麽說也是安王府的郡主,雖說出嫁多年了,可這身份依舊是不會改的,如何得罪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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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下人們面面相觑,無人敢勸。
周氏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沉着臉道:“璨璨不見了,是不是你做的?你把璨璨交出來,不然我同你沒完!”
一大早受這種窩囊氣,安王妃真當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是個火爆脾氣,遂霍然起身,飛天髻上的纏絲點翠金步搖碰撞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一雙美眸瞪得渾圓:“你自己管教無方将女兒弄丢了,何必将這髒水潑到我的身上?是,平日裏我的确看不慣你,也不喜歡你的女兒,可我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你範不着這般咄咄逼人。”
安王妃往常在安王府可是橫着走的,出嫁前也是養尊處優的,從來沒人敢對她這般大呼小叫,今兒周氏這般鬧,教她覺得忒沒面子,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周氏深吸一口氣,胸前起起伏伏。
女兒不見了,她早就沒了任何理智,瞧着安王妃就怒火中燒。女兒在她身邊好好的,昨日在這兒留宿的除了衛國公府一幹女眷,便是這安王府之人,加之安王妃與她素來有恩怨,這事兒除了她還能是誰做的?
此番周氏已是紅了眼,厲聲道:“宋妙儀,若璨璨有什麽閃失,我唯你是問;若是璨璨少了一根頭發絲,我就是把這條命豁出去,也不會叫你女兒平平安安的。”
這些年周氏被姜柏堯嬌養着,脾氣收斂了不小,可瞧着一個嬌柔的美人,發起火來也是不容小觑的。
周琳琅見周氏怒不可遏,聽着她言語中的意思,吓得小臉一白,立馬撲進自家娘親的懷裏:“娘,琳琅怕……”
陶嬷嬷見這架勢,心裏忐忑萬分,曉得再鬧下去,恐兩位主子會大打出手,可此番尋六姑娘才是頂頂重要的事兒。陶嬷嬷忙上前勸着些,道:“夫人,馮将軍過來了,咱們出去說話吧。馮将軍尋人總歸有經驗些。”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周氏也不再同安王妃過多糾纏,忙去了前院。
馮懷遠一改往日的淡定沉穩,聽到消息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他見着周氏失魂落魄的,一張小臉蒼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立馬上前道:“怎麽樣?璨璨尋到了嗎?”
周氏搖了搖頭。
她瞧着馮懷遠,眼眶都紅了,一把抓住馮懷遠的手臂道:“馮大哥,你一定要幫我找到璨璨……璨璨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沒有她。”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馮懷遠的面色怔了怔。
只一想到那張天真可愛的小肉臉,馮懷遠也不敢想象若是璨璨出了事兒,面前的她會如何。馮懷遠柔聲安撫道:“阿錦,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到璨璨。你……你告訴姜柏堯了嗎?”
周氏點點頭:“我已經派人通知國公爺了,他馬上會帶人來尋。這相元寺,我也命下人仔仔細細尋過了,可……可還是沒有找到璨璨。”
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來找安王妃。
她曉得安王妃與她素有恩怨,可到底倒是相識多年,知道她行事還算得上光明磊落,而且若是璨璨出了事兒,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她,想來她這個嫂嫂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可她到底是關心則亂,除了安王妃,她實在想不出第二人。
男人總歸是理智些,馮懷遠曉得此事刻不容緩,忙令随從去叫些人手趕緊尋人。
馮懷遠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突然愣了愣,一臉詫異的對着陸琮的小厮杜言道:“琮兒人呢?”方才明明還跟在他身後的,怎麽一眨眼就沒人了?
杜言張了張嘴,也是一臉的茫然:“小的……小的也沒注意。”
世子消失得太快了。
馮懷遠額頭急得突突直跳。雖說他這外甥行事穩重,可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忙道:“吩咐下午,找姜六姑娘的時候,也一道尋世子。”馮懷遠劍眉緊蹙,嘆道,“……好端端的,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兒。'
杜言到底是年輕,面對着馮懷遠的威嚴已是背脊汗涔涔,眉眼恭順的,哆哆嗦嗦顫身子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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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穿着昨晚睡覺時的粉色絲質寝衣,光着兩白嫩嫩的小腳丫,身上凍得直打顫……
姜令菀迷迷糊糊醒來,看着自個兒這番光景,頓時有些傻眼了。
昨日下過大雨,這天兒自然有些冷,她不曉得自個兒在這裏睡了多久,只覺得渾身都要被凍僵了。姜令菀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将自個兒的身子抱緊了一些,大眼睛瞅着四周光禿禿的樹木,往着後頭一看,是一個山坡。
山坡陡峭,昨日下了雨,如今早已是濘泥不堪。
姜令菀雙手置于嘴邊大喊了幾聲,發現只有空空蕩蕩的回音,壓根兒就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姜令菀不禁有些無奈,眉頭蹙了起來想着昨晚的事兒。
究竟是誰想害她?
——将一個四歲的小女娃丢在深山裏,同要了她的命有什麽區別?
姜令菀雙手扶着邊上的樹幹站了起來,赤裸的雙足極這麽踩着地上,頓時感覺到一陣冰涼粗糙。她抱緊自己這圓潤潤的小胖身子,垂眸細細想了想:這一茬前世分明是沒有的。若是有,她肯定想法子躲過啊。
前世她的童年過得安安穩穩,都是被嬌寵着長大的,哪會這麽被人丢棄在山裏?
姜令菀看着這山坡,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目下她只有四歲,若是爹娘尋不到她,那她也不曉得能不能憑自個兒的力氣上去。
可瞧着天色已經不早了,她若是再待下去,就算不餓死,也會被凍死。姜令菀擡頭看了看這陡峭的山坡,袖中的拳頭握了握,心裏暗暗下定了決心。
在生死面前,哪裏還能端着平日的嬌氣?
她咬着牙走到山下,沿着這陡峭的慢慢往上爬,忽然想起上輩子陸琮每年都會帶她去狩獵,給她考野味吃。陸琮說她生得太嬌氣,不好保護自己,狩獵的時候便教了她一些生存的法子,那會兒她左耳進右耳出,自是沒有放在心上,可此刻想想倒是有些後悔了。
至于這山坡,別說如今她只是四歲小奶娃的身子,就算擱到上輩子及笄之後,她也不曉得有沒有這個能耐爬上去。
可此刻也顧不上這麽多。
她嬌氣也是嬌氣給別人看的,若是沒那人,一切都是枉然,畢竟先保住小命兒才是頂頂重要的。
起初是顫顫巍巍走着的,後來這身子不穩,小屁股一下子坐了下來,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姜令菀看着自己白嫩嫩的雙手雙腳沾滿了泥,她素來講究儀态,未料今日居然也有滿身泥土的狼狽樣。姜令菀喘了喘息,發覺爬上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爹爹、爹爹——”
“娘——”
姜令菀眼眶一紅,繼續大聲喊道:“陸琮!陸琮!”
別說陸琮了,連只野雞野兔也沒有。
姜令菀蹙着小眉頭懊惱的摸了摸自己軟軟綿綿的小肚子,早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若是讓她知道是誰想害她,她一定讓爹爹将那人大卸八塊。如今她不知是何人将她丢在這兒的,可今日說什麽也得爬上去。
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次,她還沒養好身子好好長大給陸琮生一窩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呢,哪能這麽容易就死在這兒?
姜令菀伸手,用力拍了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臉,努力讓自己清醒些,而後呼了一口氣繼續準備爬。可惜她的身子圓滾滾的,白嫩嫩的小胖手小胖腳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就算她使出吃奶的勁兒,也不過是一寸一寸的挪。
偏生這山坡滑膩,她光着腳,時不時往下滑。
這般爬三寸滑兩寸,不過多時體力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到了後頭,她實在爬不動的,腳下一個不慎,直接一滑,小胖身子便像個團子似的轱辘轱辘滾了下去,滾到了一處草堆,頓時疼得她叫苦不疊。
姜令菀水亮亮的大眼睛被疼得蓄滿了眼淚,顫顫巍巍幾乎要奪眶而出,可最後還是沒有落下一滴。姜令菀坐在草堆裏嘆了一聲,如今自己這滿身污泥,分明是個小乞丐模樣。哪裏還認得出她是堂堂衛國公府的六姑娘?
姜令菀坐了一會兒,覺得全身酸痛,又餓得眼冒金星,實在是沒力氣了。這般荒郊野外的,當真有些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估計真的要等死了。
不對——
姜令菀屏住了呼吸,耳畔仿佛聽到有人在叫她。
姜令菀頓時噤聲,豎起耳朵仔仔細細聽了之後,才心潮澎湃猛然擡起了頭。
待看清來人,姜令菀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
陸琮瞧着不遠處的草堆裏,坐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團子,依稀可以瞧出她那身粉嫩嫩的寝衣。他眼神一滞,趕忙跑了過去。
姜令菀木木的看着陸琮,斷斷沒有想到,他居然找到了她。
說來也奇怪,方才她孤身一人,又冷又餓,又累又痛,尚且沒有落一地眼淚。如今瞧着陸琮,這金豆子跟個不要錢的簌簌落了下來,熱乎乎的燙了一臉
姜令菀見陸琮走近,小胖身子一把撲了過去,委屈的嗚嗚大哭。
“陸琮,陸琮……”
陸琮抱着懷裏這小肉包軟軟的身子,籲了一口氣。又低頭瞧了瞧,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紅彤彤的,的确可憐得緊。平日那張粉嫩可愛的小臉,此刻沾着泥土,這原是水嫩的雙唇更是被凍得發紫了。
這好端端的小肉包,仿佛是在泥裏滾過一圈似的。
陸琮見她冷得直打顫,立馬将自己身上穿得袍子脫了下來,将她圓潤潤的小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做完這些之後,陸琮才看見她光着的兩只小腳丫,忙伸手将其擡起來仔細瞧了瞧。
上回她病了,他去看她,便見着她這雙白嫩嫩的腳丫子踩在他的腳背上,調皮得不得了。
如今這白玉般的小腳丫不僅滿是泥土,而且腳底都破了皮,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陸琮愣了愣,眸色一下子怔住了。
他曉得這四歲的小娃娃有多嬌氣,更別說是她這般嬌生慣養的性子,可方才她未看見自己之時,分明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只消一刻,陸琮便沒有再繼續想下去,只坐在她的身邊,利索的将自己的鞋襪脫了下來,給她穿上。
姜令菀抓着陸琮的衣袖,睜大眼睛喃喃道:“陸琮?”
陸琮低着頭跪在地上,表情認真。見他用袍子粗粗給她擦了擦腳背的泥土,然後将白色绫綢給她套上,外頭再穿上長靴。只是陸琮十歲,又是男孩,這腳自然比她大出許多,穿上的靴子自然也不斷的滑落,最後陸琮是用襪子的帶子替她系得牢牢的。
她早就被凍得沒知覺了。
如今裹着陸琮的袍子,穿着他的鞋襪,仿佛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她不曉得陸琮是怎麽找到她的,可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會兒陸琮是孤身一人。
陸琮見她不哭了,倒是沒說話,只拿出汗巾替她擦了擦小臉,瞧着這張肉嘟嘟的包子臉,這才道:“餓不餓?”
姜令菀眉頭蹙得更緊了,摸了摸肚皮道:“璨璨餓。”
陸琮挨着她坐了下來,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紙袋子,裏頭裝着一些綠豆酥、桂花糕之類的糕點,這些都是相元寺的點心。她曉得陸琮不愛吃甜食,這些當然不可能是陸琮自個兒準備吃的。陸琮是個細心的,知道找到她的時候興許會餓肚子,所以連吃食都準備好了。
雖說這些糕點都碎掉了,賣相太醜,若是擱在往常,她是連看都不會再多看一眼,可目下卻顧不着這麽多,只兩眼發亮,拿起兩塊就吭哧吭哧吃了起來。
陸琮覺着這只小肉包心态倒是好,被人丢在這荒郊野外,吃起東西還這麽歡樂。不過,平安無事就好,四歲的小娃娃,太容易出事了。陸琮瞧着這小肉包腮幫子鼓鼓的,眉宇間的擔憂散去了幾分,這才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道:“別着急,慢慢吃。”
“唔……嗯。”姜令菀點了點頭,卻不見嘴上的動作慢下來。
姜令菀吃了一半,打了個飽嗝,這才看着陸琮,聲音一如既往的綿綿軟軟:“琮表哥,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陸琮道:“姨夫姨母和我舅舅,還有安王府的人,都在尋你……”說着,他擡眼看了看這山坡,又低頭瞧着面前這小肉包疲憊的小臉,才背對着她彎下腰,道,“上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如今天色已晚,就算他背着她上去,恐怕也只能爬到半山腰。他再有能耐,終究只有十歲,若是遇上什麽豺狼虎豹,恐怕只能淪為為盤中餐。
姜令菀點點頭,一張小臉恢複了血色,紅撲撲的,立馬乖乖撲了上去,小胖手抱着陸琮的脖子,牢牢貼在他的背上。按理說像陸琮這麽大年紀的小少年不會有多少力氣,可好在陸琮自小就跟着師父學武,力氣比同齡的男孩子大上許多,所以背起她也不算太吃力。
姜令菀趴在他的背上,眉眼乖順無比,就算是小少年時候的陸琮,也令她有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她什麽都不用擔心。她見他背的穩穩的,這才想到一個問題,歪着小腦袋道:“琮表哥,你是怎麽找到璨璨的?”
陸琮說爹娘和舅舅都在派人在找她,那為何陸琮這個十歲的小少年最先找到了自己?
陸琮背着她走着,道:“我瞧見了你的發帶,就沿路尋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
姜令菀咧嘴笑了笑,笑容燦爛無比,更是将陸琮的脖子抱得更緊了,心道:自己娘子的發帶,當然得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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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相元寺內無一香客。
這衛國公府、榮王府、安王府,以及馮大将軍的人将相元寺裏裏外外翻了個底朝天,為的便是尋衛國公府的六姑娘。姜六姑娘不過四歲女娃,今日在相元寺無故失蹤,竟然驚動了晉城這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可見是個金鑲玉般金貴的主兒。
院子裏,着一身淺綠色齊胸襦裙的蘇良辰正站在桂花樹下。
她略微眯眼,瞧着這來來往往的侍衛,心嘆到底是同人不同命。今日這姜令菀失蹤了,便引得這麽浩大的陣仗,當真是丢了小公主一般。她嘴角微微翹了翹,雖不曉得這事兒是何人所為,可心下卻有些暢快。只是一個四歲小女娃,失蹤了近整整一日,能不能尋得回來、尋到的是死是活,到底是難說了。
原想着這姜令菀是衛國公府的小祖宗,她寄人籬下,自是看人臉色行事,巴結一番也無妨,奈何這姜令菀被嬌縱慣了……
蘇良辰一張白淨的小臉有着不符年紀的沉穩,她略微轉身,瞧着不遠處落在地上的發帶,這才走了過去,将它拾了起來。
這是?
蘇良辰雙眸愣了愣,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何人的發帶。她一雙小手拿着發帶,擡眼瞧了一眼這相元寺的後山。
莫非……
“蘇姑娘。”
“嗯。”蘇良辰身子一顫,忙将發帶藏進了自己的懷裏,轉過頭一瞧,發現來人是老太太身邊的李嬷嬷,一張小臉忙揚起乖巧溫順的笑容,客客氣氣道,“李嬷嬷。”
李嬷嬷瞧着這蘇良辰小小年紀就乖巧懂事,平日裏也多照拂一番,覺得這表姑娘這麽小就沒了娘親,當真是個可憐孩子。再說了,表姑娘的娘親可是老太太的嫡次女,以前頗得老太太的歡心,待下人也客客氣氣的,未料是個福薄的,年輕輕的就去了。
李嬷嬷細細打量,瞅着蘇良辰這張酷似二姑娘的臉,心裏不禁也嘆了幾分,走到蘇良辰的身邊道:“今日六姑娘的事兒老太太已經操碎了心,午膳都沒胃口吃。蘇姑娘可不能再出事兒了,還是随老奴進去吧,省得老太太擔心。”
蘇良辰嘴角一翹。姜令菀是她的寶貝孫女,她自然是擔心,只不過她這個外孫女,老太太可是從來不當一回事兒的。今日這事兒若是擱在她的身上,老太太最多不過假惺惺掉幾滴眼淚,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哪會因她廢食?
蘇良辰眉頭微微一蹙,露出幾分擔憂來,聲音低低柔柔的:“尋不着菀表妹,我心裏難受。李嬷嬷,我就站在院子裏,不會亂跑的。我在外頭等着,待菀表妹回來了,我就可以第一眼就看見她了。”
當真是個乖孩子。
李嬷嬷心裏嘆了一聲,道:“那成,蘇姑娘自個兒小心些,若是覺着冷了,就進屋。”
蘇良辰點了點頭,道:“嗯,我曉得。李嬷嬷你放心。”她瞅着李嬷嬷走遠了,才将懷裏的淺粉色發帶拿了出來。
蘇良辰瞧了許久,走到遠處的蓮花池。
手一松,将這發帶扔進了蓮花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