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個女人的腳步就硬生生地釘在了原地。
金铮虛攬過沈何啓迎過去,在她面前站定:“不早了,早點回家吧。”
分手不到三天,前男友就帶着新的女人回家,任誰都覺得無法接受,金铮的前女友也不例外,“我們分開才兩天,這算什麽!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插了一腳了,還是今天喝酒才認識的炮友!?”
金铮一時沒說話。
沈何啓卻像聞不到火/藥味,拉住兩根他垂在她肩頭的手指,一邊把玩着一邊饒有興致地朝他說道:“人家在問你呢,我是第三者還是你今晚喝酒認識的炮友。”
真是火上澆油。
那柔若無骨的手正揉捏着他的手指,眼看前女友都快奔潰了,金铮反握過她的手不讓她搗亂。
他不欲多作糾纏,感情的事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我們才兩個月而已,不至于這麽要死要活的吧?你早點回家,我上去了。”
說罷帶着沈何啓刷卡進門,走到外頭視線不可及的拐角處,金铮随即收回了手。
終于一晚上的喧鬧散盡,獨處來臨。
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
沈何啓發現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磁場居然還是這樣。
六年前他給她的最後印象,就是這幅沉默又內斂的樣子。
被他擰起眉頭看着,她也毫不扭捏地回望,半晌,她開口打破這滿室的寂靜:“費這麽大勁把我弄進來,有話想跟我說?”
她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手肘抵在膝蓋上作托腮狀:“說吧,我洗耳恭聽。”
她的身體呈前傾狀,金铮又處于居高臨下,那寬大的領口裏風光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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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紅色的蕾絲款松垮垮地裹住柔嫩的胸脯,人瘦的關系沒什麽料。
沒料歸沒料,再怎麽也還是個女人。金铮在她對面坐下,發現雖然他降低了自己的海拔,但是仍然能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兄弟的女朋友非禮勿視,他幹脆別開眼不看她,說道:“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沈何啓注意到金铮跟她說話眼睛不直視她,略微一思索也明白過來,慢條斯理捂住胸口直起身子,嘲諷道:“你也沒變啊,除了你的舒小公主,全世界其它女人都不算人。”
不知道她說的是他剛才對前女友的絕情,還是在說當年的往事。
可能兩者都有。
她說話夾槍帶棒的,他不惱更不接招,好整以暇地問:“怎麽不告訴老吳你是誰?”
“我誰啊?”她眯着眼裝模作樣地回憶一會,恍然大悟,“差點給忘了,不如你代勞?”
“然後順便說說咱倆高中的事情?”
眼不見心不煩,沈何啓把眼睛閉上了不理他,卻還能感覺到他意味不明的視線一直停在她臉上,令人坐如針氈。
最後他淡淡地總結了一句:
“唯恐天下不亂。”
兩人就這麽箭弩拔張地等了許久,也沒接到吳勉的報信。
金铮視線從世外桃人般定做的沈何啓身上挪開,給吳勉彈語音:“她還沒走?”
“在哭。我老婆呢?”
至于這麽一會不見就要惦記麽,金铮舌頭頂了頂下牙槽,不正經地笑起來,說:“在洗澡。”
吳勉笑罵道:“滾。現在怎麽辦?”
“要不你也進來算了,今天住我家,我家有卸妝水。”頓了一下,又補充,“什麽都有。”
這個“什麽”就很微妙了。
好半天金铮前女友終于發洩完離去,金铮怕一個姑娘大晚上打車不安全,叮囑吳勉看着她上車留意一下車牌號,這才挂了電話。
聽到他那沒了說話聲,沈何啓眯開眼,兩人四目相對。
金铮作為一個直男,也分不出是她戴了美瞳還是自己心裏不夠坦蕩,總之她那對眼珠子黑得發亮,跟兩個旋渦似的,他說:“吳勉馬上就來。”
她不理他,徑自站起來,長腿一腳踢開椅子就往外走。
推門而出。
金铮堪堪扶住搖搖欲墜的椅子,嘆了口氣,跟上。
五月初的夜晚還是冷飕飕的,風帶來涼意,金铮看着前面的女人雙手環臂微微瑟縮了身子,誰都沒有再說話。他順手點了根煙,其實他沒多大煙瘾,一天最多兩三根,此刻純粹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随着打火機“嗒”的聲音,沈何啓反射性地回頭看他,而且反應帶着憤怒。
金铮也在一瞬間意識到了這根煙點的時機實在不妥。
那時臨近高考,別人在奮筆疾書,而他整日無所事事,只好找樂子消磨時光,因為家裏早早地安排好了出國留學。
無處安放的躁動通通化成叛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午休的時候溜去行政樓頂樓的教室玩,一起的狐朋狗友無一例外也都是些有錢人家的孩子。
行政樓整棟樓都是空蕩蕩的,除了偶爾上副課會用到,其他時間幾乎是荒無人煙。
但是某一天一個不速之客打開門闖了進來,沈何啓。
沈何啓看清情況後忙退了出去,這本來是一個沒什麽大不了的小插曲,誰都沒有放在心上,不過沈何啓走後沒多久,教室門再次被推開,這次出現在門口的是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開門後映入他眼簾就是半室的煙霧缭繞,兩個男生都叼着煙,其中金铮的腿上還坐着他當時的女朋友舒怡維。
此情此景換了任何一個老師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何況是以嚴厲着稱的教導主任。一行四人被帶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家長們也都陸陸續續被叫來學校。
尤其是金铮和舒怡維,因為男女之間過密的接觸而罪加一等,女方家長又是氣她不自重,更氣金铮染指他們的寶貝女兒。可憐金铮他爸,一向等着別人巴結的主在辦公室不停地低三下四給舒怡維爸媽道歉。
事情一直折騰到晚上。
金铮他爸一慣不怎麽管他,也沒生他多大氣,在辦公室的時候板着臉罵兒子也不過是做樣子給女方家長看看。就是有點擔心金铮讓他年紀輕輕當爺爺,于是在回家路上隐晦地叮囑了幾句讓他別玩太過火,這一篇就算是翻過了。
金铮虛驚一場,但是舒怡維那邊沒法翻篇,她回家路上受了一路的責罵,後果還伴随着不少足以攪得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的懲罰,停零花錢、沒收手機和上下學接送。甚至到了第二天上學的時候,父母對她仍是沒好氣。
舒怡維很漂亮,她的脾氣也很漂亮。
這一筆賬她自然而然算在了沈何啓頭上。
“昨天那女的是誰!?”下了早自修幾個人碰頭,舒怡維怒氣沖沖地要查人,“是不是有病!嘴這麽碎跑去告老師?”
金铮有心想瞞,沒吭聲,但是在學校要找一個人易如反掌,舒怡維還是從另一個男生口中得知了“美術班的沈何啓”。
“走,去找她!”
金铮拉住她:“不一定是她告的。”
“不是她還能是誰,她前腳剛走教導主任後腳就來。”
“可是你至少搞清楚事實再去找別人算賬吧。”
“對啊!我就是去找她問清楚啊!不然我問誰,問教導主任嗎!”舒怡維說着就委屈了,眼睛裏浮起一層霧蒙蒙的水光,“我爸我媽從來沒對我發這麽大火過,我的手機也被繳了……”
再下一節課下課後,陷入愛情的少年還是心軟了,跟着氣勢洶洶的小女友一起到了沈何啓班級門口。
漂亮又家境優越的女孩子在學生時代是很容易受吹捧的,身邊總是圍繞着一群唯她馬首是瞻的人。一聽說舒怡維被人擺了一道,當下就有七八個人自告奮勇要幫她一起教訓罪魁禍首。
“沈何啓,出來。”傲慢的,無理的,一聽就是挑事的聲音。
沈何啓本來趴在桌子上睡覺,聞聲擡頭看窗外,烏壓壓的一片人,卻一眼看到了金铮。
他靠在走廊上,也正在望着她。他的手橫在舒怡維身後的欄杆上,雖然沒有摟着舒怡維的肩,但是一眼看去這個姿勢已足夠親昵,是擁護的架勢。
沈何啓帶着一臉的莫名其妙走了出去,剛站定腳步,舒怡維劈頭蓋臉的一句“你多長一張嘴的?”就砸了過來。
沈何啓皺起眉頭,臉上的表情更疑惑了,剛想開口,舒怡維又是一句十分不耐的“還裝?”
“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我在說什麽你心裏清楚!怎麽,敢做不敢當?”
沈何啓的臉也冷了下來,“等你學會好好說話了再來找我。”
說完她轉身進教室,但是被舒怡維一把揪住了背上的衣服,順帶着扯住了幾根頭發,尖銳的痛感在發根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