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陰謀起
夏雨心是在一陣暖意中醒來的, 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擡頭便看到蕭庭月絕世清塵的臉對着她,帶着淡淡的笑意。
她正靠在他懷中,身上披着他的長衫, 他的手掌貼在她的背上, 絲絲內力湧入她體內。即便是在野外,夜晚的寒氣籠罩, 她也絲毫感覺不到冷意。這大概是最奢侈的取暖方式了。
日間發生的事情重回腦中, 夏雨心臉色微紅,從他懷中坐了起來。最近她也不知道怎麽了, 好像特別容易情緒激動, 她漂亮娘親去世後第一次哭。也比以前嗜睡許多,剛才靠着他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夏雨心環顧四周, 黑乎乎的,看不見任何東西,天地間好像只有他們兩人, 遺世而獨立。
無意中擡起頭,眼中一亮。明明是在陣中,居然能看清天上的繁星。也許因為周圍太過黑暗,天上的星星顯得尤為明亮,還能不時看到流星劃過留下長長的尾跡。
她驚喜地指着天上:“蕭庭月,你看,好多星星,好亮啊。”
蕭庭月看着在星光照耀下她眼中閃亮的光:“是啊, 好亮,很美。”
夏雨心笑得燦爛:“果然,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若沒有這場意外,一定看不到這麽美的夜空。”
她看着夜空,蕭庭月看着她。他一直都覺得,她的笑能蠱惑人心,就如同此時,他心中竟湧起了一陣歲月靜好之意,這是他曾以為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東西。
夏雨心突然湧起一股沖動,看向他說道:“曾經有一位智者跟我說,只有幸福的人,才能看到最美的星空,我們一定是幸福的人。蕭庭月,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你一定有很特別的故事。”
從見他第一眼,她就看出,他雖然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眼底卻是沒有光的。那是對一切都不在意的冷漠,包括對他自己。一定是經歷過什麽,才會有這樣清冷的眼。
感覺出她的關心,蕭庭月心中流過愉悅,笑得很是輕松:“我的故事沒什麽特別。很小的時候我爹去世,爺爺帶我去找他好友拜師學藝。十六歲學成歸家,繼承蕭家,如此而已。”現在想來,那些艱難和血汗都只是記憶力的流沙,趟過了便是過了,的确沒什麽特別。
夏雨心不滿地噘嘴哼道:“就這樣?你的劍是兵器譜上排第三的游龍。你書房牆上挂着的劍,是傳說中的那把劍吧,這兩樣随便哪一樣都不是輕易可以得到的。連我一個小丫頭都騙,蕭庭月,還能不能愉快聊天了!”
蕭庭月看着她一臉的不滿,清了清嗓子:“小丫頭眼力不錯啊,連傳說中的東西都認得出來。就是不知道,哪家養出的丫頭能有這麽厲害,連小姐的不知道的東西,你都知道。”早就發現她老往他的劍上瞄,原來是早就認出來了。
夏雨心昂首:“哼,本姑娘學富五車,見識廣博。”反正她的身份很快也要告訴他了,沒必要藏着掖着。
蕭庭月看着她驕傲的小模樣,這樣真實不做作的她,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于她的身份,他早就有了把握。沒拆穿她,也只是因為,對他來說,她是誰都不重要,她只是她。
Advertisement
夏雨心的傲嬌沒有維持多久,就焉了下去,餓了。
蕭庭月見她摸着肚子就猜到了,有些後悔選擇了留下來。
“餓了?”
夏雨心焉嗒嗒的點頭,一天沒吃飯了。她最近不僅能睡,也更能吃,餓得極快,簡直就是在成為胖子的路上撒腿狂奔,停都停不下來。
蕭庭月看了看四周,正猶豫着要不要回,就聽見她發出驚喜的聲音:“啊,對了。”
蕭庭月只見她在身上不知何處掏出一個不小的紙包,夜裏看不清是什麽,剛打開就傳來一陣濃濃的甜香味,是吃的無疑。
“好在馮媽媽疼我,怕我一個小丫頭被你們給餓着,硬是塞給我一包果脯。”
夏雨心喜滋滋地拿起一塊塞進嘴裏,無比滿足。又拿起一塊自然地塞給了他,蕭庭月張開嘴,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挑眉,她身上的吃食好像味道都不差。
夏雨心邊吃邊道:“滴水之恩,尚湧泉相報。財大氣粗的家主大人,你吃了我的果脯,是不是也應該投桃報李?”
蕭庭月也邊吃邊說得自然:“泉我是湧不出來的,要錢也沒有,要人倒是有一個。”
夏雨心差點沒噎着:“……”她好像就這樣被撩了?
“又不能吃,又不能賣。不要人,只要錢。”
蕭庭月鄙視她:“是不是傻,人都是你的了,人的東西自然也是你的。”
“……”她好像真被撩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夜深。也許連他們自己都沒發現,兩人之間隐約有了什麽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可若仔細感受,它就在那裏。
夏雨心再次醒來,天色已經亮了。她靠在坑邊,身上蓋着他的衣服。眼前不再白茫茫一片,回複了清明。
她環顧一周,蕭庭月正蹲在不遠處鼓搗着什麽。夏雨心剛想走過去看,就傳來蕭庭月的聲音。
“別動。”
夏雨心依言停了下來,蕭庭月走了回來。
“在這裏別亂走,每走一步都可能有危險。”
夏雨心:“你知道怎麽出去,對不對?”
“自然。”
夏雨心咬唇:“我想去看看汗血。”
蕭庭月看着她:“好,不過,不準再為它哭了。”
夏雨心臉紅:“要你管。我本來就不愛哭的。”
蕭庭月唇角微勾,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跟着我,每一步都別走錯了。”
待夏雨心清楚地看到汗血時,手都顫抖起來。汗血倒在血泊中,身上數處擦傷,刀傷,脖子上的致命傷口猙獰吓人。身上到處插着箭矢,暗器,長刀從腹部穿透了馬身。
“蕭庭月,它救了我。也許僅僅只是因為我給它擋了一次馬鞭。”蕭庭月握緊了她的手,把她攬入懷中。
夏雨心:“蕭庭月,為什麽連一匹馬都比人有人性呢。”
待蕭庭月攜着夏雨心從陣中飛出時,兩個黑衣女子從樹上飛下,跪在地上:“主子,屬下保護姑娘不利,請主子懲罰。”
蕭庭月臉色深沉:“自去刑堂受罰。”
“是!”
寒雪寒霜起身欲走,夏雨心才看清這是兩個長相極其相似的美麗姑娘。她眨了眨眼:“等等。”她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蕭庭月,“她們是在保護我?”
見蕭庭月不語,夏雨心明白這兩個姑娘果真是在保護她,難怪她最近總隐隐覺得有人跟着她。一種又酸又甜又感動又揪心的感覺驀然升起。
“別罰她們,這次真的只是意外,我自己的問題不需要別人為我付賬。還有,你不用安排人保護我,我會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決。”再者,雖然昨晚他們說了許多話,但是那只是在無人的地方的一個短暫夢境。醒了,該回歸現實,她還是得離開的。
蕭庭月見她說得認真,大有一副“你罰她們跟你沒完”的架勢,眼中閃過笑意。
對二人道:“既然姑娘這麽說,這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自去領罰。去找蕭安,讓他帶人立刻把裏面的大陣補好。裏面的汗血寶馬,好好安葬。午時回來見我。”
“是!”寒雪寒霜兩雙極為相似的明眸定定看着夏雨心,她是第一個能左右主人決定的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午時?夏雨心歪了歪頭:“蕭庭月,你不是說只有辰時才有生門,才能出陣麽?”
寒雪寒霜:“……”她們好像發現主人什麽哄騙小姑娘的事情了,會不會被滅口啊!
蕭庭月面不改色,抱起她飛身上馬,回了蕭家。
蕭庭月帶着主母的丫鬟平安歸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蕭家。有人為此松了口氣,有人為此頗為遺憾,有人為此極為緊張。
所有人,都第一次把目光放到了主母有幾分姿色的陪嫁丫鬟身上。
同一時刻,蕭家禁地對面的山上,兩個人身後跟着幾個小喽啰,各自背了些許獵物。
其中一人說道:“山上的能跑的是越來越少了,再這樣下去,連個肉味都嘗不到了。”
另一人吐出了口中咬着的草,呸了呸:“以為出來後就能吃香喝辣的,沒想到老子差點當了和尚,吃點肉渣滓都難。”
兩人說話間,轉頭看到山下青一塊紅一塊醜不拉幾的一片:“咦,這是……”
有小喽啰答道:“啓禀大當家二當家,這是蕭家的大陣,對面就是蕭家馬場。”
他們當然知道這是蕭家。他們在府衙關了好些年,好不容易趁機逃了出來,蘇城這邊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日子也聽說了蕭家家主娶了夏将軍的女兒,那震驚天下的嫁妝,随便一樣,就夠他們揮霍了。
既然蕭家這麽有錢,不做點“劫富濟貧”的事情如何對得起重生一場。
蕭家大陣?既然有陣就有破解之法。知府衙門大牢的銅牆鐵壁他們都能出來,還有什麽地方是他們去不了的。
喽啰口中的大當家二當家相視一眼,嘿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