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胖子勸安小佳:“行了!就那麽一個小版,幾個女孩子湊一起樂呵樂呵,那個版主才上大二,你也別和小妹妹計較什麽肖像權了,別吓着人家。”
小曹勸安小佳:“沒事!帥哥都得過這道坎,這表明您老人家的帥已經脫離了小衆奔向大衆了。”
葉臻是學院派,他說:“賢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最後陶可勸安小佳:“算了吧,男人麽…”
安小佳癟癟嘴,猛撲上前,捏着陶可的臉邊搖晃邊大哭:“他們看完熱鬧後輕描淡寫替人開脫也就算了,你小子一被害者到底是什麽立場啊?!我今天不就是陪學妹吃了頓飯嗎?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小美眉圍着我指指戳戳罵‘負心人’啊?!為什麽那幫傻丫頭一個個悲憤莫名說‘小攻變心了真是太虐了’啊?!”
但凡為人師者,都有個缺點:護短。
陶可自從知道是自己學生幹的好事後,立刻掩了半邊嘴裝什麽也不知道。
他手舞足蹈要掙脫,安小佳卻越捏越緊,兩個人憋着一口怨氣互瞪數秒,便撲騰撲騰打起來了。
胖子在塵煙彌漫中高喊:“安小佳你別捏了,別把陶可的臉皮捏破了!都是自己弟兄,你還真下得了手!”
安小佳嚎:“胖子你還幫他!?小王八蛋天生蠻力,我都要被他踢死了!”
話音剛落陶可突然猛推一把,安小佳蹭蹭蹭退到床邊,一手捂胸,一手顫抖前指:“如…如來神掌!!”便“啊~”一聲倒下不動了。
陶可喘着粗氣,伸出手來按摩火辣辣痛的臉。
“阿胖,” 安小佳突然死而複生,搓着手指淫笑:“你也捏捏,咱們家這孩子軟乎,手感不錯。”
“哦?!”胖子很興奮,瞬間移動:“陶可,你爹都捏過了,讓為娘也捏一把吧!”
陶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胖子捂臉,像輕靈的微風般飄走。飄走又飄回來,貼在門背後叽叽歪歪說自己驚才絕豔明媚秀妍麗質天成品性淡泊高雅娴靜不幸失身于陶可如今花钿委地無人收紅袖卻被前緣誤雲雲,逼得陶可不得不對此佳人施以老拳。
打完了,葉臻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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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佳問:“葉老師您來接孩子啦?”
葉臻蹲下,掏出筆來戳戳果然委地的胖子,評價“尚未氣絕”,便笑眯眯對陶可招手:“玩夠了嗎?來幫忙。”
陶可問:“什麽忙?”
葉臻不着痕跡地圈上他的腰,帶他下樓:“我剛寫完一篇東西,引用條目本來都抄在一張紙上,但早上我心不在焉把它給扔了。”
“扔了?”
“對,我一刻鐘前才想起來,真懊悔。”
“然後呢?”
“然後?” 葉臻說:“然後就是找你幫忙啊。”
“要我一本書一本書再幫你找齊!?” 陶可瞪眼:“我不幹!”
“不是,” 葉臻望着天說:“老實說,因為寫的是應付文章,我不很上心,所以到底是從哪個學校、哪個圖書館、哪個書店或者哪個網站找來這些東西我都記不清了,就是東翻翻西翻翻覺得還行就順手用上了…”
陶可說:“忘性那麽大,還敢這麽敷衍。”
“就是就是,我錯了,” 葉臻故意把他摟緊一點吃豆腐:“但明天想把稿子給編輯,情況比較緊急,所以來求助于陶可。”
“你不是說忘記了嗎?”
“對,” 葉臻笑:“但幸好我記得把它扔哪兒了啊。”
陶可一副見鬼模樣:“叫我去掏垃圾桶?!”
葉臻安慰他:“不止你,還有我。”
陶可嚷嚷不去不去,還是被葉臻半拉半抱着拖到辦公樓樓道拐角處。只見三只垃圾桶一字兒排開,陶可問:“哪一個?”
葉臻理所當然地搖頭說:“我怎麽能記得”,便卷起袖子在昏暗的燈光下開始工作。
陶可暗罵一句,上前幫忙。
時間已經頗晚,除了他們,整棟樓空無一人。
而教學區的垃圾桶就這一點好,至多有些瓜皮果殼包裝紙,真掏起來倒不嫌太髒。葉臻還掏出點樂趣來,不時發現令人驚奇之物。
“妙哉,”他壞笑着把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陶可:“英語作文,此匿名壯士僅得三分。”
陶可斜一眼,挺驚奇:“這不就是我們剛考的那一份?!”
他接過,湊到燈下定睛一看,斷定:“安小佳的。”
葉臻問:“你怎麽知道?”
陶可說:“這種匪夷所思的作文分數,這種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後語的行文方式,這種花裏胡哨扭曲糾結的書寫手法,這種千奇百怪難以言傳的拼寫錯誤,還有完全不知所謂的标點和分段,除了安小佳,別無他人。”
陶可忍笑作嚴謹狀:“這人不是忘了寫名字,而是根本不敢寫,寫了怕是會挨雷劈。”
葉臻把安小佳的作文折好要塞進陶可口袋:“奇文共欣賞,為師贈你。”
陶可笑着往後退:“我不要!我不要!這上面有安小佳的詛咒,碰了以後要考零分的。”
誰知一退卻壞了事。
這所大學年代比較久遠,以至于學校建築本身就是要重點保護的文物,木質結構的數量可觀。這種房子最怕什麽?火啊。只要稍微想象一下火燒連營是什麽情形,就明白該校管理層一見“熱得快”這種事物就雙目充血了。
陶可一退,後腦勺正撞在火警按鈕上。需要指出的是,該激進學校為了方便群衆,以便在第一時間得知火情,把按鈕上那層薄玻璃都敲掉了。
于是警鈴大作。
陶可僵在按鈕上,瞪大眼睛看葉臻,頭腦暫時空白。
葉臻楞了楞,猛的抱起身前垃圾桶喊聲“撤”就往樓上跑,陶可回神,也抱起一只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跑。
到了二樓,葉臻突然又放下桶往回跑。
陶可輕喊:“你幹嗎?”
他也不回答,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安小佳的考卷,扔進剩下的垃圾桶後飛快地跨步上來,穿過走廊打開自己的辦公室,把桶和陶可一股腦兒塞了進去,接着自己也進門,落鎖,靠在門後笑。
遠遠聽到淩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靠來。
陶可喘着:“縱火…”
葉臻表現地很正直,說:“校工工作辛苦,叫他們白跑一趟,與心何忍?”
陶可罵:“行了!你那點壞心眼我還不知道?!”
他剛站直,葉臻連忙把他按下:“噓,別起來,這窗口低,樓下站遠了就能看見。別開燈,別出聲。”
底樓的咋呼聲越來越大,看門的保安操着雄渾的嗓音在罵:“哪個死人燒的垃圾啊!被老子逮到不揍死你才有鬼!”
葉臻捂着嘴咕咕笑,扒在窗口偷看,陶可也湊過去。只見那只火桶已經被衆人合力踢到樓外,閃亮的火星、紙張的灰燼飄得滿天滿地。
有人高喊着:“去接盆水來!快去接盆水來!”
一片鬧哄哄景象。
陶可也想笑,一扭頭卻笑不出來了,唇上多了一樣東西,呃…也是唇。
仿佛從天而降一道雷劈傻了陶可,然後葉臻樂見其成。
一個溫柔的吻,據說就如一場缱绻的夢。文學博士馬戰輝(沒錯,這是胖兄完全被遺忘的真名)這樣充滿感情地寫道:桃花落,閑池閣,梨花影,月西斜,杏色明,雨空庭,薔薇風細一簾香…
“我有迷魂招不得,”葉臻說:“魂兮,歸來。”
陶可終于驚醒,早已經躺在地板上,葉臻坐在邊上笑。
陶可眨眨眼,再眨眨眼,說:“髒死了,剛掏完垃圾就來親我。”
“冤枉,” 葉臻說:“我是用手掏的垃圾,自始自終沒用到嘴,嘴都用來吻你了。”
陶可伸手:“親一次十塊錢。”
葉臻從皮夾裏抽出一搭鈔票:“上回半夜裏親你還沒給錢,順便買斷接吻權到我死那一天。”
陶可說:“明天起要漲價了。”
葉臻說:“目前親我一次是一百塊,話說回來你還欠我九十。”
“那我今天就漲兩百。”
葉臻撲哧笑了,用手肘碰碰他:“喂,臉紅成那樣還不給我乖乖的,怎麽話這麽多。”
“我憤怒了,” 冒熱氣的熟番茄陶可說:“你不是說不碰我嗎?”
“誰說的?” 葉臻指自己:“我?爸爸我這麽有見地的人怎麽會說出那種僞科學的話來?只要是一對一,不管是脫離性的愛還是脫離愛的性,都是不完美的,不提倡。”
“劈死你…” 陶可咬着依然滾燙的下唇把頭扭向一邊。
“小陶可,” 葉臻捅捅他。
陶可紅着臉不說話。
葉臻兩肘齊用把他的頭又夾正:“陶可,你是繼宋明理學後把‘存天理,滅人欲’發揮到極至的第一人,為師很崇拜你啊。”
陶可毫不猶豫伸出髒爪摸在他臉上。
葉臻噴笑:“誰髒啊?到底是誰比較髒啊?”
陶可惡狠狠說聲“你!”便蹲到垃圾桶邊借着月光繼續翻找。
樓下的喧嚣漸漸散去,葉臻開燈時不小心碰翻了書桌旁紙簍,紙團滾了一地,他只是随意撿一個起來看看,臉色就變了。
他蹑手蹑腳走到另一只垃圾桶前,裝模作樣搗鼓半天,然後一臉驚喜地舉着那團紙:“兒子!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咱們終于找到了!!”
陶可冷冷說:“爸,全過程我都看見了。”
他猛的拉開門,頭也不回出去了,腳步聲跟雷震似的。
葉臻想笑又不敢笑:“…真生氣了…至少幫我收拾一下再走嘛…真別扭。”
他把垃圾慢慢裝回桶裏,懶懶散散說:“別扭就別扭吧,不急,不急,先人有雲:辮子長了再抓,養肥了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