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天早上九點,柳箴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很少定鬧鐘,但這天要帶程歷銘回家,他定了一個。

其實這事他已經跟恒叔說了,恒叔也要去,恒叔會叫他們的,可柳箴還是定了一個。

他還是那個屬于自己的柳箴,這段關系讓柳箴愉快且迷戀的地方,就是,他的男人尊重他的一切意願,他的男人愛的那個人就是柳箴自己。

起來恒叔讓他們簡單吃了點簡餐,時間有點來不及,他們吃東西的時候柳箴還在給程歷銘換領帶。

他們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柳箴定的,但柳箴事到臨頭,覺得領帶顏色稍微有點亮,又給他們換了一條。

換完才發現是湛藍色的西裝太亮了,把程歷銘襯太兇猛,太英俊,那條深藍色的領帶在胸口一壓,把一個處在悠閑狀态的男人的那張臉孔,又襯得多了幾分突出。

柳箴換完,啞口無言。

恒叔在端着碗等着他吃小食,見狀,納悶問道:“挺好的啊,這條也很帥,柳柳,是哪不對嗎?”

明白小男朋友心思的程歷銘撇過頭去笑,柳箴的眼睛從他身上移開,放到恒叔手上,拿過碗,和恒叔淡淡道:“有點太張揚了。”

恒叔聽明白了,也笑了起來,“那沒辦法,這種好日子也不能穿一身黑,再說了,穿黑的更招眼,不過柳柳你比大少爺更帥,你才是最靓的那一個。”

恒叔還不忘吹捧他兩句,柳箴很感謝他,把吃完的碗放到他手上,“就這麽着吧。”

他把領帶換了回去,換了最初的那條讓程歷銘略顯溫和但更年輕一點的那條淺藍色的領帶。

這衣服是昨天到的荊市,連帶一份程老先生和老太太送給柳家的禮物。

程家在國外的親戚,有幾個關系特別近的,已經聽說了,本來也在随禮的,但被得了柳箴暗示的恒叔攔下了。

不管怎麽說,程家的誠意足了。

柳箴只提了一嘴回家見他爸媽,整個程家都知道了,并做出了行動。

這種動作,給了柳箴一種他和程歷銘結婚前的預熱的錯覺,并且他知道,這種錯覺大有可能是真的。

不過柳箴決定自己這一次要先走一步,他要先跟程歷銘求婚。

好在他自己的工作簡單,他還是能抽得出時間搞定這事的。

他又換領帶,程歷銘乖乖的,任他搗鼓,恒叔看情況沒他的事了,就又去清點已經送上車的禮物了。

今天是個大日子,所有事情他都有點不放心。

直到進了柳家,禮物送到了人手上,柳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看起來也是很熱情,至少表現得很熱情,恒叔的心也放下了,帶着人手,去幫柳家的人做飯去了。

客廳內,只有柳勇夫妻和兒子還有兒子男朋友在,連柳洋,都被他爸爸無情的趕了出去,他爸爸是這麽說的:“于魚,你領着柳洋出去帶一下寶寶們,我和你哥哥他們說幾句話。”

柳洋就被他老婆當小孩一樣領出去了,氣得他在院子裏跟他老婆嘀咕這家沒法呆了。

不過說是這麽說,說完他就撸着袖子,去廚房幹活了。

等一下他岳母娘和岳父要過來,今天這情況,他爸爸誰都沒請,家裏的老親戚老朋友都沒請,就叫他老婆的父母過來,吃頓便飯。

這也是為他了,要不他爹誰都不會叫,任何一個對他哥的以後有一丁點影響的可能性的人,他爹都不會讓人沾邊,偏心得沒邊了。

房子裏,柳勇先是幾次欲言又止,都沒把話的頭給起起來,過了三次,程歷銘開始說話了,他拿出了他母親的禮物,裏面有一本程歷銘出生和他外公在一起的相冊,他指着相冊,給老夫妻倆說起了他的出生和成長過程。

程歷銘是在父親當時的駐國出生的,出生後,他和他外公一起生活,等到了六歲,才回國讀的書。

他高中後,也是去了他外公身邊讀書成長。

程歷銘十六歲就上了大學,他外公那個時候已經病得很重了,那個時候程歷銘年紀沒到,而且他外公所在的國家,阻止他繼承他外公的遺産,所以他外公生命的最後,都是為了程歷銘能繼承他的遺産在奮鬥。

有一張照片是程歷銘外公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在海灘上和程歷銘一起照的。

那是為了讓程歷銘接手他在當地的産業,這位剛從重度昏迷當中才醒過來的老人,坐上了飛機,飛到了這個地方,跟當地有關的人見面,親手把産業交到了程歷銘的手中。

柳箴聽到這,就站了起來,跟父母道:“我出去看看,飯菜做得怎麽樣了。”

程歷銘笑看着他出去,等他出了門,他跟柳父柳母道:“箴箴每次聽我說這段都會哭。”

柳勇也動容,看着那張瘦骨嶙峋卻神色坦然的老人的照片,他頻頻點頭,跟程歷銘道:“你們家有心了,替我謝謝你爸爸和媽媽。”

“也謝謝你對我們柳箴這麽好。”柳爸爸道。

一個人,一個家庭,對他們的兒子尊重不尊重,對他們的兒子的家庭尊重不尊重,是從細節裏看出來的。

他們也能從這些細節裏,看出對方家庭的家風和人品,柳勇之前知道程歷銘父親是誰,就已經覺得兒子跟這個人在一起,是有點辛苦了,但看着這家人對他們兒子的态度,那種讓他們都能感覺到如沐春風的态度,讓他放下了一大半提着的心。

他本來是個很健談的人,但壓在心上的事太多,顧忌得太多,這次見面,他反而說得不多,倒是程歷銘一直不緊不慢地說着一些有關于他和柳箴生活的事。

這個人透露得越多,柳勇沉默得更深。

倒是柳箴那不輕易開口的母親,在聽到以後柳箴要跟着這個人各個國家都要去之後,她憂慮地張了口:“大寶喜歡這樣嗎?”

她大兒子看似溫馴,實則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

前面那個,還因此罵過她兒子表裏不一。

可做母親的知道,只有做自己,才是她兒子。

“要不,我讓箴箴來說。”程歷銘朝她溫和地說:“我想和您多解釋兩句,但箴箴來說的話,是他和你們在溝通,你們應該也更想聽他說他是怎麽想的。”

柳勇夫妻還沒說話,就見程歷銘起身,走到了門邊。

外面,在和恒叔說話的柳箴一看到他出現在門邊,就快步走了過來。

人未到,他的手就已經先伸給了程歷銘。

程歷銘牽着他,邊走邊道:“媽媽聽說你以後要跟着全世界跑,擔心你會因為我放棄自己的事業和自己的空間。”

柳箴明白了,他搖了搖男人的手。

等到了父母身邊,他就坐到了母親身邊,把母親抱在了懷裏,看了一眼在擔心看着他的媽媽,跟他爸爸道:“我想跟他走,他确實俘虜了我,我想和他一起生活,如果能一起共迎生死的話,他要是給我這個機會,我想要,他給的愛情是我想要的,在這方面,我确實臣服了他,要是哪天失去了,我也會痛徹心扉,但爸爸,這就是我,我一直在遵從自己的內心和他相處,去跟随他,這就是我愛他的方式。”

“那,那……”對面的程歷銘臉色無比溫和的看着他兒子,柳父卻急得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那我自己呢,是不是?”柳箴親了母親一口,坐到了父親和母親中間,拿出手機,把他這幾年做的一些小事情說了給了他們聽。

他不再是那個熱衷于玩金錢游戲的人,他還是能看清解決很多的事情,也開始關注微小的個體,做一些自己能确切做到的事情。

他在愛他的人那裏收獲愛意,和這個世界對他的最大的善意,他還從他愛的人那裏,看到了一個無比寬廣又神奇又有挑戰的世界,也從那些不在乎他是誰,只在乎他做了什麽的人那裏去收獲堅定的存在感,也從一些微小的惡意當中,去獲全這個世界的全貌,他的世界很大,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他時時時刻都是在做他自己,比以前更确切的知道他是誰。

自柳箴成年後,很少和柳箴這麽聊天的夫妻倆突然意識到,兒子長成了一個他們已經有點不太熟悉了的人,他的內心,遠比他們想的更要豐滿堅固。

而他們,比坐在他們對面的那個人要不熟悉他們兒子多了。

他們的兒子屬于了別人,屬于了一個懂他的人。

他們失去他了。

這一瞬間,夫妻倆同時都意識到了這個事情,柳勇的肩垮了下來,外表柔弱內心實則剛強的老太太這一刻也不禁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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