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柳箴面前揚起了幾道風。

有保镖的,也有聞東數的。

熟悉的心跳聲越來越近,柳箴也能感知到自己手臂的疼痛疼徹身心。

手臂骨折了。

看着聞東數在面前被保镖打倒在地,柳箴卻突然想起,他跟程歷銘在外面經歷了很多次的槍林彈雨,緊急危險的時刻,卻一次傷都沒有受過的事。

不愛你的人,從不在乎你受不受傷。

他只在意自己的感受和傷痛。

柳箴之前分析聞東數社會地位升得太快了,社會當中難得進入一個像他這樣家庭背景能力尤其是樣貌都非常優秀的人,所有的關注都在了這個人的身上,這人面對壓力所選擇的用唾手可得的刺激分散壓力的方式,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他沒想到聞東數能有這麽癫狂。

他以為聞東數至少還能自控。

但他判斷失誤了。

心跳聲近了,柳箴撇過頭,就看到數道人影朝他跑了過來。

跑在最前面的那快得就像猛擊獵物的雄獅一樣的男人朝他沖了過來,他在柳箴面前站定,面無表情的看着柳箴的臉,吐出來的字就跟射出來的子彈一樣冰冷堅決:“去醫院。”

後面跟上的陳原林和恒叔氣喘得跟破了的鼓風機一樣,恒叔要過來說話,但一張口,他的腿就軟了下去,後面跟上來的保镖馬上扶住了他。

陳原林看了恒叔一眼,馬上走近了柳箴。

這時他又聽前面已經轉過身,走到了被保镖押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聞東數面前的程歷銘道:“帶他走。”

陳原林啞着聲音和柳箴道:“能走嗎?”

柳箴沒理他,朝前面的男人的背影道:“我手疼。”

“去醫院!”程歷銘的聲音又冷又嚴酷,帶着一種柳箴從未在他從自己說話的口氣中出現過的狠厲。

“我……”

“你怎麽糊塗了?”陳原林迅速打斷了柳箴還要說的話,他壓低着聲音又急又快道:“他都不敢看你的手,趕緊去醫院!”

柳箴迅速明白,可他也有他急的事,他太急了,以至于眼睛裏有了淚光,他朝陳原林道:“不能出人命,老爺子不容易。”

他說的是程老爺子。

老爺子位置太高,想拉他下水的人太多。

大家都怕程歷銘出事,他也怕。

他比誰都怕。

“你別哭啊……”陳原林也慌張了,臉朝前面站在人面前的人看去,嘴裏道:“不會出人命的,他比我們都懂。”

“那走吧。”

柳箴的話裏帶着哭音,他剛轉過身,前面的男人已經轉過身來,看向了他,随即,一貫雷厲風行的歷銘一反常态的朝他慢慢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了過來。

他走了過來,眼睛從柳箴的臉轉到了柳箴在掉鮮血的手上,随即,他彎腰,兩只手抱起了柳箴的腿和背,把柳箴抱了起來。

柳箴疼得受不了,轉過頭,把臉埋在他胸口,終于哭了出來。

他嗚嗚的哭着,哭得程歷銘全身疼得厲害,他此生從未如此像此刻般的疼過一次。

越疼,程歷銘那經受過訓練的腦子越平靜,他側過頭,和陳原林平靜道:“先留着人,等我回來。”

陳原林也覺得自己腿軟,胸口那跳得又快又急的心髒在終于注入了一口氧氣,有了他還活着還能活下去的疼痛感。

等一下太好了,至少聞東數有命在的概率有了一點,此時,他連話都沒力氣說出來了,連連朝程歷銘點頭,頭動得飛快如閃電。

程歷銘說完就轉過了頭,柳箴手上的血掉在了柳箴的白襯衫身上……

在他心中,潔白如花朵一樣的人,身上被血浸滿了。

他很不喜歡這樣。

程歷銘低頭小心地舔了舔他乖乖手上的血,他沒有安慰懷中的人不哭,抱着人大步而去。

圖片

聞東數被關在一間空曠的房間裏的時候,想了很多。

他的牙掉了兩顆,臉也腫了,剛才他還被抽了血,他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但他也不怎麽怕,他走的時候,給王朝留了定時發送的信息,這個時候,王朝想必已經在來找他的路上了。

他大概能知道程歷銘的來歷,有一個位置很高的父親,但王家也不差。

至于王朝,沒跟他結婚前,都已經為了他什麽都願意做了,現在結婚了,哪怕丢命,這人也是願意為自己做的。

很可笑,天天玩弄人心的人,為了愛情,什麽都願意做。

聞東數升了醫院主任後,都明白了當年為什麽他媽媽那麽完美,那麽逆來順受,他爸反而會越放肆,把他媽媽的尊嚴踩到腳底還毫不在乎,背叛的人反而嘲笑守着婚姻的人一無是處。

長大後,他卻理解了他父親。

人生不是一段小小的愛情就可以滿足的。

高處不勝寒的壓力,也不是一個人說愛你就可以解決的。

那個愛你的人,甚至在說教你,管束你,完全不理解你的痛苦,只會天天跟你說“你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不這樣下去,那要怎樣下去?

那麽多人挑逗他,那麽多人想從他身上獲得利益,他飄飄然之餘,還要盡力理智維持他能力的升高,他每天背負着人命,衆多人投射在他身上的欲望,還有一些小人的嫉妒,攻擊,暗害,這是一個人說“愛他”就可以解決得了的嗎?

柳箴跟不上他,甚至覺得他髒,他有時候都想打柳箴一頓,如果不是柳箴自己和柳家背後的勢力太強,他早就打了。

他恨柳箴。

恨柳箴的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也恨柳箴,為什麽不跟他一樣的出軌,他們一起亂來,婚不是還可以繼續結嗎?他房子都買給柳箴了,他已經先示好了。

他們完全可以各玩各的,相互需要的時候,還可以在一起。

可柳箴不願意,他說不願意和你爛在一起,聞東數當時都笑了,他在笑着等過幾年,這人要是回來找他,不給他磕幾個,他都不願意再接手。

但實際上,這幾年他有想過,柳箴願意回來,不磕也行。

他都有點懷念過去了,和柳箴在一起的平靜安然,那種寧靜他好幾年都沒有獲得了,腺上激素天天飙升的刺激快把他榨幹了,他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要生一場大病了。

他想要柳箴回來。

天天都想。

尤其最近。

但柳婊子帶回了一個男人,踩他的臉,他無法忍受。

踩了之後,其實他無所謂,他會立馬爬起來,他聞東數從未服過輸。

但柳箴的輕視,那種自以為是的看透了他的眼神,那種漫不經心的侮辱,徹底羞辱了他,他只想讓柳箴死,讓柳箴好看。

直到此刻,聞東數徹底冷靜,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失控了。

秘密被柳箴一眼看穿的時候,他太過于惱羞成怒了,因為他确實活成了柳箴之前判斷的樣子,他成為了欲望的化身,讓欲望成為了他的肉體和靈魂的主人。

他被他最初心動的那個人看輕了。

他是真恨啊。

不過現在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王朝在趕來,他也可以拿他救柳箴父親的事跟對方判斷。

柳箴在意這些人情世故交換的東西。

他救柳箴爸爸,一開始只是單純的救,因為對方是柳箴的父親,但無心生大用,能用就用,他早就不幹淨,這時候要救自己的命,拿出來用就用了。

至于柳箴……

至于柳箴……

柳箴受傷了,聞東數想到最後,終于想起了這件事,想着想着他都笑了起來。

他想弄死柳箴,但他的潛意識實際逃避去想柳箴真的受了傷這件事,因為他會愧疚,會難受,會覺得自己不是個人。

可他都那麽難受難過了,他哪管別人的死活,尤其是一個愛他卻不願意為他跪下與他一起堕落的混蛋的死活。

出事了更好,要是殘疾了,我還可以接手,不過,到時候柳箴可就沒之前的命了,王朝會幹死他的。

他們以為會搞死我,誰都不知道,老子就是有本事,一切化為己用。

你們再有本事,也得放老子走。

聞東數想着這些都樂了,直到房門打開,他看到了一個穿着簡單白襯衫西裝褲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人比自己高,臉蛋也挺好看的,柳箴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聞東數身上疼,懶得站起來,他擡起腦袋,朝對方挑釁的看去,“……”

他剛張口,話沒說出來,只見眼前一黑,一只腳把他按在了背後的牆壁上,他覺得他的腦袋碎了。

“綁到椅子上。”在巨大的疼痛與恐懼中,他聽到有人似乎說了這麽一句。

PS:謝謝同學們三月的陪伴,四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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