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你……你……這等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
顏玖嘴角抽了抽,古人果然如同教科書中一樣古板,提到造反兩個字就吓成這樣:“猜的。我不是都說了我活了幾百年麽?這種事情雖然記不清楚,總歸是有點印象,反正每個朝代前幾十年都有那麽幾個想要光複前朝的。
不過開國那些皇帝為了安撫人心也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我聽說過還有好幾個朝代開國皇帝為了安撫舊臣,會把前朝公主納為嫔妃呢!”
顏玖正滿嘴胡說,突然發覺袁楓神情怪異,不由停住了那張烏鴉嘴:“喂,我不會真的說中了吧?”
袁楓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本朝的順貴妃便是前朝的文昌公主,當時皇帝滅了景氏滿門,為了平息舊臣的憤怒,就把因為在外祖家中省親,不在京城之中的、唯一幸存下來的才七歲的文昌公主封為貴妃。”
順貴妃?真的好封號,順從,這是要前朝的舊部統統順從的意思麽?話說那公主才七歲,這也下得去手?!顏玖扶額:“游仕均當時多大年紀?”
袁楓回答道:“三十五歲。”
顏玖TmT,老牛吃嫩草!
“等等,”顏玖平複了一下親臨宮鬥朝廷劇現場的激動心情,開始腦補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的劇情不會是,這位順貴妃多次懷孕,結果每次都不幸因為各種‘意外’流産?”
袁楓:“……你說實話吧,其實你在皇宮裏飄了很多年,所以其實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現在只是在裝傻對不對?”
果然啊,這是皇帝不容許前朝餘孽留有子嗣所以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的戲碼!顏玖已經開始無比興奮地繼續打聽這些個宮廷秘聞:“那順貴妃一直都沒有孩子?”
袁楓猶豫了一下才決定向這麽一個不知來歷的孤魂野鬼交待皇帝的私人秘事:“這倒也不是,最近這四五年,皇帝的身體愈發不好,對本就稀薄子嗣也起了憐惜的心思,三年前,順貴妃再度懷孕,這才好不容易生下了一個兒子。”
“皇帝年紀大了又病重了,順貴妃這才懷孕?”顏玖露出驚悚的表情,“不要告訴我是我想的那樣……”
作者有話要說:
男女主見面第三印象……
他們倆都不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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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責任胡說版下集預告:
頭頂上的離離原上草……(這個可以相信……)
順便求不單機~~~~
☆、關于宮廷辛密
袁楓自然聽得出來顏玖這話什麽意思,因而咳嗽一聲:“這種事自然不可能,不過其實誰都說不準……”
顏玖臉上表情轉了數轉,心底裏簡直想大笑三聲:哈哈哈,能在天下人面前容忍頭頂長成一片草原,皇帝這個位置果然需要博大的心胸、深厚的智慧、處變不驚的能力啊哈哈哈!
袁楓看顏玖臉上的表情最後定格在一個簡直稱得上猥瑣的神情,不由地板着臉咳嗽一聲,力圖澄清一下皇帝的名譽,順便将談話的方向引向正常方向:“順貴妃懷上六皇子之前,确實被皇帝寵幸過……”
顏玖簡直暗笑到內傷,這種話難道不是越描越黑、欲蓋彌彰麽?
“咦,這麽說來,你說的這位開國皇帝游仕均,他做了十幾年皇帝才六個皇子?”顏玖見袁楓的表情越來越黑,終于重新重新擺出一張正直臉,眨巴眨巴眼睛,“好歹也是個三宮六院的皇帝,兒子怎麽這麽少?”
袁楓在“不實話實說”和“向一個無關緊要的鬼八卦皇帝的隐私”之間糾結了一會,終于選擇了後者,委婉地傳達了某些“不一定可靠”的坊間傳聞:“聽說,皇後娘娘很是厲害。”
“哦——”顏玖拖長了聲音,果然是宮鬥啊宮鬥,後宮的女人們果然厲害,這麽想想還頗有些小興奮呢,“那現在皇帝病重,這六個皇子豈不是要開始儲君之争?”
袁楓已經徹底抛開了“跟一個鬼妄論朝政”這樣的思想包袱,對于這些小道八卦消息的談興居然還頗高:“奪嫡之争已經好幾年了。皇後所出四皇子蕭王、林嫔所出的五皇子敬王,還有順貴妃所出六皇子祁王都尚且不足十四歲,因此如今在京城之中争□□位的,其實也就只有瑾貴妃所出的大皇子肅王,和皇後的長子,當今三皇子,也就是太子了。”
顏玖敏銳的數感發作,發覺少了一個人:“欸?怎麽沒有二皇子?那二皇子難道不争權麽?”
袁楓露出鄙夷的神情:“二皇子禹王是個著名的草包。”
顏玖立刻反駁道:“不不不,按照我的經驗來看,這種貌似草包的人物才最值得提防,一定是那種用表面上是草包的假象迷惑大家,暗地裏其實已經有了充足勢力的這種人!”
袁楓露出更加鄙夷的神情:“去年除夕,他自己喝酒醉得厲害,摔到禦花園的池子裏淹死了。”
顏玖:“……請不要随意侮辱草包,這種死法已經不是‘草包’兩個字能概括的了。”
“那太子和肅王的争鬥想必非常精彩?”顏玖這時候已經腦補出了一副氣勢恢宏、腥風血雨的奪嫡之戰,頓時都有些飄不穩當,上下晃蕩着,“如今他們二人勝敗如何?京中情勢柯穩定?”
袁楓并不明白顏玖在激動什麽,不過他一直覺得顏玖的精神不大正常,也就懶得管她的情緒興奮:“太子和肅王?他們有什麽勝敗好談的,基本一邊倒嘛。除了肅王的生母瑾貴妃的娘家言氏,京中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會支持肅王吧。”
“這樣啊……”看來其實沒有什麽精彩的奪嫡之戰麽,顏玖頓時失望地嘆了口氣,雖然其實并不曾真的有氣息從嘴裏出來,不過顏玖很快又振作了起來,“丞相想必也是太子一派的?現在皇帝病重,想必太子已經開始監國了?那丞相也應該是保住了位置?”
袁楓理所當然地道:“丞相當然支持太子,丞相又不是瘋子,為什麽要把寶壓在一個毫無勝算的肅王身上?太子監國也有兩年了,皇帝的病情時好時差,能偶爾點播太子兩句就算不錯,基本已經很久都不曾出面了。太子平日裏還是很依仗丞相的。”
顏玖點了點頭,滿臉八卦、饒有興味地聽着這些個宮鬥劇裏才會出現的故事,暗自感慨這種身臨其境聽故事的感覺,果然跟生前在歷史書上看到的幹巴巴的歷史完全不同。
顏玖想到這個不自覺地吐了吐舌頭,忽然回憶起了自己那個白胡子歷史老師,在自己病重的那段日子裏,依稀還記得那白胡子老師去探望過自己幾次,每次他對着自己這麽一個不争氣的學生,卻都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只是如今想起來,倒真是恍如隔世了。
不不不,确實是隔世了。
作為理性派的資深患者,當年顏玖的歷史成績基本可以用四個字概括:
慘不忍睹。
恩,這個詞可能程度不夠深,還是換成“慘絕人寰”吧。
顏玖頗有些沒心沒肺地想着,如今自己死了,班上歷史均分高了那麽一兩分的時候,也勉強算是對那個白胡子老師唯一的貢獻了吧?
袁楓察覺到顏玖在走神,本想要叫她,卻忽地察覺顏玖眼中情緒翻騰,根本不似方才那般歡歡喜喜的模樣,袁楓一怔,便住了口。
顏玖過了好一會才察覺到這突如其來的沉默,頗有些尴尬,眼神下移,正好瞄到那仍然在呼呼大睡的娃娃臉公子樂至,立刻沒話找話道:“那你家樂至公子也在朝為官?”
一提到樂至,袁楓立刻露出驕傲的神情:“公子爺多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淡泊名利不慕榮華……自然不屑于在朝為官!”
顏玖已經習慣了袁楓一提到樂至就滿臉“粉絲力max”的表情,相當淡定地道:“那你家公子究竟是什麽人啊?”
袁楓聞言一滞,撓了撓頭,像是在猶豫該不該說。
顏玖企圖推他一把,結果一個用力不穩,直接從袁楓身體裏穿了過去:“說吧說吧,我一個鬼魂難不成還能洩露出去不成?你就告訴我呗。”
袁楓仍舊不想開口,然而禁不住顏玖軟磨硬泡,才不情不願地簡短說了兩句:“公子爺是丞相石崇敬的孿生妹妹石歲敏的獨生子。石歲敏夫人不方便照顧孩子,所以石崇敬大人便收養了公子,說是與府裏其他嫡出的子女同等對待。”
雖說袁楓不願意妄論主子所以語焉不詳,不過聽這只言片語,也不難推測出事情的全貌,顏玖立刻腦補出了一大堆過程:
“讓我猜一猜,想必石崇敬和石歲敏這對孿生兄妹年輕時候感情很好,所以石歲敏雖然未婚先孕,石崇敬也沒有把她趕出去或是浸豬籠什麽的,而是讓石歲敏把孩子生了下來。
恩,猜測一下,石歲敏應該還死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石崇敬一直都不能找上門去為妹妹讨個公道,只得任由妹妹獨自歷經千辛萬苦來撫養孩子。
等到孩子稍大一點,妹妹操勞成疾結果一病不起,最後或許就此辭世,而做兄長的悲痛不已,便收養了妹妹的獨子、并且視同己出?是不是這種展開?”
袁楓對于顏玖的腦補能力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有些錯誤他還是需要及時糾正:“你其他都說對了,除了兩件事。”
“哦?”顏玖虛心地點頭表示慚愧,非常配合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哪兩件?”
“第一件,丞相與石歲敏夫人關系其實并不好。夫人無法照顧公子之後,他也只是将公子留在了夫人從前居住的院子,并且吩咐公子爺的吃穿用度與嫡子一樣。其實丞相他從來沒有來看完過公子爺,也并沒有特別關照過公子爺。”
顏玖立刻表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恩,那就是說,其實是石歲敏去死之後,石崇敬覺得雖然與妹妹關系一般,但畢竟是妹妹的兒子,怎麽着也不能讓他流落街頭乞讨什麽的,所以才勉強收養了樂至公子?”
袁楓在聽到他家公子爺“流落街頭沿街乞讨”八個字的時候,額角的青筋以顏玖肉眼可見的幅度抽搐了數下,最後可能是終于考慮到自己劍術再高也沒法跟一個鬼計較,好不容易是把火氣壓了下去,冷哼了一聲,才勉強繼續道:“第二件事,石歲敏夫人沒有死。”
“咦?”顏玖忽視掉袁楓的怒氣,表示不解,“那她難道是改嫁了不成?”
袁楓皺眉看了看顏玖,這才用力搖了搖頭:“夫人自然不可能改嫁,她只是瘋了。”
顏玖驚得半天合不上嘴,乖乖,瘋了?這裏面簡直可以演一整套三部曲的電影了呀。
顏玖立刻繼續追問起來,然而袁楓卻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堅定地閉上了嘴,不管顏玖怎麽撒潑打滾賣萌都不肯再透露半個字。
顏玖的好奇心不幸沒能得到滿足,只得悻悻地飄到下面繞了兩圈,突然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不由一怔,随即高興地沖着袁楓喊:“你家公子醒了耶!”
袁楓沒理她,雙手抱胸,冷冷地看着她一臉興奮,眼神裏面簡直都快有些同情的神色了。
顏玖開心地湊到樂至那張娃娃臉面前,高興地喚道:“喂,你終于醒了啊,天都快黑了,你午覺才醒過來?!我正好有其他解釋要跟你說呢!”
樂至懶洋洋地支起上身,稍稍甩了甩頭清醒了一下,娃娃臉上帶着惺忪開始慢悠悠地穿衣起床,甚至這個過程好幾次從顏玖身體裏穿進穿出。
在這整個過程裏,樂至就仿佛根本沒有看到顏玖一般,徹底無視了顏玖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顏玖的存在被樂至無視了……
某公子給顏玖造成100點傷害!
顏玖表示:作為一只鬼,我要換飼主!!
阿笙:說了多少次,你不是鬼,就是穿越不太成功……
無責任胡說版下集預告:
某公子:生病了就要看醫生
☆、關于眼疾耳疾
顏玖對着自顧自收拾停當的樂至愣了半天,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樂至他這難道是從此真的決定當她不存在了麽?!!
她這麽一個活生生的鬼(對不起,聽起來好像不太對……)飄在他面前,他居然真的打算當她不存在,這樣真的能做得到?!!
顏玖差不多想要仰天長嘯:我才不要被人無視!我一定要找回存在感!
樂至的午覺整整睡了一個下午,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傍晚,招有在外等了好半天的侍女聽到樂至懶洋洋地傳喚,便立刻捧了晚膳送了進來。八菜一湯,都用青瓷的小盤子裝好,量也并不大,但做得精致,單是看着便讓人口舌生津、蠢蠢欲動。
顏玖如今沒有身體,也就只能巴巴地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雖然如今她也就只能看一看“色”了),在餐桌上飄來飄去,順便向那個即将享用的家夥飛幾個眼刀。
樂至看起來倒像對吃食不太講究的樣子,懶懶散散地揮揮手讓侍女們都退下,獨自坐在桌子旁,拿起銀質的筷子開始用膳。
屋梁上被無視的兩人無聊地看着下面,顏玖再度飄了下去,不死心地對着樂至嚷嚷:“喂喂,你理我一下啊!你明明看得到我,不要不理我啊?”
樂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無比淡定地繼續夾菜。
袁楓冷冷地道:“死心吧,我都試了好幾年了,從來都沒有成功過,公子爺絕無可能為你所動的。”
顏玖向上飄了兩米,好奇地仰着頭問道:“你試過什麽方法?”
袁楓仔細回憶了一會,詳盡地列舉着:“在公子爺睡覺的時候用力推他,在公子爺吃飯的時候把他的盤子拿走,把他書櫃裏的書都拿走,還在他的書櫃裏放春宮圖。還有趁公子爺剛進門的時候突然跳下來吓唬他……”
原來那書櫃裏亂七八糟的書是你放的的啊,顏玖頓時心悅誠服:“之前沒看出來,你居然如此有創意外加厚顏無恥啊。”
袁楓一臉大義凜然:“只要能引起公子爺的主意,這種小小的犧牲算什麽!”
顏玖大囧,你這臺詞為什麽充滿了某種惡毒女配的即視感?
顏玖尤不肯死心地又飄了下去,她才不相信有人真的能徹底當自己看到的不存在,因而她決定要做些更加讓樂至無法忽視的事情才行。
于是,顏玖慢慢地落到地面之上,穿過桌子落了下去,只把脖子以上露在桌子之上,而後歡快地把自己的腦袋擱在了樂至的筷子正在伸向的菜盤子裏。
她就這麽把腦袋擱在樂至的筷子間之前不足二十厘米的菜盤子裏,眨巴着眼睛盯着樂至。
樂至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筷子似乎遲疑了一下,顏玖頗為洋洋得意地想着,看吧看吧,我就說絕對不可能有人能對着盤子裏的人頭面不改色的!
下一秒鐘,樂至臉色極其淡定,筷子直直地從顏玖眼睛裏戳過去,精準地夾了一片青菜,又從顏玖的眼窩裏面拔了出來。
顏玖長久地飄在原地,風中石化。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袁楓這麽多年的經驗果然應該聽信,樂至他真的做什麽都完全沒有思想負擔……
顏玖倍受打擊地回到屋頂上方飄着,在袁楓滿臉“我早就說過讓你放棄,你就是不聽”的複雜表情中好不容易重新攢齊了勇氣,重新開始計劃如何讓樂至正視自己的存在。
袁楓冷眼旁觀着顏玖一個人來勁,時不時對顏玖已經開始唠叨出口的碎碎念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過無外乎便是:
“我家公子這麽厲害,哪裏是你那點小手段就能對付得了的,哼!”
顏玖被袁楓的口吻深深地激怒了,本着“不要拿老娘跟你相提并論的心态”,顏玖繼續作死地在樂至眼前蹦跶。
樂至公子的定力實在是絕大地超出了顏玖的想象,要不是他先前跟顏玖說過話,顏玖簡直要以為樂至真的看不見她這個到處亂飄的鬼魂。
顏玖無比沮喪地繞着樂至進入了碎碎念模式:“公子,你怎麽能當我不存在呢?我好歹也是個大活鬼飄在你面前對不對,要是你看不見我的話我豈不是很沒作為鬼的尊嚴。我就不奢求讓你恐慌了,起碼也對看見鬼這種事情做點表示吧……”
樂至在顏玖碎碎念的功夫裏面,已經不慌不忙地吃完了飯,倚在椅子裏,半睡半醒地發呆,過了好半晌,外面才有幾個丫鬟進來,先是兩個小丫鬟上來把吃剩的和空碗撤下去,有細細地擦幹淨桌子,另一邊的丫鬟才端着茶盤上來,給樂至沏好茶,一旁站着的衣服、發誓都明顯貴重得多的大丫鬟才施施然上來福了福身:
“少爺,虞錦姑娘求見。”
樂至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擡眼看了看屋外道:“請虞姑娘進來。”說完,看旁邊幾個小丫鬟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便又補充了一句:“虞姑娘來了你們不必伺候着,都下去吧。”
那幾個小丫鬟這才恭敬地告了退,退出了屋子。
顏玖好奇地飄回屋梁之上問袁楓:“你聽到了麽?說是有客人來了。你認識那位虞錦姑娘是誰麽?”
剛剛問出口,顏玖便發覺袁楓此刻的狀況有些不對勁。
他剛才眼睛有這麽亮麽?臉色為什麽還有些紅?這種感覺站得比剛才直、還幾乎都要渾身冒出粉紅色泡泡的感覺是什麽?
顏玖看了半天終于恍然大悟:“原來你對虞姑娘……”
袁楓大窘,伸手就去捂顏玖的嘴,結果一下子從顏玖身體裏穿過,重心不穩,差點從屋梁上摔了下去,就在他形象全無地一個踉跄差點沒栽下去的一瞬間,一位白衣勝雪的纖弱女子正好從門外踏了進來,聽到袁楓差點滑倒的聲音因而向袁楓這裏望了一眼。
袁楓在一眼見到那白衣姑娘的瞬間,以肉眼不可見的高速剎那恢複了高冷的隐衛形象。
那位白衣姑娘見狀,忍不住稍稍仰頭對着此處微微鈎了鈎唇角。
顏玖滿頭黑線地看着袁楓那張本來還有着冷峻表情的臉上一瞬間光速切換到“咦,媳婦兒對我笑了媳婦兒對我笑了媳婦兒對我笑了……”的白癡傻笑。
顏玖飄下去,以幾乎能鼻尖撞到鼻尖的距離仔細看了看那白衣姑娘。
那是一張标準的古典美人臉,擔得上“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頸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淩波微波,羅襪生塵……”等等,一切顏玖那塞滿公式的腦袋裏面能想出來的不多的可以形容美人的一切詞句。
顏玖趕緊又飄回屋梁上(顏玖表示:飄來飄去也是很辛苦的好不好!),由衷地稱贊了一句:“袁楓,你品味真不錯,果然是個大美女。”
袁楓低頭看了虞錦一眼,虞錦對于剛剛被一只鬼面貼面絲毫沒有感覺,想來應該是看不到顏玖的。為了不給心上人留下一個“對着空氣自說自話”的詭異印象,袁楓果斷地無視了顏玖的發言,臉色正經地執行作為一個隐衛的任務。
重色輕友!顏玖憤憤然給袁楓遞過去一個鄙夷的眼神。
誰是你朋友?!袁楓不屑地回敬了顏玖一個更加鄙夷眼神。
顏玖掃了一眼虞錦,惡狠狠地瞪了袁楓一眼:你再出言不遜,當心我現身去吓唬你心上人!
袁楓亦掃了虞錦一眼,臉色頓時緋紅了三分,重新看向顏玖的時候才又換上鄙夷的神色:哼,有本事現身你就去吓唬啊!我看你是沒本事現身了!
這邊兩人正擠眉弄眼、你來我去地進行着完全沒有營養的吵架,下面兩人倒是已經和和氣氣地寒暄結束了。樂至靠在椅子裏,懶懶地望着對面坐着的大美人,開口道:“虞錦,你來得正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虞錦道:“公子爺請講,可是最近身體有所不适?”
顏玖好奇之心頓時升起,呦,聽這話的意思,她倒是沒看出來這位柔柔弱弱的虞錦姑娘居然還是位大夫啊,看這位樂至公子身邊人的規格,這虞錦姑娘估計還是個神醫才對啊。
樂至點頭道:“确實,我今日突發眼疾、耳疾,能看見幻影聽到聲音,你幫我診斷一二。”
眼疾耳疾?樂至?顏玖好奇地湊上去看了看,樂至的眼睛雖然睡眼惺忪,但是完全看不出得了什麽疾病的樣子啊,顏玖好奇地又看了一遍,終于後知後覺地領會了樂至所說的疾病指什麽。
我的天,敢情你是真心誠意地覺得我是眼疾啊啊!居然還讓神醫來診斷啊!顏玖瞬間簡直悲憤欲死,等等,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家隐衛也看到我了麽?!你莫非也是真心誠意地當你家隐衛不存在麽?!
虞錦自然看不到顏玖複雜的表情,也沒留神上面袁楓因為憋笑而驟然紊亂的氣息,只恭敬地取出墊在手腕下的小枕放在桌上,對樂至柔聲道道:“公子爺,請賜脈。”
樂至稍稍卷起松松垮垮的衣袖,将蒼白得簡直有些病态的手腕擱到小枕上,絲毫沒理會從屋梁之上因為他的說的話而猛地栽下來的某只鬼魂。
顏玖簡直悲憤欲絕地繞着樂至打圈圈,還不得不同時頂着屋梁上方某人幸災樂禍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
顏玖:樂至,你家隐衛和醫生有一腿你造麽?
樂至:隐衛?我哪有隐衛?
下集預告:
秀恩愛=虐狗
☆、關于公然秀恩愛
“公子爺。”虞錦對着樂至的脈象沉吟半晌才道,“公子爺貴體雖然仍舊虛弱,但并無染恙。想來不是眼疾耳疾。”
樂至終于擡頭直視了不遠處喜滋滋的顏玖一眼,轉而道:“那我所見幻象為何?”
虞錦略一思忖道:“想必是公子爺近來思……思慮……思慮過重,導致當年未清的遺毒發作,而引起了幻覺?”虞錦停頓了兩三次才好不容易說全了“思慮過重”四個字,自己說着都忍不住抹了把額前的冷汗。
別人不了解這位爺,她這專門照料他身體的大夫還能不知道麽,這位樂至公子每日臨近午飯才起床,午覺又得睡整整一下午,用過晚膳就又上床睡覺去了,說他有可能是思慮過重,這話說出來起碼她自己得相信啊。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便聽到屋頂之上某個角落傳來一聲細小到幾不可聞的“噗——”的嗤笑聲。
虞錦惱羞成怒,柳眉微揚,好啊,最近袁楓膽兒是愈發地肥了,居然連取笑她的勇氣都有了,果真是多日不見,又欠教訓了。
虞錦心裏頭這麽想着,手下不由用了用力,把自己兩根青蔥似的手指關節捏的脆響了兩聲。上頭袁楓聽到這兩聲,幾乎剎那換了張嚴肅的臉,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徹底不敢再造次。任由旁邊某個鬼魂放肆地飄上飄下地嘲笑他:
“哈哈哈哈,原來你是個妻管嚴哈哈哈哈哈……”
樂至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是麽,那辛苦虞錦了,替我對你師父他老人家問好。”
虞錦深刻了解樂至素行無狀,他這麽說便是在下逐客令了,因而起身作告辭狀:“公子請早些休息,虞錦便不再打擾了。”
樂至點了點頭,也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便是示意虞錦直接走便是。倒是旁邊的顏玖滿肚子都想笑,人家樂至才剛剛起床呢,怎麽就能夠“早些休息”了。
虞錦剛一離開,袁楓便呆不住了,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從開着的窗口竄了出去,一個飛躍,翻過屋頂,掠到屋後。顏玖眼珠一轉,好奇地穿過屋子的牆壁,也到了屋後,果然看見先前那位虞錦姑娘正在屋後等着袁楓。
顏玖頓時覺得自己這個電燈泡要是出現未免太亮,因而立刻飄到一棵大樹的樹冠裏躲好。她身後還有一個鳥巢,鳥巢裏頭一只紅嘴綠冠子的鳥明顯對于突然看到一個會飛、會穿樹的人類有點蒙,連叫喚兩嗓子的勇氣都沒有,頗為震驚地趕緊拿翅膀護住自己的幼鳥們。
“阿錦。”袁楓連話都說得不太利索,結果話還沒說完,立刻就被一只纖纖素手拎住了耳朵:“好啊,好啊,如今已經敢當着公子的面嘲笑我了,袁楓你最近這是三天不見上房揭瓦了?”
袁楓立刻把骨氣什麽的抛到九霄雲外,開始極其肉麻表衷心:“阿錦,我再也不會了!我當時只是一時沒忍住,反正公子爺一直當我不存在,阿錦你原諒我啊……”
飄在附近的鬼魂狀電燈泡雙手捂臉,表示這麽肉麻的臺詞配上袁楓那張冷峻的臉,這畫面簡直閃瞎了……哎呦,她都沒臉看了。
等打情罵俏好不容易結束了,顏玖才又稍稍湊近了一點。她身後的那只漂亮的鳥也終于平靜下來,覺得這個人類貌似不是來偷鳥窩裏的小鳥的,因而稍微放了點心,随即又好奇心發作,開始一步一步地接近飄飛的顏玖。
虞錦皺着細長秀氣的眉毛問袁楓:“公子爺這是又怎麽了,怎麽好端端地又覺得自己病了。好歹他的身子也是我這個神醫谷親傳弟子親自照料着,哪兒那麽容易得病?這次又是什麽事情,讓公子爺覺得自己得了眼疾耳疾?”
袁楓聞言亦嚴肅了一起來,回答道:“阿錦,我說出來可能你不會相信……”
虞錦白了袁楓一眼(顏玖:你這麽文弱的女神型做翻白眼這個動作真煞風景……):“我什麽時候不相信過你?你要是騙人,我還能看不出來?”
袁楓頓時安心地道:“阿錦說得是,今日是發生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那便是公子的房間裏飄進來了一個像鬼一樣的東西。”
等等,什麽叫鬼一樣的東西!顏玖揮舞着虛無缥缈的拳頭抗議,就算你家公子說我不是鬼,你又對公子深信不疑,那為什麽我又變成了鬼一樣的東西?顏玖這邊憤怒着,沒注意到她身後那只鳥窩裏的鳥兒已經逼近到她身邊,開始拿長長的喙試圖戳一戳面前這個“人類”了。
“一個鬼?”虞錦驚訝道半張着口,忘了合上。
袁楓用力點了兩下頭,認真地:“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才能看見,不過目前看公子和我都能看得見,不過公子不相信鬼神之說,堅持覺得那并非是鬼,一定是他罹患眼疾,所以就問你了。”
虞錦半天合不上嘴,袁楓看她驚吓得厲害,不由出言安慰道:“阿錦,你還好吧?”
虞錦好不容易回過神,怔怔地點了點頭,等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一個爆栗就敲在袁楓頭上:“你這是墳頭上燒草紙——糊弄鬼呢!這種鬼話誰會信啊!!”
袁楓無比委屈地捂着腦袋,剛剛說好的絕對相信呢?說好的不相互懷疑呢?他哪裏在糊弄鬼啊?!鬼還不知道在哪兒飄呢!
單身鬼的顏玖表示對于這種公然秀恩愛(明明是你自己去偷看人家私會)的行為再也不能忍,默默地一個回身飄回了屋子裏面。
原先在她身後的那只可憐兮兮的鳥兒被這個人類突然穿過自己的事實驚呆了,忘了要抓緊樹枝,直直地從樹冠上掉了下去,快到地才想起來拼命撲騰起來,順帶一聲尖銳的慘叫:
“嘎——”
顏玖穿透牆壁飄回屋裏頭,想起樂至這回應該不能将她當成眼疾來看待了,簡直迫不及待地飄過去想要找樂至搭話,誰知在屋子裏面到處飄了一圈也沒能找到樂至,直到顏玖放棄了尋找,漫不經心地飛到帳子裏頭,這才驚恐地發覺樂至居然已經睡着了。
喂喂喂,假如她沒記錯的話,樂至好像不到兩個小時之前剛剛午覺醒過來耶!
顏玖“嘩”一下俯沖下去,想要吵醒樂至,誰知沖到半路顏玖卻突然一愣神,一下子沒剎住,“噗”地沖到了床底下。
顏玖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重新重新浮了起來,飄在樂至上空仔細看着樂至的臉。那是一張很精致、很精致的娃娃臉,看上去果真就如同一個沒長成的漂亮孩子一般,他的面容在睡夢之中不知夢見了什麽而頗為放松,因而乍一看上去天真無邪,純淨無垢。
顏玖皺着眉,想要從那張臉上看到一絲一毫剛才她沖下去的時候看到的那個表情的影子,卻并沒有能夠找尋到。當時那一剎那間,顏玖仿佛從那張不谙世間疾苦的娃娃臉上看到了某種極其尖銳的痛楚,亦或者說是某種似乎在掙紮的神情。
果然是錯覺啊錯覺,顏玖等了半天,終于放棄了尋找那個表情,心安理得地從帳子裏向外飄,像樂至這種心寬到能直接在她如此吵鬧的環境中睡着的人怎麽可能露出那種表情來呢。她會見到那種神情一定是見了鬼了。
不不不,她才是鬼,所以她其實是見到自己了?顏玖嘻嘻哈哈地想着,也難怪啊,她如今鬼魂的模樣飄在這個不存在于歷史上的時代裏面,要是真的一點都沒有難過怎麽可能,說不定她剛剛看到的那個神情其實只是自己心裏的影子罷了,只可惜她心胸一向比較寬廣,不在意這些細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