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大更
沒有等鈴聲再響第二下, 飛鳥就迅速取下了聽筒接聽。
伸手的時候飛鳥才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有點發抖,于是她用左手又抓住了自己去拿電話筒的右手,試圖按住這陣顫抖。
她也不知道是緊張過頭還是因為激動。
“松田先生?”飛鳥着急地喚出了那個名字。
對面停頓了一秒, 才緩緩用着一貫慵懶的腔調作出回應:“喲,中午好。”
“松田先生……”飛鳥又叫了一聲。
聽到松田陣平的聲音, 她緊張了好一會的情緒總算輕松了一點。
松田陣平:“你還真的在等我,真是太好了。”
飛鳥:“?”
難得聽到松田陣平直接說正向的好話。
是啊,太好了。
他沒事真是太好了……
這是飛鳥此刻的心聲。
大概又因為對方的口吻一如往常那般輕佻慵懶,飛鳥真的認為一切都結束了,這個電話就是給她保平安的電話。
于是,她徹底放松了下來。
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在放松之後, 竟然讓她的身體有些脫力地往電話亭的透明罩壁上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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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此刻,飛鳥才意識到自己對松田陣平竟然記挂到如此心懸的程度。
因為很在乎很在乎他,除了這個理由, 沒有其他。
“飛鳥你怎麽回事啊, 在大喘氣什麽?”
松田陣平聽到了飛鳥心緒在大起大落後粗重地喘.息聲,他只是用平日裏相同的語調這麽詢問了一句。
“沒什麽,可能因為剛才從公寓跑過來還沒緩好吧?”
“你這運動神經不行, 公寓到電話亭才幾步路喘成這樣?以後自己記得多運動多鍛煉。”
“我不喜歡運動啦……啊不說這個了!松田先生那邊怎麽樣了?已經把炸.彈解決掉了嗎?應該就是在杯戶購物廣場的摩天輪吧?”
飛鳥仍舊在确認着地址,她很擔心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
越是到這種時候越會開始思維混亂地自我懷疑, 明明杯戶區的摩天輪就只有那一處, 絕不可能出錯。
但是飛鳥就是想聽松田陣平再親口确認一遍,她才會心安。
“是啊,地點沒錯, 是在摩天輪裏。”
松田陣平說話時的發音有些含糊, 明顯能夠聽得出來他的嘴裏此刻叼着煙。
聽到位置正确, 飛鳥剛要松下一口氣, 對方卻又突然一個轉折:“不過很遺憾,炸.彈還沒解決。”
“诶?”
“我現在就在摩天輪裏,炸.彈就在我面前。”
“诶??”
什麽意思?
什麽沒有解決?什麽還在摩天輪裏?炸.彈在面前又是什麽?
聽筒中傳出對方惬意呼出煙霧的氣息聲。
“我說你不要發出這種像個傻瓜一樣的聲音,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飛鳥才安下沒幾秒的心又突然懸了起來,在緊張中驟然加速的心跳撞在她的胸口,重重得一下又一下,好像要跳出來似的。
“時間不多了是什麽意思……”
松田陣平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接上了他自己沒有說完的話:“今天不止一個炸.彈要解決,除了摩天輪這個,可能還有一枚。”
“還有??”
可是……三年後的新聞裏确實只有摩天輪這一處發生了爆.炸啊?
是因為時間回溯導致了改變嗎?但改變的話也應該往好的方向改變才對吧?那個長頭發的犯人明明都已經抓住了的……
“嗯,不過要爆.炸前三秒才能看到下一個爆.炸點的提示,所以我沒把最後的線
剪斷。”
明明就是很嚴肅的話題,卻被松田陣平說出了一陣看淡生死的輕松。
語畢,又是一聲呼出煙霧的吐息。
爆.炸前的三秒……
飛鳥想起了米花中央病院的電梯井裏,她和松田陣平一起被炸死的那一次,就是為了看到最後的地址所以才選擇不剪斷導線而任其爆.炸。
“啊……米花中央病院那顆炸.彈也是這樣的,也是要最後三秒才會顯示提示。”
“和你一起被炸死的那次?”
“嗯。”
“那果然就是那家夥的手筆,連挑釁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松田陣平沒有那段記憶,他只知道幾天前趕往米花中央病院後,飛鳥從佐藤美和子的車上下來就告訴他有兩枚炸.彈的事。
不過那件事之後他有看到飛鳥一副失落的樣子,他多少也明白了在面對死亡時……最後也只剩下飛鳥一個人孤獨地承受着死亡的恐懼和痛苦。
“我等下會把下一個地址報給你,大概再過三十秒吧。”
“……诶?”
這個像傻瓜一樣的語氣詞帶出了顫抖的尾音。
飛鳥的心裏頓時湧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和害怕,這種感覺……和前一晚那如同鈍刺似的戳在心裏的不适一模一樣。
“剛才不是說了,不要像個笨蛋一樣發出這種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聲音。”
“我是什麽都不知道啊……松田先生你想做什麽?你不會是準備不剪那根線吧?”
“是啊。”
“哈?”
“抱歉啊我要毀約了。”
“什麽意思……”
其實飛鳥多少已經猜到松田陣平準備做什麽了,他想用生命去換下一枚炸.彈的位置。
“你在三年之後看到的那條新聞,那個殉職的警察官,好像就是我啊。就怎麽說呢,我覺得有點好笑。”
雲淡風輕的口吻宛若玩笑,幾個輕佻的尾音再配上吸煙後那吐息的聲音,松田陣平說出這話的感覺,好像在談論其他人似的。
“哪裏好笑了!松田先生快把線剪了吧!下一個地點……下一個地點可以我去,就算發生什麽意外,只要我死掉,時間就會回……”
“我現在剪了你怎麽知道下一個地點?”松田陣平打斷道,“啊對了,等下我把地點報給你之後,你不要蠢到去自.殺,萬一時間不會回溯了呢?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其他人都不記得你,只有我能記得,還會和你一起回溯?說不定只要我一死,你就能回家了。”
這都在說些什麽啊……
不過飛鳥的心思确實被猜中了。
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麽不能挽回的意外——比如松田陣平單獨死去,她可能真的會去選擇自我了斷來尋求“重來一次”的機會。
至于下一個爆.炸點,松田陣平心裏并不是完全沒有頭緒。
炸.彈犯在11月3日被捕,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同夥,他已經完成的行動就都無法改變。
現在已知的炸.彈已經被成功拆解了兩處,即醫院的那一枚以及米花中央大廈的那一枚,在此之前沒有暴露過的,便是今天的摩天輪72號吊艙的這一顆。
那封挑釁的傳真也是提前就做好的手腳,也就是說,炸.彈的位置自三號開始就再沒改變過。
考慮到犯人被捕後還依舊嚣張的态度,也不能排除那家夥是在和警方賭一個反心态。
比如其實爆.炸前三秒給出的提示以及不再有意義,因為所指向的炸.彈在三號的那天就已經猜到了。
犯人在賭,警方會為了博下一個地點選擇犧牲,然後這個犧牲換來的結果卻毫無意義。所以他才會那般挑釁。
但是,
為了确保百分之一百的安全,松田陣平不能選擇賭。
他還是得看到最後,哪怕最後那個地址真的毫無意義。
“總而言之,松田先生你先把線剪了!”
飛鳥情緒激動地催促了起來,但松田陣平仿佛沒有聽到似的。
松田陣平看着最後的倒計時,大概是時至最後,他便開始口無遮攔。
話題突然跳脫出了剛才和炸.彈有關的話題,松田陣平好像閑聊似的開始說起了長篇大論。
“其實吧,我覺得飛鳥你還是挺可愛的。又會做家務,料理也做得好吃,長得也不錯,胸部也很大……如果我還是個高中生,可能會給你遞情書吧?”
“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啊松田先生……”
突然聽到一段語速加快了的莫名其妙的發言,飛鳥有點無語,但又很心急。
而那一頭的松田陣平根本不理會她,還在繼續着他的胡扯。
“雖然吧我喜歡的類型根本不是你這樣的……但是呢人都活得挺矛盾的,就好比現在,沒有人樂意去死,但我還是會這麽選擇。”
“……”
“下個地點……”
最後停頓的半秒好似融彙了所有的無奈。
果然和猜想的一模一樣,松田陣平看到了其實先前已經猜到過的地點。
但他并不後悔沒有提前剪線,也很坦然地面對如此赴死。
犯人在賭,他不能賭那個萬一。
“……米花中央病院。”
這個詞才說完,聽筒那邊突然傳出的爆.炸聲好像能夠穿過電話線把耳鼓都擊碎,響得飛鳥直接沒有抓穩聽筒,從手中滑落。
她驚吓得呆愣了兩秒,這才慌張地又把被電話線牽引着的聽筒拿了起來。
通話已經斷了,聽筒中傳出的只有嘟嘟嘟的機械忙音。
11月7日,正午十二點整。
杯戶購物廣場。
跟着松田陣平一并來到摩天輪前的佐藤美和子沒能攔住松田陣平獨自走進摩天輪的吊艙,無奈于對方那一向我行我素的風格,她站在摩天輪之下,卻又做不了什麽。
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收到一條松田陣平發過來的、內容顯得有點莫名其妙的短信,讓她一會等飛鳥的電話,以及最後的最後,還有一條附加的“PS:其實你挺溫柔的”。
佐藤美和子完全不明所以這是想給她表達什麽,她給松田陣平打去電話,對方卻又一直處于通話中。
直至一分鐘之後,那懸在高空上的吊艙突然爆.炸了。
“松田君……”
佐藤美和子還沒有從這陣突發狀況的恍然中回過神,她捏在手裏的手機響了。
來電是個陌生的號碼,從數字串來看,應該是從什麽地方的公用電話打過來的。
她按下接聽鍵後,丹羽飛鳥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了過來:“佐藤警官,我是飛鳥……”
“飛鳥……”
還真如松田陣平所言,讓她等飛鳥的電話。
所以最後那一分鐘,那個通話中的對象,就是飛鳥吧?
“……米花中央病院。”飛鳥一字一頓地說道。
少女的聲音聽似冷靜,但略顯僵硬的壓抑感還是藏不了那極度慌亂又悲傷的情緒。
說完這個地址,她停頓了好一會,才繼續補充:“松田先生說的,下一個炸.彈的地點,在米花中央病院。”
其實得知了這個地址,不論是飛鳥也好,還是剛剛才聽到的佐藤美和子,都明白了那個炸.彈犯的惡劣程度。
這完完全全就是想拉一個警察官白白犧牲,那個地址根本就沒有意義。
沉痛地停頓了半晌,佐
藤美和子也努力保持着冷靜的聲音,給了回複:“嗯,我知道了,就交給我們警方吧。”
盡管知曉了米花中央病院所謂的炸.彈或許在11月3日的那天就已經被拆解掉了,不過以防萬一,佐藤美和子還是上報了課裏,派人前去搜查。
沒有挂斷的通話陷入良久的沉默,直至因為緊張而屏着呼吸忘記換氣的時間太久,飛鳥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有了一點動靜。
佐藤美和子定了定神,才開口:“飛鳥,你……”
本想說點安慰的話,她卻發現自己也尚在恍惚之中,根本還沒有冷靜好。
一個目睹就近在眼前的爆.炸,一個明明前一秒還在正常通話後一秒就……
任誰都沒法好好從這陣沉重中馬上走出來。
最後那什麽“其實你挺溫柔的”是什麽意思嘛……
好聽的話現在才知道說出來誇她嗎?
“佐藤警官,我明白的,我沒事……你才是啊,要打起精神!好好把事件解決,不要讓松……”
不要讓松田先生白白犧牲。
最後半句話飛鳥沒有說出口,她也說不出口。哽咽壓住了她所有即将出口的話,但凡再多說一個字,她覺得自己就會再也控制不住地崩潰。
“我明白的,剩下的都交給警方吧,飛鳥你放心,好好回公寓去。”
“嗯……”
“對了,我們……我們晚上一起吃晚飯吧。”
“好,那我就在公寓等佐藤警官。”
飛鳥挂斷了電話。
把聽筒挂回電話架時的動作還挺正常,但在手掌從聽筒上脫離的瞬間,仿佛是什麽東西從手裏永遠地離開了似的,她直接跪坐了下來。
倒是沒有哭,但整個人都在發抖。
剛才壓抑了許久、強制冷靜下沒能爆發的情緒宛如洪潮一般,加倍洶湧地沖擊着她的神經。
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昨晚确實在想如果松田陣平死了的話自己應該怎麽辦,可這種“想想而已”的事怎麽說發生就發生了。
都是她的錯。
她為什麽一時興起去和松田陣平做什麽要去摩天輪裏救下那位犧牲了的警察官生命的約定,不這麽約定的話,松田陣平是不是就不會一個人去拆.炸.彈了?
還有啊,最後那個一分鐘的電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喜歡的類型不是她這樣的,但是人又很矛盾?什麽遞不遞情書的……那麽快的語速她沒有聽懂啊!
能不能再來給她好好解釋一遍……
11月7日,晚上八點十四分。
佐藤美和子處理完今日爆.炸事件的一些收尾工作,以及整理完松田陣平那亂作一團的工位,離開警視廳的時間,已經不早了。
她本來想給飛鳥打個電話問問,卻發現好像沒有那孩子的聯系方式。
照着中午接到的電話的那串數字回撥,結果自是沒有人接。
她買了些食物準備給飛鳥帶去,到了公寓以後,發現飛鳥已經做好了晚飯。
“佐藤警官,你來啦。請進……啊由我來講這種話,感覺好奇怪,畢竟我又不是公寓的主人……”
見到迎門的飛鳥,女孩的狀态要比佐藤美和子想的要好……也不能說是好,就是意外的很冷靜也很淡定。
大概是物極必反吧?越是情緒波動得大,到最後反而冷靜得很異常。
“打擾了……”
佐藤美和子輕聲說着,在玄關處換上了飛鳥給她擺好的室內拖鞋,便提着裝着食物的袋子走了進來。
走了幾步之後,她又折返回去,因為忘記關門。
拉門的時候她怔愣了一下,因為想到了
前一晚在醫院的時候,松田陣平還在嘲笑她不如小學生。
思緒一下又變得沉重……
關好門後,她跟上了飛鳥,一起坐到了之前就做過一次的矮桌之前。
矮桌還是這張矮桌,不過坐在桌前的人卻少了一個。
松田陣平沒有在的空間,莫名得很安靜。
安靜得會讓人覺得很寂寞。
這種時候,竟然突然懷念起了他那張說話總是很難聽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