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為了省錢,沈葵将房子租在了距離公司大約一小時車程的郊區。40多平的小套一,月租1500,缺點是交通不便,周邊設施少,人員流動性大且成分複雜。

父母去世後,因家裏沒有別的親戚,沈葵曾被福利院收養過幾年,直到初中開始住校生活,才逐漸脫離福利院。她大學畢業後從參加工作起開始獨居,在外打拼多年,吃過幾次虧後也漸漸摸索出一些防身技巧。

每次出門前,她都會用一小段透明膠帶貼住鎖眼,一般人發現不了,而有心人一旦動鎖,哪怕是拆開後重新貼上,膠帶上也會留下痕跡。

因此,當她回家看到門鎖上的透明膠帶有着明顯被重複使用的痕跡時,她立刻意識到,家裏很可能是進賊了。

她沒有開門,從包裏撕了一小片便簽紙,塞進門縫裏夾住,然後轉身下樓。

*** ***

因為是獨居,沈葵每次搬家都會和小區的物業打好關系,門口的保安早就同她混熟了,她到門衛室把情況一講,立刻就有熱心的保安大叔陪同她回家檢查。

将屋子裏裏外外檢查了兩遍後,沈葵終于長舒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沈叔,麻煩您了,看樣子是我多心了。”

關上門,沈葵脫力地坐在地上。

鬼知道她在發現門鎖被動過時有多緊張,這一天一夜的遭遇比她過去十年的經歷還要刺激,剛才有一瞬間她甚至離譜地懷疑是昨晚發帖的樓主順着網線找來了。

她休息了一會兒,平複好心情,拍拍臉給自己打氣:“加油啊沈葵。”

她把家裏再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确定沒有任何異常情況,緊繃的神經終于舒緩下來。

人一放松,累積的疲憊就排山倒海地将她包裹住,她只覺眼皮越來越重,面前的床鋪是如此松軟舒适,她不自覺地倒上去,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疲憊的沈葵自然也沒有察覺,頭頂的煙霧報警器內不知何時起亮起了一點紅光,如同一只暗中窺視的眼,靜靜地泛着冷光。

*** ***

這一覺睡到了晚上八點,總算補回了最近連續熬夜消耗的精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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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憊散去,頭痛也減輕不少,沈葵只覺神清氣爽,連心态都積極許多。

她主動聯系閨蜜,把收到皮衣的事情講了一遍,田可的反應比她強烈多了。

甜K:“報警!必須報警!你不報我幫你報!都已經寄東西給你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找上門了!”

葵:“你冷靜一下。我仔細想過了,既然到目前為止對方沒有表示出任何惡意,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像帖子裏網友推測的,是有人發現了事關當年事故的真相,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提醒像我這樣的幸存者們?”

“你仔細看412L的回帖。”沈葵甩了一張截圖過去,繼續打字:“TA的回複裏透露了三個信息:第一,他是幸存者之一;第二,照片裏的其中一人是TA的家屬,大概率也是那次事故中的遇難者;第三,TA是通過第三人轉述了解到這個帖子的。”

葵:“除了第二點暫且存疑,其他兩點都與我的情況不謀而合。”

葵:“幸存者有七個,照片上的人也是七個,那麽我是否可以大膽假設,照片上的人和幸存者們其實是一一對應的關系?”

過了好一會兒,田可才回複消息。

甜K:“你這個推測未免過于恐怖了……”

沈葵苦笑:“這件事情裏哪個環節不恐怖?既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們不妨大膽一點。我準備主動聯系412L,跟TA表明幸存者的身份。”

甜K:“你怎麽……我感覺你态度變化好大,明明昨晚還又驚又怕的……”

沈葵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回家之前還是恐懼占了上風,一覺醒來思路突然就開闊了。

“可能是睡飽之後頭腦也清醒了吧。”想了半天,沈葵也只能這麽解釋。

甜K:“……好吧。那皮衣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葵:“我認識當年負責這起事故的警察,我打算明天和他聯系,我想他應該能夠幫助我确認這件皮衣的來歷。”

和田可聊完,沈葵再次登錄了論壇。

412L的論壇賬號從昨晚回帖後就沒再登錄,沈葵通過私信向對方發了一條消息,雖然不清楚對方什麽時候才能看見,但邁出這一步仍然讓沈葵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沈葵不禁感嘆:看來睡眠真的很重要,一段充足、安穩的睡眠能解決百分之七十的情緒問題。她記得有本心理學書上講過,長期失眠的人大多伴随焦慮症狀。她之前那麽焦躁,除了對于未知事件本身的恐懼之外,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也是因為一直沒休息好的緣故吧?

畢竟連續半個月睡眠不足,換作任何人都難免焦躁。

想到這裏,沈葵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意識到一件本不應該被她忽略的事。

這半個月以來,她每每在淩晨三點被異常響動驚醒,真的只是巧合嗎?

沈葵從小就膽大心細,十二歲那年,福利院一筆十萬元的現金捐款失竊,是她第一個發現異常,主動提供線索,協助警方順利抓到罪犯。

她還記得那段時間每晚都會在寝室窗外聽到杜鵑鳥的叫聲,她在書上學習過這種鳥的習性,杜鵑是夏候鳥,每年春季四五月遷來,九十月遷走,而當時是十一月,A市已經入冬,怎麽還會有求偶的杜鵑在窗外啼叫?

她把這事彙報給院長,結合警方的排查,最終确定這起失竊案是由內外人員勾結實施,罪犯之間正是通過鳥叫聲接頭聯絡。

十二歲的沈葵尚且會因為不合時宜的鳥叫聲而警覺,如今二十七歲的她連續半個月在淩晨三點被準時驚醒,為什麽反而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難道真的是舒服的日子過久了,令她放松了警惕嗎?

沈葵不置可否。她找了個本子把近期遇到的事情一一羅列出來。

這是她的習慣,每當遇到複雜的問題時,将它們羅列拆分成一個個小的模塊更有利于思考。

她依次寫下了:淩晨三點、淮西河站、七人照片、皮衣、幸存者、不知名“同學”這幾項要素。

她在皮衣、幸存者和不知名“同學”這三項後面打了個勾——目前來看,這三點至少已經有了大概的探尋方向。

淮西河站的情況可以在詢問皮衣時一并打聽,雖然不一定能打聽到,但至少也算是一個方向。她考慮片刻,在這一條後面畫了個圈。

七人照片和412L的幸存者息息相關,要是能聯系上412L想必多少也能有些進展,因此這一條後面沈葵也畫了個圈。

這樣下來,就只剩下“淩晨三點”這一項了。

雖然不确定這件事跟其他的事件是否有關聯,但既然察覺到了異常,那肯定是要搞清楚的。這事也十分好辦,既然連續半個月都是睡夢中被驚醒,沈葵決定今晚幹脆就不睡了,她要等到淩晨三點看看,到底還會不會有什麽情況發生。

淩晨兩點五十八分。

一大杯咖啡下肚,沈葵半分睡意也無。她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緊張過頭的田可聊天,一邊時不時地觀察着窗外。

A市地形崎岖,山多且高,房屋大多依山而建,常常會有從十樓跨出去還在平地的情況,也因此常被外地人戲稱為“裸眼3D城市”。

沈葵住的地方是一處建在半山坡上的青年公寓,總層高十二層,沈葵雖住六層,但卧室那一側的窗外卻是一片平地。

她的屋檐下種着一排低矮的灌木,夜晚常有野貓來此嬉戲,半個月前她正是被窗外的野貓一嗓子驚醒,就此陷入每逢淩晨三點必醒的惡性循環。

沈葵望着窗外,輕聲說:“還有兩分鐘。”

“你害怕嗎花花?”電話那頭,田可的聲音不自覺放輕,像是怕驚動什麽。

“按照之前的慣例,無非是發生一些随機小事件而已,應該……也沒什麽可怕的吧?”沈葵不确定地說。

“要真有什麽……”田可欲言又止。

“要真有什麽,不也還有你嗎?”沈葵故作輕松地玩笑道:“你第一時間報警,說不定我還能搶救一下。”

就在這時,沈葵忽然聽到窗臺下方的灌木叢裏,傳來一陣古怪的窸窣聲。

那聲音細微、綿長,不同于野貓來去時發出的聲響,倒像……

沈葵蹙眉思索了片刻,忽然靈光一閃:倒像是爬行動物爬過草地的聲音!

這個聯想讓她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知為何她腦中一閃而過徐叔手腕上的蛇形文身。

還來不及仔細思考,只聽“砰”地一聲巨響!

一團黑影以雷霆之勢從高處筆直地砸落在地,透明的玻璃窗上瞬間濺滿紅白相間的黏液。

與此同時,提前預設好的鬧鈴如同刺破黑夜的利劍突兀地響起。

在這寂靜恐怖的夜晚,黑暗中蟄伏已久猛獸,終于向她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她顫抖着看向手機,屏幕上的時針赫然指向淩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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