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難、難道我們根本沒有調頭?還在繼續往裏走?”
驚駭之下, 季尋不自覺地将心中的想法喊了出來。
指南針早已失去了作用,隧洞內的景象千篇一律,在缺少參照物的情況下, 他們一路走來竟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倘若不是沈葵敏銳地發現了标記的問題,恐怕他們不知道還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走多久。
趙玲玲也臉色難看:“或者會不會是有什麽東西幹擾了我們的感知?我覺得咱們現在不能繼續往前走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會走到哪裏。”
聽到這話,季尋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但他不知想到什麽, 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殪崋他的臉色幾經變化,到頭來終究是焦慮壓倒了別的情緒,他下意識地向沈葵求助:“那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沈葵臉色也十分難看,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 而是掏出手機, 調出沿途記錄的信息遞給兩人:“你們看, 這是我在來的路上記錄的彎道信息。”
“從六公裏到八公裏這一段路, 我們總共經歷了三個彎道,依次是左, 左, 右三次拐彎。”沈葵沉聲說:“假如我們剛才走過的這兩公裏是在往入口的方向前進, 那麽從八公裏返程到六公裏——也就是我們目前所在的這個位置——就應該是右, 右, 左這樣的彎道順序。”
季尋連連點頭:“沒錯。難道我們剛才走的不是這樣?”
沈葵搖搖頭:“我們剛才走過的這兩公裏內, 總共經歷了四個彎道,和來時路上的情況完全不同, 我之前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剛才核對了一下, 這根本就是兩條不同的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其實根本沒有調頭,還在繼續往隧道深處走?”季尋不敢置信:“可我們這趟為了尋找暗道,一路走來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又怎麽可能會不知不覺地又拐回去了呢?”
“我想到一種情況。”趙玲玲突然說道:“先不說咱們是怎麽走回去的,就單看這個記號,你們說着會不會是以前走過這條路的人留下的?”
“怎麽可能!”季尋想也不想地反駁:“難道這世上還能有腦電波這麽相似的兩個人?不僅連畫的內容一模一樣,甚至連細節都完全相同?”
“怎麽不可能。”趙玲玲指着沈葵:“她不就是嗎?”
“什麽意思?”
季尋一愣,他還沒想清楚,卻見沈葵臉色一白,像是已經明白了趙玲玲話裏的含義,顯然這個猜想讓沈葵極為不安。
沈葵看着趙玲玲,慢慢地說:“你懷疑……這些痕跡是照片上的那個‘我’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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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玲玲大方地點頭,她毫不避諱地說:“我在月臺見到你的時候就吓了一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相似的兩個人,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不妨大膽地猜測一下,如果你們相似的地方不僅僅只是外表呢?”
雖然對于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沈葵一直着有許多猜測,但趙玲玲的這番話依然讓她始料未及,沈葵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趙玲玲繼續說道:“我們一路走來,總共見到了三個太陽記號,對吧?”
“第一個是你親手在四公裏的位置留下的記號,第二個和第三個則分別是我們在六公裏和八公裏的位置看到的重複記號。因為這兩個記號和你當時在四公裏留下的完全一致,這才導致我們一直以為自己在原地打轉。”
“但假如這三個記號中,只有四公裏的記號才是你留下的,六公裏和八公裏的記號都分別是以前走過這條路的人留下來的,這樣我們的問題是不是就能說得通了?”
不知為何,季尋這會兒反應極快,他搶在沈葵開口前說道:“那按照你這個邏輯,我們現在應該是在隧道內十公裏的位置,可我們明明是在往回走,又怎麽可能走到了十公裏的位置呢?你說的不過只是一種假設罷了。”
趙玲玲難得平和地解釋道:“這一點我确實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們是在返程,記號不可能會出現在右邊,我們一路走來經過的那些彎道也不可能和之前的不一致。這兩點難道還不能說明我們其實一直在往隧道深處前進嗎?”
季尋還是無法接受趙玲玲的觀點:“不行,你這個說法實在太離譜了,我沒法相信。”
“愛信不信。”趙玲玲耐心告罄,當場翻臉。
“喂你這個人也太霸道了吧,不允許別人提反對意見是嗎?”季尋頓時不滿,他總覺得趙玲玲別有用心,對于她提出的任何觀點都持有懷疑态度。
趙玲玲把頭一甩,明顯不想再搭理季尋。
沈葵安靜聽完兩人的對話,她沉思片刻,說道:“我覺得你們說得都有道理。”
“哎哎哎,你可不興各打五十大板啊。”季尋不滿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葵說:“我是在想,現在問題的關鍵,還是應該搞清楚我們現在到底是在朝着哪個方向走。只有确定了方向,接下來的推論才有依據。”
“這牆上的記號和你剛才提供的彎道數據不就是依據嗎?你還要什麽依據?”趙玲玲不解。
沈葵淡淡地說:“記號可以作假,道路也可能存在岔道,我還需要一個有力的證據來确認一下。正好我剛才想到一個方法,或許可以驗證這一點。”
“什麽辦法?”季尋追問。
“等。”
“等?!等什麽?”
“等風。”沈葵說:“隧道裏是有風的,風可以替我們指明方向。”
“什麽意思?”季尋一臉茫然,他語速極快地抛出一連串的問題:“為什麽風能指路?怎麽指?這條地鐵不是兩頭都有出口嗎?你怎麽能判斷風是從哪邊來的?”
趙玲玲反應極快,她立刻便明白了沈葵的意思,見季尋這樣不開竅的樣子,頓時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氣流會從地勢低的地方流向地勢高的地方,我們進來的入口位置是A市的最高點,也就是說,不管這條隧道的另一頭在哪裏,氣流都會向我們來時的入口方向流動,因此我們只需要搞清楚風的方向,就可以分辨入口的位置,是這個意思吧?”
沈葵神色複雜地看了趙玲玲一眼,點點頭:“沒錯。”
這樣一解釋季尋也聽懂了,但他還是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你還懂這些。”
趙玲玲“哼”了一聲,沒再理會他,她轉向沈葵:“如果風向證明了我們的确是在往深處走,是不是就說明我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趙玲玲的态度過于咄咄逼人,讓沈葵感到不适,她總覺得對方似乎一直在嘗試着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承認什麽。
沈葵壓下心底的疑惑,她淡淡地說:“等風來了再說吧。”
說完,她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閉上眼睛不再吭聲。
季尋見狀,也跟着坐了下來,隧洞內一時恢複了寂靜,只剩下隐隐約約的水滴聲仍在不停地滴答着。
三人在黑暗中靜靜等待了許久,這種看不到盡頭的等待讓人心慌,但盡管如此卻也沒有人打破沉默,就連向來聒噪的季尋也安靜地等待着,就好像他們都知道只要一開口,就會吓跑那一絲不知何時會來的風。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隧道盡頭終于吹來了一陣微風。風輕輕拂在沈葵的臉上,隐約能夠聞到空氣中腐朽的氣息,她睜開眼望向前方,輕聲說:“來了。”
“這個風向……”趙玲玲感受了一下風的流向,不可置信地喃喃:“我們走的方向居然是對的?”
就在這時,“滴答”的水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的聲音近得仿佛就在沈葵的耳邊,這聲音将她的思緒短暫地帶離了眼前的情境。
她忽然想到一個之前一直被忽視了的盲點,這個盲點讓她瞬間察覺到他們當下的處境中存在着一個巨大的漏洞,而這個漏洞幾乎可以将他們的所有推測全部推翻!
她幾乎是立馬站了起來:“不對!”
沈葵拿起手電筒四處查看,神色中流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焦急。
季尋自認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已經對沈葵頗有些了解,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沈葵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這讓他心裏也不由地咯噔一下。
他連忙湊到沈葵身邊,問道:“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哪裏不對勁?”
“水滴聲。”沈葵自言自語般地喃喃。
“水滴聲怎麽了?不是一直有嗎?”季尋不明所以:“你之前還說這條軌道是從河床底下穿過來的,有水滴聲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不對。”沈葵臉色難看,她将電筒從洞壁一直投射到頂部,隧道灰白的牆壁在光線的映射下顯得格外詭異,她看着光禿禿的牆壁,輕聲說:“我們這一路走來,幾乎一直能聽到水滴聲,可是……水呢?”
“水?”季尋一愣:“什麽水?”
随即他猛地反應過來,既然一直有水滴聲,隧道內就一定會有水痕。可為什麽他們這一路走來,不管是地面、牆壁,甚至于隧道的頂部,都沒有看到過任何積水的痕跡?
沒有積水,又何來的水滴聲?
季尋猛地一個激靈,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