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盤算

那天從周冶家離開之後,沈暄一直悶悶不樂。她回到家時喬年已經下班了,正翹着二郎腿窩在沙發上打游戲。

“你在家啊?”沈暄問。

喬年聳聳肩,目光還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本來我今天要和男朋友約會着,但是他酒吧臨時有事,所以就約不成了呗。”

沈暄換好睡衣之後,坐在喬年身邊,“喬喬,你說什麽人會無緣無故把郵箱裏的郵件給删掉?”

喬年雖然不知道沈暄這麽問是出于什麽目的,但還是停了手中的動作、認真思考了一下,“肯定是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呗。不喜歡的東西看了就心煩,要是我也删了。”

喬年那局游戲似乎輸了,她把手機扔在沙發上,順手拿了一塊糖塞進嘴裏,“要不然就是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毀滅證據。”

因為嘴裏含着東西,她說話嘟嘟哝哝,發音都不清晰。

但是沈暄還是捕捉到了重點。

不喜歡,或者,毀滅證據。

沈暄嗔笑,好像這兩個角度都符合。

“你問這東西幹嘛?”喬年又拿起手機,邊劃拉邊問。

“沒事,小說構思。”她搪塞着說。

沈暄從沙發上下來,“我先回房間了。”

“等等。”喬年喊住她,狐疑地打量着她,“暄暄,你今天狀态不對啊。”

沈暄把頭發上的藍色蝴蝶結拿下來,連帶着扯下了幾根頭發,她忍不住呲牙。擺弄着蝴蝶結,“沒什麽事,我先回房間了。”

喬年“哎哎”兩聲也沒留住沈暄,喬年嘀咕了句莫名其妙又撈起手機重新開了一局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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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上鎖,沈暄嘆了一口氣,閉着眼睛倚在門上。

沉思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終于緩過來了,坐到床上,又從床頭櫃上拿起那本紙張泛黃的《烏合之衆》。

她懷着沉重的心情翻開這本書,找到那張熟悉的心願條,手指輕輕在清秀的字跡上面摩挲。

她面無表情,看不出有什麽情緒,但是周遭的環境都是冷的。

“一願他歲歲平安,二願他前途無限,三願他得償所願。”

沈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得償所願”這四個字,上學的時候覺得容易,可是現在想來太難了。

這物欲橫生的時代,又有誰真的能得償所願?

人在變,願望在變,貪婪心在作祟,不知足者永在。

沈暄挪開手指,看見剛剛被自己擋住的“ZY”。

ZY,周冶。

她在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她沒辦法甘心。

恰在這時,手機響了。

周冶:【到家了嗎?】

沈暄很快回他說到家了。

周冶:【到家了怎麽不給我發消息?】

沈暄:【剛到,還沒來得及。】

她不想承認她本來不打算和他講話的。

周冶:【葉晶晶剛從我家走。】

沈暄:【哦。】

“哦”這一個字很冰冷,帶着敷衍,還有點漠不關心。

周冶:【葉晶晶有些私人事情所以來找我,這件事我不方便透露,因為是她的隐私。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下,我沒有騙你,她不是我女朋友,這事是真的。】

沈暄望着屏幕上他有些“敷衍”的解釋,最終松口了。

沈暄:【我知道了。】

周冶又想起送葉晶晶走之前,她篤定地說出的那句話,“你喜歡她”。

他應該是有點喜歡了吧,周冶扪心自問。

沈暄見對面沒再說話,撲哧一聲笑了。周冶是天之驕子,從上學的時候就是那副高傲的樣子,從來沒有人不敢給他面子。

而他現在主動跟她來解釋,主動給了臺階下。她要是不抓住這個臺階,恐怕再也沒機會了吧。

沈暄:【劇本我這兩天抓緊幫你看,看完之後發你郵箱吧。】

周冶:【好。】

這場對話又結束了,沈暄望着屏幕發呆,好像每次都是這個樣子,她總是退步的那一個。

身為暗戀的一方總是處于被動的地位,很容易被人牽着鼻子走,很容易被人影響情緒。

有時,明明自己不是過錯的那一方,可還是會卑微到塵埃裏,對方一勾勾手指頭,自己就忍不住沖到他的面前,然後賣力讨好。

十月一黃金假期很快到來了,喬年又在罵自己的黴運,別人的十月一都出去旅游,就她這個倒黴蛋要值三天班。

沈暄給她順順氣,“你不是都習慣了嗎?”

“暄暄。”喬年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本來已經夠傷心了,可你偏偏要往我的傷口上撒鹽。”她做出心碎的樣子。

“我錯了,我錯了。”沈暄立刻順着她演戲。

“真的暄暄,前幾天我還和郭昀說要去臨冬玩呢。”臨冬是南方一個很著名的旅游城市。

“可是現在突然間就泡湯了。”喬年攤開雙手。無奈地聳肩。

“好了好了,以後總會有機會的。”沈暄安慰她。

“你呢,今年還要回麥和嗎?”

每年十月一,沈暄都要回麥和看楚城建和劉靜,可她從來不在“家”住。就是偶爾住下,她都選擇去周圍的小旅館對付一宿。

沈暄想到她和周冶不溫不火的關系,搖搖頭,“算了,今年就先不回去了吧,等有機會吧。”

“那你打算幹什麽啊,‘閉門造車’?”每次沈暄鎖上房門碼字,喬年都說她在“閉門造車”。

“我打算去學學游泳,我前一陣子不是在洪都健身房辦了張卡麽。”

“哦,也對啊。”喬年點頭,“你也該鍛煉鍛煉了。”

那時沈暄偶然在周冶車上看見洪都健身房的宣傳海報,她就抱着僥幸心理也辦了一張游泳卡,可也一直沒去過。

這次,她鼓起勇氣打算認真學學游泳。多一門本事,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而且,萬一她運氣好呢。

沈暄的直覺沒有錯,她确實是運氣好的那一個。

十月一,喬年苦着臉去醫院值班,沈暄便拿好自己為了學習游泳特意準備的一身裝備,便坐着地鐵去了洪都健身房。

這是她第二次來洪都健身房,上次來的時候是特意來辦卡。即使來過一次這裏,沈暄還是慨嘆這是有錢人來的地方,光是健身房內的裝飾就寫滿了“奢侈”二字。

沈暄置身在外面,腹诽要是不知道這是個健身房,還以為是來到了一個海洋館呢。整體的藍色調顯得幹淨,與衆不同。

漸漸深入健身房,裏面分區明顯,條件好得像是置身在了某家高檔公司的工作間。

從小即使家庭條件不是很好,但是沈安媛從來沒有在經濟上虧待過她。可她自小懂事,從來不敢驕縱奢侈。

這種奢侈燒錢的地方,沈暄壓根就不會來的。可是為了周冶,她還是咬着牙辦了張游泳卡。

沈暄循着工作人員的指引,來到了游泳館的區域。

“那個就是高教練。”

高教練是沈暄的私人教練。辦卡的時候她随便挑的,完全是靠的眼緣。

高教練雖然身為一個游泳教練,但是并不是有大塊肌肉的糙漢類型,他身上的線條流暢,肌肉恰到好處,是長期健身塑造出的好身材。

這種身材往往是女生喜歡的類型,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忍不住駐足看上幾眼。

見高教練正在往自己這邊走,沈暄莞爾一笑,禮貌地叫了一聲:“高教練。”

高教練聞言立刻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朝他們走來。

沈暄看着細細打量着高教練的娃娃臉,心想着他給人的反差感這麽強烈。

“哈喽。”高教練對着打招呼,說話的時候露出标準的八顆牙齒。

沈暄被他這有些東北口味的口音逗笑了,又說了一聲:“教練好。”

“你是我的新學員?”他說起話來也有點意思。

“是。”

沈暄頓了一下,“教練你的身材真不錯。”

高教練細細地打量着沈暄,覺得她美的不可方物,再加上她剛剛由衷的贊美,他的臉頰居然有些泛紅了,只好抓抓頭發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沈暄是個很內向腼腆的人,沒成想居然有人比自己還容易害羞,她瞬間就放開了,剛剛的因為社恐引起的尴尬瞬間煙消雲散了。

“我怎麽稱呼你?”高明朗身高一米八,但是因為體型的原因,沈暄總覺得他又高又大的。

沈暄忍不住在心裏畫了一個問號,他是自己的教練,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倒是沒有把這些表現出來,出于對教練的尊敬,認真地回答了:“沈暄。”

把自己的名字說出口,她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為了緩解剛剛的尴尬故意抛出話題。

高教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這個‘暄’字有什麽特別的寓意嗎?”

沈暄撇撇嘴,“随随便便一個字,沒有什麽別的寓意。”

她年少的時候都在糾結為什麽別人跟父姓,而自己偏偏是另類的那一個,跟了母親姓。

至于“暄”這個字究竟有什麽寓意,沈暄沒有和沈安媛聊過。現在,她也沒有機會得知了。

高教練露出潔白的牙齒,“‘暄’有溫暖的意思。”他倏地低下頭來離沈暄很近,吓得沈暄條件反射後退回避,“人如其名,而你一看就是個溫暖的小姑娘。”

沈暄扯着嘴角擠出來一個笑,被他剛剛的親近弄得別扭了。她語氣有些冷地說:“我可不是什麽溫暖的人。”

她是個虛僞冷淡又不擇手段的人,沈暄這樣給自己定位。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卑鄙又低劣。

沈暄發現自己都唾棄這樣的自己,但是她沒辦法,她別無選擇。無論怎麽選,她都是良心難安的那一個,她都是要犧牲自己感情的那一個。

“而且你知道我多大嗎,就叫我小姑娘。”沈暄主動占據上風。

“看樣子二十出頭。”

沈暄被逗笑了,她說:“我都二十五了,比教練你還大一歲。”

洪都健身房把教練的個人簡介都挂到了牆上,她随意一瞥就記住了。

沈暄和他拉開距離,高教練拉開一扇玻璃門側着身子讓她先走,沈暄也不客氣。

她進門之後随意一瞥,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沈暄明顯察覺到自己的心在劇烈跳動,她低眸咬唇,又回頭看了一眼高教練,心裏又開始盤算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又大修了一下,我實在是有強迫症,受不了邏輯上的矛盾,如果大家發現問題一定要告訴我,鞠躬感謝。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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