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貪戀

冬日的寒風真是折磨人,風起,飕飕地吹,順着人的衣領袖口往裏鑽,讓人由內而外打了個激靈。

沈暄跟着人群擠上了高鐵,這個階段,高鐵上大部分都是外出務工的工人,還有返校的大學生。車廂裏熙熙攘攘的,沈暄覺得聒噪,強忍着心裏的不爽,靠在窗戶上閉上雙眼。

她反複地想、反複地複盤整個事情的經過,總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沒弄清事情的經過,就憑借楚茵日記裏的言語便認定是周冶害死了楚茵。

可她好似又覺得有些慶幸,若不是楚茵的日記,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邁過那個門檻去接近周冶。她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這一點她在高中的時候就認清了。

她旁邊的座位坐了人,她忍不住挑着眼皮掃了人家一眼,随後又把眼皮耷拉下來,自顧自地想自己的事情。

沈暄想起上次坐高鐵的時候還是十月一假期,那時候她和周冶還沒在一起。他們并肩而坐,他不解風情地拿走了她一整包最愛的黃瓜味薯片。

時間過得真快,沈暄感慨,沒想到事情竟然落下個這樣的帷幕。

手機震動,沈暄垂眸看了一眼,是喬年。大概她也聽說了楚城建的事情,可沈暄現在無暇也沒有精力來應付她,可又不想挂斷,索性任由手機一直在響。

旁邊的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覺得她是個為情所困的可憐女人,沒有理睬,但是對她流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沈暄不在意他人的眼神,把手機調到了靜音。

途中,周冶也發來了消息,詢問她楚叔怎麽樣了。沈暄看到那個熟悉的頭像幡然醒悟,她既然可以一直瞞着所有人自己的複仇計劃,自然也可以向瞞着所有人自己鬧出的這個大烏龍。

沈暄望向窗外,覺得路邊的樹好像也要發了綠芽,有股春意。

她不是不想和周冶坦白,但每每想起他說對自己絕對的信任,她就退縮了,立刻打消坦白的念頭,她不想辜負他的期待。

她攥緊拳頭,死死地咬住嘴唇。她想就這樣定了吧,只要她不說,她就可以和周冶好好的在一起了。

瞞着他她會有虧欠,她也許會內疚一輩子,但那樣又能如何。比起能和他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沈暄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笑了,像個孩子一樣釋懷地笑了。

大概是覓得了辦法,她人一身輕松,在途中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已經該下車了,可她還是渾渾噩噩的。

看了眼手機,周冶給她發了很多條微信,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依然沒有理睬,打個車回到了家裏。

沈暄小心翼翼地坐在地板上,翻出楚茵的日記,手顫抖地一頁一頁地翻看。準确的說是“重溫”,曾經在無數個失眠的夜,她就坐在床上看楚茵的日記,然後任由自己對周冶的恨意滋長,甚至在有些時候蓋過了她的愛意。

毫無邏輯,漏洞百出,前後難以自恰,甚至有些瘋言瘋語的日記。她曾經看過無數次,怎麽就相信了呢!

沈暄摸到手機,聯系了肖倩。

“沈暄。”肖倩叫她。

沈暄舔舔嘴唇,“肖倩,我就想問問,楚茵在學校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

“沈暄,這麽多年了,你該放下了。”肖倩好心地勸她。

“我就問你,楚茵在學校的時候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求求你!”沈暄懇求她,有氣無力地說。

肖倩打開塵封的回憶,慢慢地講:“我記得大一的元旦晚會,我們都玩瘋了。那天回宿舍的時候,楚茵早早地躺在床上,我們問她怎麽了,她只是哭,抱着被子使勁哭,可就是一句話都不說。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像這樣的時候還有很多。其實楚茵那時候性格挺怪的,有時候和我們打成一片。可有時候又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好像誰的話都不能入她的耳。她有時候會情緒激動,因為一點小事就發脾氣,所以那時候有的室友也不喜歡和她交流。”

“那她上學的時候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電話另一端的肖倩搖了搖頭,“她從來沒提及過。”

沈暄點點頭,肖倩的行為和醫生的話對上了。她笑了,“謝謝你,肖倩。”

挂斷電話之前,肖倩說:“沈暄……”她還想再安慰一番,終究還是放棄了。

沈暄癱坐在地上,腳邊放着泛黃的日記本。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手上的桃木,一遍一遍臨摹“平安”二字。

茵茵,就到這吧,所有的仇恨就到這吧!我現在沒有報複他的理由了,所以我要好好和他過日子了。

沈暄這樣說。

周冶推開房門的時候,就看見沈暄堆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盯着某處發呆。聽到他進來的聲音,她緩了半晌才想起來轉過頭來看看他。

周冶滿臉疲倦,打不起精神,顯然燒還沒有退。

他聯系不到她便着急了,後來通過喬年聯系到了岳東陽,一問才知道她自己回了江城,抛下了麥和沒處理完的事情回了江城。

周冶思索了半天覺得她沒有去處,沒去他那裏,便是回了自己的家。他急匆匆地穿上衣服便開着車來尋她。

沈暄就那麽靜靜地望着他,望了大概兩三秒。她終于彎了眉眼,對着他笑了一下,然後原本幹澀的眼睛竟然湧出了淚水。

她喉嚨沙啞地叫他:“周冶。”

周冶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半蹲着,把她扯進了懷裏。

他從岳東陽那裏聽說了楚城建的病,自然知道她的脆弱。他慢慢地拍她的後背,用自己滾燙的體溫捂熱她早已冰冷的心。

過了好一會兒,周冶腿都蹲麻了,他索性像她一樣坐在那,可是依然沒有放開她。他說:“別怕,我會幫楚叔聯系最好的醫生。”

沈暄攥緊他的衣角,扯出很大的褶子她也不在意。她哽咽着說:“這病會遺傳,楚茵大概率是因為這病去世的。”

其實她特別想對他坦白一切,可她似乎能說的只有這麽多了,也只能這樣了。

周冶靜靜地聽她說,可她再也沒了聲響,就連哭聲都在極力壓抑。

“你是說她因為精神問題,所以再被渣男辜負之後選擇了自殺。”周冶複述出結論之後自己都一驚,對楚茵的死唏噓不已。

周冶摸摸她的頭發,寬慰她:“這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任何人都沒法改變了。你不能一直囿于過去啊,你還有未來,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你還有我啊,暄暄。”他纏綿着叫她。

沈暄狠了狠心,對啊,她還有他!這事就翻篇吧,讓它爛在肚子裏,等死了以後帶到墳墓裏。她要好好過,和他好好過,她想和他結婚,和他有個家,和他有個孩子……

沈暄哭得更兇了,覺得山雨欲來也不過如此,現在也該回歸平靜了。

“你上大學不認識楚茵對不對?”

“我沒印象。”

她又跟他确定一遍楚茵的事,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也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抹抹眼淚,才想起來他一直在發燒,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覺得燙極了。

周冶打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放在嘴邊親了親,“終于想起來我是個病號了。”

他垂眸,看見了腳邊的日記本,覺得字跡在哪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沈暄站起來,把他拉起來,讓他躺在床上。她給他蓋上被子,默默把日記本收起來,立刻去找退燒藥了。

給他喂藥的時候他突然說:“暄暄,其實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和我講的,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對的。”

周冶在圈子裏閱人無數,他怎麽會看不出她有心事?

她剛開始的蓄意接近,他以為她是暗戀自己多年。本是閑來無聊想逗她玩玩,沒想到慢慢發現她不一樣的一面。漸漸地,他倒是對這送上門的獵物動了真心。

交往的過程,她慢慢願意和他敞開心扉,給他講自己去世的母親,給他講自己和楚茵的情誼,他很開心。可他總是隐隐覺得她還有大秘密瞞着自己,他希望她能和自己說。

只要她說,無論是什麽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滾油鍋,他都願意接受并且和她一起面對。因為她是自己認定的女人,所有的荊棘路他都願意和她一起跨過。

可她就是不說,無論如何都是不說。

暄暄,我到底要多久才能真正走進你的世界呢?

周冶看着她這樣想。

沈暄握着杯子的手僵硬了一下,她逃避着垂眸,說好。

周冶心裏一沉,配合着她把藥吃了下去。沈暄幫他掖好被角,說:“我去給東陽哥打個電話,問問那邊怎麽樣了。”

周冶點頭,眸子晦暗得可怕。

沈暄給岳東陽打電話了解了麥和的情況,他說受害者家屬願意私下和解。沈暄心知肚明對方不過是想多要一些賠償費罷了,好在對方提出的價錢在她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她就答應了。

岳東陽:“他們是在趁機想多敲詐你一些錢。”

沈暄點頭,“我知道的,不過沒關系。”

“可要是走法律,我們一定能得到一個公正的結果。”

沈暄捏捏太陽穴,低聲說:“東陽哥,這世上哪能事事都有一個公正的結果呢?是是非非,黑黑白白,不過睜眼閉眼罷了。”

“可……”

“就這樣定了吧,回頭我把錢轉給你,你幫我處理了吧。東陽哥,我好累,先去休息了,麻煩你了,改日我請你吃飯。”

掐斷電話,沈暄再回到卧室,周冶已經睡着了。他均勻的呼吸聲讓她特別安心,沈暄坐在床邊,輕輕地摸着他的眉骨。

後來沈暄再回憶起這段往事,她覺得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她和他隔着心結,做不到極度坦誠,注定還是要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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