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晝眼神黯了黯, 把人?抱在懷裏。

“我知道你很疼。”

他?的聲音嘶啞,他?同樣也?疼。在每一個無能為?力的時刻,在聽見她這句話?的當下。

“以後不會了。”他?靠近她耳邊, 溫柔的低語,和她保證, “你的每一通電話?, 我都會接到。”

北城的秋季總是潮濕,回到市區後, 周凜月又重新投身到工作中去。

林昭得了空總是打?趣她,哪兒找的這麽帥的老公, 給她也?介紹一個。

周凜月倒還?真?的給她物色起來。

只可惜, 秦晝那些朋友都是些野心?勃勃的人?, 在他?們眼中, 利益排在首位, 愛情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可有可無。

好看的花到處都是, 他?們從不為?哪朵單獨停留。

算不上花心?, 卻又沒多少真?心?。偶爾談個戀愛也?僅僅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林昭故作可惜:“那真?是太遺憾了,像我這種花瓶, 就只适合放在家裏好好欣賞。”

兩個月後有場比賽, 青少年組,為?某個組合挑選成員。

周凜月是作為?評委去出?席的。

到時候應該會過去待上小半個月的時間。

在這種時候,她收到了老師病倒的消息。

北城已經入冬了,河面結冰, 地上的積雪總是掃了又積,積了又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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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也?掃不幹淨。

抛去安全隐患不提, 周凜月很愛這一片白。

仿佛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得到了統一。

只是冬天實?在太冷了,對于老人?都說, 就像是一道劫。

年年渡,年年跨。

周凜月給秦晝打?了電話?,告知他?自己?今天會晚點回家。

他?那邊安靜地有些詭異,像是本該嘈雜的地方,突然被按下靜音鍵。

每個人?都停止了交談,等待他?說完這通電話?。

周凜月遲疑了會,問他?:“你是在開會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

她聽見椅子拖動的聲音,以及男人?起身時,衣服的摩擦聲。

他?好像走遠了,再?次停下時,已經從詭異的安靜中脫離。

汽車的喇叭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甚至還?有輪船的鳴笛。

他?說:“剛剛有幾個人?在彙報工作進?度,互相推卸責任,我嫌煩,就讓他?們閉嘴了。”

周凜月點了點頭,又重複了一遍:“我今天可能會很晚回家。”

他?輕笑:“聽到了。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我和同事一起過去,她會送我回來。”

“嗯。”他?又問,“男同事還?是女同事?”

“女同事。”

說完這句話?,她不知出?于何種心?理,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我平時也?很少......很少和異性來往的。”

別說異性,她和同性都少有來往,除非必要,她都是遠離那些熱鬧的。

秦晝卻笑了:“怕我吃醋?”

周凜月臉一紅,語氣慌亂的讓他?別亂猜,然後急忙挂斷電話?。

她靠着?牆,雙手?還?握着?手?機,放在胸口。

很奇怪,最近這種感覺很奇怪。

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她都會先想?到他?。

哪怕只是不回家吃飯這種小事,都會提前給他?打?一通電話?。

坐車去了醫院,地上堆滿了鮮花和果籃。想?來已經提前有人?探望過了。

老師狀況還?行?,已經能起身了,這會坐躺在病床上,旁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

他?是背對着?病房門坐着?的,所以周凜月沒有立刻看清他?的臉。

穿着?簡約,但氣質卻儒雅內斂。

仿佛一壇深埋地底,沉澱多年的酒。

老師笑道:“老毛病了,你說弄得這麽大陣仗,連你都出?山來看我了,反倒讓我覺得不心?安,還?以為?命不久矣。”

男人?讓他?別亂說:“我問過醫生了,沒大礙,這些天好好休息。”

聽到這個聲音,周凜月愣了愣。

老師越過中年男人?的肩看見她了,笑容慈愛:“怕你擔心?所以沒敢和你說,想?不到還?是知道了。”

周凜月将鮮花和補品放在一旁,走到病床邊:“您身體好些了嗎?”

老師擡手?捶了捶肩膀:“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疼。躺個幾天就好了。”

聞言,周凜月也?就放下心?來。

男人?擡眸,看見站在旁邊的周凜月。

周凜月同樣也?看到了他?。

那張不怒自威的臉,眼中卻帶着?幾分溫和。

周凜月結結巴巴,最後底氣不足的喊了聲爸。

病房內沒幾個人?,同事還?在樓下停車,讓周凜月先拿着?東西上來。

男人?點頭,問她:“吃過飯了嗎?”

她搖頭:“還?......還?沒有。”

看出?了她眼裏那點恐懼,老師笑着?打?圓場:“看來你平時和阿月接觸的時間還?是太少。這丫頭最怕和陌生人?交流了。”

旁邊的門打?開,婦人?端着?一盤切好塊的蘋果出?來。

哪怕年近五十,可仍舊保養得當,臉上看不出?半點歲月的痕跡。

杏色的針織長裙,外面搭了件羊毛披肩。

在周凜月聽到聲音回頭的瞬間,婦人?看見了她。

她的笑和她的行?為?舉止一樣優雅,将那盤水果放在桌上:“先吃點東西。”

沒想?到過來看老師居然會在病房碰見秦晝的父母。

以往屈指可數的幾次見面,都是有秦晝在場的情況下。

可是現在.......

周凜月拼命掩飾局促,想?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一些。

老師一直在笑,她說阿月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膽兒小,她爸媽把她扔給我的第一年,她一年到頭和我說的話?全部都是一些“老師早上好”“老師晚上好”

有老師在中間調節氣氛,總不至于太過凝重。

宋清棠出?生高門,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哪怕嫁做他?人?為?了人?婦,仍舊還?是改不了那副大小姐的嬌矜做派。

可她對周凜月是有好感的,小姑娘看着?就乖,模樣也?生得好看。

只是她心?中總有怨怼,覺得是她害得自己?的兒子落到如今的境地。

但她也?十分清楚,這事兒怪不了她,她也?是受害者。

看見周凜月身上的單薄穿着?後,她問:“怎麽只穿這麽點,冷不冷?”

周凜月搖了搖頭,那只手?輕輕攥着?袖子:“車上開着?暖氣,所以把外套脫了。”

宋清棠點頭,不再?多問。

關心?好像也?是點到為?止。

全程一言不發?的男人?緩慢地起身,他?還?是那副不茍言笑的神情。

輕咳聲仿佛只是在掩飾某種不想?被別人?察覺到的情緒。

語氣漫不經心?到也?是随口一問:“那兔崽子額頭上的傷怎麽樣了?”

周凜月一愣,想?起秦晝那天的話?。

他?說是車子追尾,不小心?撞了。

所以,那個傷其實?是.......

周凜月認真?作答:“傷得不深,已經開始結痂了。”

他?們這對夫妻有個共同點,那就是戛然而止的關心?。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周凜月不知所措。

時間也?不早了,護士給老師換了藥,說病人?到了休息時間,今天的探望就到此為?止吧。

他?們便不多留,秦摯看着?周凜月,說吃完飯再?回去吧。

周凜月不敢拒絕,只能聽話?地點了點頭。

附近有家中餐廳,進?入包廂之後,秦摯随便點了幾樣菜,又把菜單遞給周凜月。

周凜月連忙擺手?:“您點就行?。”

秦摯卻說:“我點完了。”

周凜月只覺得如坐針氈,在此刻,對秦晝的思念和依賴更是直接達到了頂峰。

她想?,如果他?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宋清棠沒有在外面吃飯的習慣,全程沒有動過筷子,只喝了幾口水。

好不容易等到那頓飯結束,周凜月覺得自己?度過了此生最難熬的二十分鐘。

中途她借口去洗手?間,抽空給秦晝打?去一通電話?。

他?好像總能在第一時間就接到,鈴聲永遠響不到第四聲。

應該在開車,并且車窗還?是開着?的。

因為?周凜月聽見了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偶爾還?有街邊小店,機械女生播報的廣告語。

他?的淡笑裏帶了些不正經,壓低了聲音問她:“想?我了?”

周凜月被戳中心?思,卻又羞到不敢承認,只能含糊地移開話?題:“你在開車嗎?”

“嗯,堵着?呢,半小時沒動了。”

周凜月一看時間,通話?已經兩分多鐘了。

和長輩吃飯離開這麽久已經很不禮貌了,她不敢多待。聽到秦晝的聲音後,不安也?消失了大半。

她說:“那我先挂了哈。”

秦周手?肘搭在車窗上,湧進?的冷空氣讓他?疲憊的困頓得到緩解。

他?看着?手?機屏幕裏的通話?結束,無奈輕笑。

打?個電話?怎麽像做賊一樣。

周凜月回到包廂時,秦摯已經買好單了。

兩人?坐在椅子上等她回來,中途沒有任何交流。

看見周凜月了,秦摯說開車先送她回去。

周凜月連忙婉拒:“我打?個車就行?了,不用這麽麻煩的。”

秦摯也?不繼續勉強,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叫住她。

那個打?包袋遞到她跟前,語氣稍顯生硬:“這個拿回去吧,那兔崽子喜歡吃。”

周凜月先是一愣,然後伸手?接過。

“好......好的。”

男人?轉身走了,冷着?語氣補充一句:“反正扔了也?是浪費。”

那個冬夜十分嘈雜。

周凜月光是打?車就花費了二十分鐘的時間,秦晝仍舊堵在之前那個地方,聽說距離他?五百米的地方發?生了車禍,一死一傷,交警和120是一起到的。

而在北城的某個宅子裏,一對中年夫婦爆發?了婚後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宋清棠将自己?最心?愛的花瓶都砸了。

她好像終于忍受不了那種折磨。

她顧不上自己?的大小姐做派,毫無形象地指着?秦摯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又算什麽好東西,你算什麽好東西,你只在乎你自己?的名聲,你有為?你兒子考慮過嗎?你偏偏要在他?最痛苦最難熬的那幾年給他?最致命的一腳!”

男人?同樣壓着?火氣:“那他?有為?自己?考慮過嗎?在做出?這種事情之前,他?難道想?不出?會是什麽後果?!”

“所以他?承擔了這一切,包括他?親生父親的厭棄!!”女人?的歇斯底逐漸弱下去,最後變成哽咽的氣音,她低下頭,雙手?捂着?臉,淚水濡濕了指縫,連哭腔都帶着?悲痛,“那孩子心?氣那麽高,他?的志向本來在更高的地方,可是他?飛不過去了,他?再?也?飛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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