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探望父親

這時一個謝了頂的,頭腦中間稀疏而四周茂密,接近老年的醫生走了進來,一副大腹便便的樣子。嘴唇薄而向下彎曲,時下雖然是夏末,可是他的嘴唇周圍卻像被凍住了一樣,有點發紫,看起來心寬體胖,白大褂緊緊箍在身上,腳下一雙時新皮鞋,裏面還穿着價值不菲的西裝,那條領帶的品牌墨衾幽曾經在威米爾特的衣櫥裏見過,如今他脖子上的這條也算是私人定制了。

墨衾幽一見一個人就知道他絕非善類,醫生每個月的工資才有多少,他太注重生活品質而不顧傾家蕩産了嗎?一副打着救人的幌子胡作非為的樣子,讓人很惡心。

勒非看了看墨衾幽,笑了笑介紹:“姐,這是爸爸的主治醫師,莫醫生,挺負責的。”墨衾幽只對他笑了笑以示友好,又趁機瞅了瞅他的工作證,才知道他叫莫譚,之後勒非又給他介紹:“這位是我姐姐,這位應該是姐夫吧!”墨衾幽聽見這句話驚吓了一下,不過只是看了勒非一眼,轉過頭來發現莫老頭盯着她,還有意圖想跟她握手,墨衾幽着實不喜歡起這個人來,之後又恢複了冰山的模樣。

醫生淡淡地笑了笑,緩除尴尬,不過又變得更尴尬罷了。

“你父親屬于中度昏迷狀态,至于眨眼睛,應該是遇見了他想見的人,體內興奮,才會這樣,只要好好照顧,即使機會很渺小,也還是會康複的。”莫譚這會卻像一個平常的醫生向家屬介紹病人的大體情況。

墨衾幽客氣地笑了笑,主要是聽見父親的病還有挽回的餘地,心內的希望又多了一分,還是禮貌性地鞠了一躬:“麻煩您了!”

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愛得寸進尺,莫譚就是這麽一個人,他笑了笑:“墨小姐,我們同姓,千百年前還是一家人,您看,能不能賞臉跟我一起吃個飯,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聊聊你父親的病情,商量一下以後該怎麽治。”

墨衾幽此刻從這幅冠冕堂皇的借口中了解了一個人并不好打發,她就算是為了父親,好像也應該答應,只是還沒有等她想好到底去不去,伊瑟就搶先說:“對不起,莫醫生,我們是從國外趕回來的,下午,我們還要去辦結婚證,真不好意思,太忙了。”說着,還調皮地一笑。

墨衾幽看着他吹牛,不知道為什麽,還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醫生的臉色變得有點深沉,“奧,那這樣的話,等你們領了證,就當做是恭賀你們新婚快樂,我請吃飯,好嗎?”

這句話說得極其謙卑委婉,伊瑟和墨衾幽相互看了看,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也就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幸好莫譚也沒有介意。

墨衾幽從醫院出來以後,想到很久沒有去看洛洛了,她走在伊瑟的前面,忽然她又轉過身來:“以後不要胡說八道,你回家吧!我有事。”

“知道了,你是要去看洛洛嗎?可不可以帶上我?”伊瑟從來沒有和墨衾幽一起去看過洛洛,現在,就像他說的,一步不離,十步也趨。

墨衾幽沒有說話,默默轉身走了,伊瑟也悄悄跟在了後面。

買完花之後,墨衾幽路遇過天空之城畫廊,墨衾幽被門口一副畫吸引,就一直拿着花走到了裏面,有印象派,寫實主義,浪漫主義,等等一系列的作品,争相排布滿整個畫廊,甚至裏面還有母親遲宓平生最得意的一幅畫—《稻香》,那是平坦的一望無際的原野裏,一個小男孩奔跑着,充滿希望的樣子。

現在看來,那個男孩應該就是威米爾特了,墨衾幽想到母親從來沒有為自己畫過一幅畫,心下當時悲涼,渾渾噩噩地出了畫廊。

伊瑟跟在她後面,慢慢看她神色低落,自己什麽也不說,只是默默跟在她後面。

那一天,墨衾幽不知不覺走了幾裏路,伊瑟看着她,也是不知不覺地走,直到腳底板傳來痛感,才明白自己已經走了好遠。

洛洛墓前的花已經謝了,那是伊瑟走之前去放的,此刻,墨衾幽心情不好,墓前的花又謝了,兩件事情呼嘯而過,把所有的寂寞堆積在一起,墨衾幽趴在洛洛的墓前哭了,淚如雨注。

伊瑟看着她傷心的模樣,只是默默走上前,放下手中的花,抱着墨衾幽,擡頭仰望,他的心也曾千瘡百孔,只是如果可以讓她不再悲傷,他寧願自己的心腐爛成泥。

祭拜後,伊瑟拉着墨衾幽,像拉着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回到了家。

回到家後,墨衾幽躺在家裏的躺椅上,回想着一切事情,也許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計較的必要。

曾經的她是那麽懦弱,甚至連給伊豆打電話讓他來做配型都顯得那麽沒有勇氣,她曾經一度不肯原諒自己連帶着不能原諒周圍所有的人,她曾經怨怼上天對她太過于殘忍,奪去了她以為的生命裏的唯一,她不再敢以一個不完整的形象再接受任何人,又怕任何人再離開她。她生活在矛盾裏,無法擺脫,她真的想要留戀這個世界,只是她的靈魂不允許。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愛着誰時,她更害怕,自己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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