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

了區區,他沒交過任何朋友,要見他……恐怕很難,如果他不願,天王地老子也沒辦法。”

冷一凡這句話是根據不見紅剛剛說的“怪絕”二字,這麽說是想當然耳的胡謅,實際上他在此之前根本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因為病貓的活動範圍是在南方,而他是北方人,而且出道不久。

“請應老大務必幫忙。”不見紅一臉誠摯之色。

“這個……”冷一凡閃動着目芒:“區區可以安排,但不能直接引見。”他就是病貓的化身,只好這麽說。

“可以,在下先謝過!”

啞巴姑娘在吃面,低着頭吃得津津有味。

面又燙又辣,邊吃邊吹口哨。

“區區一向行事不含糊,任何小節都要摸得一清二楚。”冷一凡放用了聲音:“你老兄和米玉鳳找上了區區,為的是‘影子’,區區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不見紅面現難色,凝視了冷一凡許久。

“這麽說,應老大準備接的買賣與此有關了?”

“請先不要問。”

“恕在下直言,這是引介病貓的條件麽?”

“并無不可!”

冷一凡是順話答話,心裏并無此意。

以他本人來說,他不會提交換的條件,如果站在應無敵的立場,這種作法一點也不足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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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下說了實話……應老大會放棄這買賣麽?”

不見紅頗不簡單,他必須要把話扣牢,對一個唯利是圖的職業殺手,是應該有所顧忌的,他不能睜着眼犯錯。

“那是另一回事,不過區區在下決心之時,一定坦白知會你老兄。”

“在下先放一句話……”

“只管說!”

不見紅目芒凝注,似在做鄭重的考慮。

良久,才沉緩地開了口。

“應老大,話不說明心裏總是有疙瘩,在事情言明之後,如果你應老大肯賞在下一個面子,不接那樁買賣,先前談過的條件依舊,岳陽樓的過節從此一筆勾銷。”

停了停又道:“在下一向不求人,也不輕易向人低頭,但為了求得你老大一點頭,在下破例低頭。”

不見紅說這幾句話像是費了很大的力。

冷一凡心中起了震動,看樣子這“影子”之謎對不見紅和米玉鳳必然關系重大,他早看出不見紅是個硬漢,能使硬漢低頭,就顯示了事情的極不尋常。

當年在岳陽樓頭,應無敵一劍使不見紅無顏立足江湖,這可以說是解不開的仇怨,而今他竟然甘願抹消。

而且還保持原先所提出的條件,的确是驚人之舉。

“如果區區不能滿足你老兄的意願呢?”冷一凡故意反問了一句。

“這……”不見紅的額頭上立即冒起了青筋,老半天才接下去道:“應老大,希望不至如此,在下不願意看到那不幸的後果。”

“噢!”

冷一凡的面皮牽動了數下,不過神态仍然保持相當的冷沉,淡淡地道:“先別預備,天底下有許多事,有的可以避免,有的卻難以改變,言歸正傳吧!”

不見紅緊緊咬着牙齒,腮幫骨明顯地突了出來,目芒凝成了兩條線。

一陣沉默,空氣顯得很僵。

“應老大,你究竟想要知道什麽?”

“影子兩個字的意義。”

“他代表一個人!”

“哦,什麽樣的人?”

冷一凡下意識地一陣緊張,這是當一個極想揭開的謎底将要揭開時,心理上必然的反應。

吃面的啞巴姑娘悄悄轉頭向兩人瞄了一眼。

不見紅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又在考慮。

從他這種慎重的态度看來,可以想到這問題對他而言是件非常嚴重的大事,所以才會再三考慮。

既然“影子”是代表一個人,冷一凡立即想到江湖秘客的判斷,八九不離十是“影子員外”了。

但他不願說出來,耐心地等着不見紅開口。

啞巴姑娘面已吃完,在一口一口咕嚕咕嚕地喝場。

“應老大聽說過‘影子員外’這名號麽?”也許是由于內心的壓力,不見紅的臉色泛了紅。

“啊!”冷一凡故作驚奇,啊了一聲之後,沉緩地道:“聽上一輩的提起過,但只是提及名號而已,對這位前輩人物的生平一無所知,怎麽,你老兄不計代價,不遺餘力要維護就是這位前輩?”

“不錯!”

不見紅迫視着冷一凡,想看看這秘密抖露之後冷一凡的反應,但他失望了,冷一凡的神色絲毫未變,冷沉如故。

在不得要領之下,他又補上了一句道:“應老大,那三陽會跟你談的買賣是否與此有關?”

“為什麽你老兄會懷疑與此有關?”

冷一凡不做正面答複,來了個反問。

“當然有道理!”

“什麽道理?”冷一凡緊迫了一句。

“應老大還沒答覆在下的問題?”

不見紅也很精,立即倒打了一耙頂上。

“對方……”冷一凡意念電似一轉,為了要徹底充明這錯綜複雜的情況,必須隐起賈依人這一段話。

話鋒一頓之後道:“區區早已說過,對方還沒叫明點子。”

“真的是如此?”

“區區向來一言九鼎。”

“如果将來對方叫出了點子,正好與此有關……”

“區區會找你老兄再談。”

“鐵定麽。”

“當然!現在你老兄說說持疑的道理吧?”

“只有一句話,因為我們要保護的人知道了一個極大的江湖秘密。”

“什麽秘密?”

“這點在下就無法奉告了。”

冷一凡迅快地轉着念頭,現在的情況算是有了點眉目。

不見紅與米玉鳳在竭力保護“影子員外”,而之所以懷疑被雇請殺手對付,是因為“影子員外”知道了一個極大的江湖秘密。

而這秘密當然與三陽會有關,連帶的問題是“影子員外”所知道的是什麽秘密?與三陽會有何幹連?

三陽會是個秘密門戶,據說高手如雲,為什麽要出此化錢雇殺手的下策?

“影子員外”三十年前是不可一世的人物,為什麽需要人保護?

不見紅對這件事有相當大的保留,他不肯透露,自己也無權非逼他說不可。

三陽會挑明的是要買賈依人的命,竟然肯付八千兩黃金的,巨額代價,邝師爺說是受包侯爺之托。

而許一劍臨死說殺賈依人是為了浪子,這就匪夷所思了,兩人是同路卻各說各話,這當中究竟有什麽文章?

偏偏不見紅咬定三陽會要對付的是“影子員外”,三件事風馬牛不相及,這……

“區區完全不明白。”

“應老大什麽不明白?”

“三陽會是個實力不弱的門戶,門中不乏高手,為什麽要假手于一個職業殺手?‘影子員外’是位曾經名震江湖的人物,難道無力自保而需人保護?”冷一凡試探着問,希望能知道更多一點。

“當然有原因,但在下不能透露。”

不見紅以斷然的口吻回答,想了想,又轉以和緩的口氣道:“不過,也許有機會讓你老大明白真相。”

“不是現在?”冷一凡有些牙癢癢。

“是的,以後!”

“那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

“應老大,關于‘病貓’霍雲……”

“你老兄一定要見他?”

“是的!”兩個字,非常肯定。

“好!今晚起更之後,東門外墳場。”

“謝啦!”不見紅在原位拱手。

啞巴姑娘付帳離去。

緊接着三個食客進門,呼酒叫菜。

冷一凡與不見紅改變話題,談些不相幹的話,酒喝光,由不見紅付帳後雙雙離去。

東門外墳場。累累的荒丘在夜色塗抹下充滿了恐怖的死亡氣息,風吹枯草發出的聲音仿佛幽靈在竊竊私語。

這本是鬼的世界,活人,在這種時分是不作興插足到這世界來的,然而天下的事很難說,此時此地,偏偏就出現了活人。

他站在一個大饅頭似的土堆上,望去像半截枯樹頭。

他是誰?

他就是一心一意要會見“病貓”霍雲的不見紅,他已經來了很長一段時問,故意站在當眼的位置,好讓對方便于發現。

死寂,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城裏隐穩傳來二更的梆聲,連鬼影子也不見出現。

不見紅的心意開始浮動,“病貓”霍雲肯來見自己麽?

應無敵雖已答應,但不能完全代表病貓本人,如果他本人不願意來,等到天亮也是枉然。

露水濕了衣衫,寒意甚濃。

人影終于出現了,不是墳場的正面,而是靠荒林的一端,行動很緩慢,仿佛一個有形無質在空氣中飄件的幽靈。

不久,人影停在不見紅身後不到兩丈的墳頭上。

不見紅沒發覺,他只注意墳場的進出口方向。

現在,多了一根枯樹頭。

“不見紅!”

死寂的空氣中突然冒出的一個聲音。

不見紅雖然已算是個老江湖,經歷過不少幹奇百怪的場合。

但他仍不免暗吃一驚,因為這聲音來得太突然,而且近在咫尺,本能地手按劍柄,沒回身。

“是哪位。”

“你不是要見本人麽?”

“霍老大?”

“唔!”

不見紅迅快地轉身,抱了抱拳。

“病貓”霍雲,不用說是冷一凡的第二化身。

“霍老大,幸會,老大肯賞這面子,在下深感榮幸!”說着,再次抱拳。

“約見本人有何指教?”

“而謝援手之情。”

“如果僅僅是為了當面說個謝字,那就大可不必,本人一向行事多随興所至,沒有任何目的,也不計什麽對象,要是認為本人是仗義拔刀那可就錯了!”

“不管你老大怎麽說,在下認為如此才能心安理得,江湖上講究的是恩怨分明。”

“沒別的話要說了麽?”

冷一凡表現得十分冷傲。

驀在此刻,兩股銳風一左一右朝冷一凡夾射而到,行家一聽聲音便知道是極銳利的暗器。

冷一凡心頭一震,連意念都不曾轉,本能地擡劍劃了一個圈,當當兩聲,暗器彈落了草叢。

雖然看不真切,但可判出是兩把飛刀。

“什麽人?”不見紅暴喝了一聲。

空氣回複死寂,像什麽也不曾發生過,在這堆累累的亂墳叢中,極難判斷出發飛刀者隐伏的位置。

不見紅站在原地不動,電炬似的目芒四下掃瞄。

冷一凡大為駭異,自己以“病貓”的姿态赴不見紅之約,這件事可說十分秘密,而且地點又這麽荒僻,怎會有人暗中偷襲呢?

飛刀是沖着自己發的,對方會是誰?

如果自己是被三陽會的人盯上,就不可能預伏,顯見對方是先自己而到的,難道會是不見紅搗的鬼?

這也似乎不可能,病貓對他有援手之情,不會思将仇報,何況他是事後才從自己的巧撞中知道救他于危的是病貓。

他之所以要見病貓也是在知道病貓身份之前,這……

“不見紅,這怎麽回事?”冷一凡不能不問。

“在下也莫明其妙。”

“誰能預知我們今晚的約會?”

“先把人揪出來!”不見紅淩厲目芒仍在閃動。

“敢于向你老大動手的,絕不會是無名蛇鼠,不過這種做法未免幼稚得可笑,簡直是……”

不見紅聲未了,“嘿!”地一聲冷笑傳處,銳風再起,仍是襲向冷一凡,比上次更為疾勁。

聽風聲不止是兩把,同樣是相對的兩個方向。

天色太黑,無法視辨,只有閃躲一途。

冷一凡一個旱地拔蔥,閃電般竄空拔起,四柄飛刀從腳底下數寸之外交叉射過。

就在拔勢将盡正要下落的瞬間,飛刀又告交叉射到,不知有多少把,是兩簇,涵蓋了徑丈的空間。

冷一凡猛挫牙,一個雲裏翻,如巧燕般把身軀打橫,硬生生向上浮起數尺,飛刀幾乎是貼胸腹而過,勢盡落地,落在土堆側邊的凹槽中。

腳才站地,又有數柄飛刀擦頭皮削過。

冷一凡不由得出了一頭冷汗,心頭蔔蔔跳個不停。

錯非是他這一身上乘功夫,換了別人絕難逃穿身之厄。

對方是誰,為什麽蓄意要他的命?

“呀!”大叫一聲。不見紅像夜鷹般飛撲向左前方兩丈之處,他觀察飛刀的起射點,确定了方位,才冒險飛撲,人落下,又冒起,顯然是撲了一個空。

現在他立腳的位置是在冷一凡右邊兩丈之處的墳堆問。

如果對方有意要他的命,在一明一暗之下,趁他身在半空發出飛刀,必然避無可避,但對方并未利用這機會。

“嘿!”冷笑聲在三丈之外,顯然對方利用墓隙通道變換了位置,從飛刀相對發射的情形看,對方至少在兩人以上。

在這種情況下,要逼出對方可不容易。

“不見紅,這兒沒你的事,你最好離開!”對方發了話。

“有種的就現身出來!”

不見紅在尋找發聲的位置。

“冤有頭,債有主,請你遵守江湖規矩!”

聲音又移動了方向,語氣倒是滿客氣的。

“是報冤讨債的?”冷一凡不能裝聾作啞。

“一點不錯。”

“朋友是誰?”

“面對面時你就知道!”

冷一凡略作考慮,轉向不見紅。

“你走吧!”

“在下……能走麽?”

“那位朋友的話你老弟大概聽得很清楚了,這是個人彼此間的過節,不容第三者插手,堂堂不見紅,不會不懂江湖規矩吧?”

“霍老大……”

“多一句話也不要說,本人的事向來不許別人插手,你請便。”

“要真正離開,不能逗留在附近,再說得明白些,本人的事是秘密,不入第三人之耳。”

冷一凡這麽說有他的道理,一來,對方的人數在兩人以上,必定有人監視不見紅是否真的離開。

二來對方找的是病貓,而自己并非真正的病貓,問題容易解決,如果不見紅在場,他基于報恩的心理定會采取行動,事情就會變得複雜。

第三,病貓是個邪門人物,找上他的可能是正派人,自己一個人可以見機行事。

“霍老大,在下……還有事要請教?”

“錯過今晚再說,本人絕死不了,請!”

不見紅無奈,吐口大氣,彈身離開。

冷一凡望着不見紅的身影從墳場盡頭消失,才收回目光,重新登上墳頭。“朋友可以現身了!”

“我們不是朋友!”

對方的聲音轉變為冷厲,幾乎可以從聲音中感受出那濃重的恨意。

“那就算仇吧,出來!”

人影從堆壘中冒出,緩緩移近,停在八尺外的一個土包上。

冷一凡運集目光,仔細觀察對方,面目不十分清楚,衣著、輪廓、打扮,都沒有什麽突出的驚人之處。

只有那雙眸子,閃射出駭人的異芒,像貓頭鷹的眼,由眼可以看出對方不是尋常之輩。

“姓霍的,真是老天有眼,終算找到了你。”聲音中充滿了怨毒,不言可喻,他與病貓之間有極深的仇怨。

“怎麽樣?”

“宣告你惡貫滿盈,報應臨頭!”

“你是誰。”

“飛刀洪奇的遺孤,我叫洪子成,從南方找到北方,整整耗了五年的時問,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在開封找到了你。”

也許由于太激動,微微有些氣喘。

冷一凡傻了眼,他根本不認識什麽飛刀洪奇,因為他對南方武林相當陌生,想接話都接不上。

這情況與化身應無敵一樣,得承擔他本人所結的一切恩怨。

應無敵已做了和尚,放下屠刀,皈依佛門。

那病貓霍雲呢?

江湖秘客為什麽會有他的面具?

轉念一想,覺得不對。

病貓這名號是自己在面店裏向不見紅胡謅的,碰巧撞上了板,真的有這麽個人,難道說巧到這面具也真是病貓的?

“你認識病貓?”

“你不敢承認?”

“先說你見過病貓本人沒有?”

“在小館子裏你自己報的名號,難道那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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