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彼時。
譚老教授的家中。
希維爾和圖綿綿從皇室醫院離開後, 院長帶着護士機器人匆匆趕了過來。
他們進來時, 譚老教授正全身心的沉浸在病例的世界裏, 對他們的到訪恍若未覺。
等到譚老教授将古記手劄往後翻頁時, 餘光才瞥見了院長一行人。
他沒有心思寒暄, 朝着院長一行人招了招手：“過來過來。”
譚老教授指着自己面前桌案上放着的一本古籍，說道：“你們都來看看這個。”
“什麽東西？”院長在譚老教授身旁坐下，“你找到病例了？”
幾位護士機器人也湊到旁邊，團團圍住了擺滿珍貴的紙質書籍的桌子。
“找到了。”譚老教授點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 “當然找到了。”
找不到或許會被公爵殿下暗鯊掉。
譚老教授面前放着一本翻開的書籍，因為時光久遠，紙質都開始泛黃。
古籍翻開的那一頁上, 寫着常人看不懂的古文字，還畫有身體構造圖。這是步入星際之前的那個文明時代的通用文字。
譚老教授的光腦打開着，上面顯示着圖綿綿方才的檢查數據結果以及掃描影像。
“你看這裏，身體結構相差無幾。”譚老教授将古籍與光腦圖像做對比, “還有這裏, 翻譯過來的數據跟公爵夫人的情況非常相似。”
院長也是懂古文字的，跟譚老教授探讨溝通起來毫無障礙。兩人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音響了一陣, 接着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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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 對話聲才又響起, 譚老教授看着古記手劄上的某一頁, 面露遲疑之色。
他又側過頭去看光腦上圖綿綿掃描出來身體圖像, 接着看了看古記手劄。
看看光腦圖像, 再看看古記手劄。
如此循環往複。
接着，譚老教授又将古記手劄上的數據導入光腦裏，拿去跟圖綿綿的檢查數據做對比。
然後再對比、又一次對比。
幾番折騰過後，譚老教授終于松了一口氣。結果已經百分之百可以确定。
他舒了口氣，環視四周一圈，目光在呆滞的院長及旁邊護士機器人的臉上掃過，一字一句道：“公爵夫人腹部的這團黑影，是……”
“——孕囊。”
譚老教授話音落下。
四周有片刻的！的寂靜。
孕囊。
古記手劄上說，這是拉斐爾家族雄性孕育新生命的地方。
新……生命……？
“啊——！！！”護士機器人們驟然爆發出一陣尖叫！有一位甚至差點死機倒下去。
怔仲出神的院長像是這尖銳的驚叫聲喚醒，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猛的倒吸一口涼氣。
随即因為起身太猛而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頭腦發昏，他連忙攥住了身旁一個護士機器人的手臂，這才保證自己沒有摔倒下去。
“這、這……”院長閉了閉眼。呼吸紊亂，心跳都似乎漏了幾拍。
他身旁的譚老教授摘下眼鏡，用手帕擦拭了一下模糊鏡片，眼角隐隐有淚花閃現：“看來，我必須得相信公爵夫人懷孕的事實了。”
譚老教授欣慰一笑。
他搖了搖頭，喃喃道：“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啊。”
帝國的生育難題已經困擾了科研人員許多年。
自然生育率為零，是因為壽命悠長的星際人民不想生。
當物質與精神需求高度滿足，國民素質普遍提升後，生育這件麻煩的事，好像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而科技手段生育率為零，是源于人們拒絕捐獻精子與卵子。
非此二者結合、由提取基因或其他手段培育出的生命，又被公民視為克隆體而引發衆怒，遭到全國抵制。
兜兜轉轉，在各種難題的困擾之下，生育率一事十分棘手，十多年來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提升和進展。
卻沒想到，就在這麽平平無奇的某一天，事情發生了重大的轉機。
譚老教授默默的靠在牆角追憶往昔，已然老淚縱橫。他年紀大了，經得起大風大浪，如今的表現還算穩重。
但是院長就不行了。
院長一陣頭暈目眩的驚喜過後，已經不知道該高興的笑、還是該感動的哭了。
他喜極而泣，拉着身旁的護士機器人一疊聲道：“快！快！快呼叫公爵殿下！”
“聯系公爵殿下，快讓公爵殿下帶夫人去皇室醫院！”院長手忙腳亂的往外沖，沖到一半又返回來把譚老教授拽上。
他高興得兩條腿各走各的路，那興奮的勁兒仿佛是自己老婆懷了孕，“要、要當着公爵殿下的面重複一次孕囊的檢查！要告訴公爵殿下這個好消息！！”
重複一次檢查，是讓公爵殿下相信這個不可思議好消！息的力證。
也是用來當做最後的确定。
帝國曾經發生過很多誤診懷孕的烏龍，一次次的失望過後，迎來的便是無盡的失落與黯然。
但願這一次。
毫無偏差！-
公爵府裏。
公爵大人将小嬌夫摁倒在床，啵唧親了一口後，接起了緊急呼叫的通訊。
三言兩語結束通話後，希維爾帶着圖綿綿趕去了皇室醫院。
甫一抵達，圖綿綿便被異常亢奮的護士機器人們簇擁着進了檢查室，其小心翼翼之程度，仿佛他是一個易碎的珍貴玻璃娃娃。
這一次檢查，跟以往的每一次都有所不同。
拉斐爾家族的古記手劄上所記錄的相關數據已經被全部導入醫療數據庫內。
并且還從譚老教授名下的拉斐爾科研所調來了幾臺器械，跟皇室醫院的醫療器械進行了拆卸重組，合并成了更圖綿綿圖綿綿身體檢查的新型器械。
檢查數據很快從器械設備發送到譚老教授的光腦終端上。譚老教授凝眉看着數據，眼中情緒萬分，半晌都沒有說話。
注視着他的希維爾：“……”
發覺情況不太對勁一同趕來醫院的安德森管家：“……”
奉命給公爵夫人端了一盤奶黃包來當零食的女傭朱蒂：“……”
眼看着譚老教授的神情越發嚴肅。三人均是心中各有想法。
攤上有關圖綿綿病情的事情，公爵大人的忍耐力便不是很強。
他翡翠綠的眼眸一錯不錯的盯着譚老教授，緩緩道：“病情很棘手嗎？”
“啊。”譚老教授如夢初醒，放下數據結果，擡頭看向面前的公爵殿下等人，一臉嚴肅的搖頭：“不是。”
旋即他眉眼一彎，面容慈愛道：“公爵夫人是懷孕了。”
“公爵夫人腹部的黑影是一個孕囊。重組醫療機器後，我們進一步的發現孕囊裏面有生命活動的跡象。”譚老教授解釋了一下。
“之前公爵夫人說感覺肚皮在動，或許……”他滿臉欣慰，和藹可親道：“或許這就是小公爵殿下在用他的方式，在向這個世界打招呼、告知他的存在吧。”
“恭喜您，公爵殿下。”譚老教授向公爵大人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希維爾：“……”
譚老教授：“……”
譚老教授：“？”
譚老教授的慈！祥微笑維持了好幾秒鐘，面前的人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疑惑的看了看希維爾，又看了看如同雕塑的安德森管家和朱蒂。大抵猜到了他們的心情，于是又重複了一遍。
“公爵夫人确實是懷孕了。”
圖綿綿是真的懷孕。
不是疑難雜症，不是曠世絕症，也不是誤診。
是，
真真正正的懷孕。
“啪”的一聲，朱蒂端在手上的餐盤失力滑落在地，碎裂聲頓時驚醒衆人。她身旁立即有清潔機器人過來打掃。
希維爾眼睛一眨，一雙翡翠綠的雙眼褪去迷霧，重新凝聚有神起來。
他仿佛是沒聽清楚，重複詢問了一遍：“什麽？”
譚老教授促狹一笑，耐心的說給他聽：“公爵殿下，公爵夫人懷孕了。”
希維爾：“……”
希維爾微微垂下眼簾。
朱蒂已經迫不及待了，她上前問道：“那、那夫人懷孕了，有什麽、有什麽……”
朱蒂急得在原地踏小碎步，安德森管家幫忙續上話：“有哪些東西是需要開始準備起來的嗎？”
譚老教授往背後看了看，圖綿綿還在檢查室裏沒出來。
他扶了扶眼鏡，背着手站在走廊上，開始向朱蒂叮囑一些懷孕期間需要注意的事宜。
不少事情他來回念叨着，重複了不下三遍，就為了讓朱蒂能有時間反應過來，加深印象方便記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敢嫌棄老教授啰嗦，只怕他說得不夠多。
朱蒂在光腦的備忘錄上奮筆疾書，手指觸屏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同時申請開啓了錄音設備，只為将譚老教授的叮囑一個符號都不漏的記下來。
帝國已經二十年沒有新生命誕生了，公爵夫人懷孕的消息就像一個驚天大彩蛋，不說親手檢查出這份結果的譚老教授心情如何，總之朱蒂和安德森管家激動得心都在顫抖。
朱蒂和管家先生深陷靈魂的激動顫栗無法自拔，都仿佛缺氧了似的有些眩暈和不知所措。
而公爵大人的腦子仿佛被戰艦碾過似的，腦海裏一片轟隆隆的巨響，圖綿綿診斷懷孕的結果像是複讀機一樣在他耳邊不停的循環。
希維爾臉上滿是冷凝沉默之色，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老教授，似乎也在認真聽講。
可是熟知他的管家先生一眼就看穿了希維爾此時頭腦一片空白的狀況。
管家先生此時此刻也很激動，他心如擂鼓，伸手去拍了拍希維爾的胳膊。手抖像是得了帕金森，舌頭也仿佛打了死結，“公爵殿、殿殿殿殿、殿下！您、您、您先……”
安德森管家深呼吸一口氣，才把舌頭捋直了，“您先進檢查室把夫人接出來吧！”
聽見這句話的希維爾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他邁步往檢查室裏走去，正好撞見從裏面出來的圖綿綿。
看見圖綿綿的那一瞬間，希維爾緊繃的神經才忽然放松下來。
他張開手，将圖綿綿擁入懷中。
圖綿綿：“？”
圖綿綿被公爵大人這個反應吓到了，他震驚，“我不會真的得絕症了吧？！”
臨死前的抱一抱？
“不是。”希維爾的聲音有些低啞。他将圖綿綿擁得更緊了一些，下巴放在圖綿綿的肩頭。
圖綿綿：“……？”
圖綿綿茫然：“那我是得了什麽病？”
圖綿綿這位當事人，在目前的情況下，大抵是最搞不清楚狀況的一個了。
希維爾閉了閉眼，開口時聲音就在圖綿綿耳邊響起：“你……懷孕了。”
圖綿綿：“……”
就像是失去神經，我感覺不到呼吸jpg
圖綿綿脫力的從公爵大人的懷抱中滑了出來，吧唧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神色迷惘。
圖綿綿：我＃％＆＊＄＃……
大家都沒有出聲打擾，讓圖綿綿安靜的消化着這個重磅消息。
希維爾在圖綿綿身旁坐下來，握住了他的手。
半晌後，圖綿綿才回過神來，他一臉不可思議：“我竟然能生崽崽！”
他公兔兔诶！
公爵大人：“……”
希維爾低聲給他解釋了一下孕囊的事情，圖綿綿這才恍然大悟。
見公爵夫夫将懷孕一事消化得差不多了，譚老教授扶了扶眼鏡，又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雖然公爵夫人懷孕一事值得高興，但是另一件事可不能因此而疏忽了——”
“帝國律法有所規定，孕育新生命的公民擁有選擇是否生育的權利。無論生與不生，帝國都支持您的決定。”
“不知道公爵夫人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譚老教授看向圖綿綿，嚴謹道：“不想留的話，過幾天就可以安排打胎了。”
圖綿綿聞言，頓時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