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很可惜,你只說對了一半。”我單手捂着下巴,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故意向他賣了一個關子。

“我只猜對一半?”君豪顯露出一絲懷疑之色,好象對他剛才所續的故事結局頗為自信。

我側過頭,俏皮地望了他一眼,咬着嘴唇點點頭,故意掉他味口。

“那後面的結局到底怎麽樣了,快說,快說。”君豪這個時候有些急,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那個芙蓉姑娘的确很善良,如你所說,她不計前嫌,懇求這位天神寬恕整村的村民。但與你猜的不同的是天神并沒有庇護她,相反還對她說‘如果你真想救這裏的村民,那你就必須犧牲自己,代替他們接受上天的懲罰,你的肉體将永遠浸泡在洪水裏,靈魂将永世不得超生。你願意嗎?”說到高潮時,我又停住了,又賣起了關子。

“不用說,那個芙蓉姑娘肯定是把自己奉獻掉了。”君豪一邊搖頭,一邊笑話我說這麽一個無聊透頂的故事。

盡管他覺得無聊,但我還是忍不住想把這個故事講完,就算是講給自己聽。

“後來,芙蓉姑娘代替了村裏所有應該受到懲罰的村民,置身跳入洪水裏,變成了一座山,也就是我們現在身處的蓉山,而那些村民為了躲避洪水,紛紛逃到山上,世世代代也沒敢下來。據說這條淚女溪,就是芙蓉姑娘的眼淚,所以,淚女溪又稱為‘芙蓉淚’。”我意味深長地結束了這個故事。

“真想不到,好人也得不到好報。”君豪傷感的做了一個鬼臉,點上一支煙。

“是呀,就像丘吉爾說的那樣,‘是善的軟肋助長了惡的兇狠’。”我忍俊嘆了一口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善良就等于忍讓,忍讓助長了邪惡的氣焰,所以說好人注定永遠沒好報。”我揚起頭,望着遠方一朵肥碩的閑雲懶洋洋地扒在遠處的山頭上。

“什麽邏輯。”君豪嗤鼻一笑,直搖頭。

不知為什麽,每當我提起這個故事,心情就變得特別不好,看什麽都不順眼,甚至就連頭頂上毫不相幹,飄浮着的閑雲,在此時也變得罪惡至極,不可饒恕。

君豪和我并排躺在淚女溪旁的草地上,仰望天空,細細揣摩耳邊回響的風聲、林聲、溪水的哭泣聲,在整個山間清冷地回蕩。

“薇凝。”君豪在我耳邊輕聲喚着我的名字。

“有什麽事嗎?”我喃喃地應了一聲。

“我這次來——感覺你并不開心。”他聲音低沉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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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哪有,你不要在這裏瞎猜,好不好。”我不耐煩地側過身,背對他,本來平直的思緒在此時突然翻了幾個不小的浪。

“你說的那個華爺爺對你好嗎?”他又問。

“好,好,非常好。”我酸溜溜地苦笑幾聲,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薇凝……”他默然了一會,輕聲低吟:“我不想去美國。”

“為什麽?去美國留學是一次多麽難得的機會,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這樣的機會都得不到。”我激動地扭過頭,不解地望着他。

“你知道原因的。”君豪也側過頭望着我,眼眸裏流淌出一絲如秋水般,略帶淡淡憂傷的柔情。

“我……我哪會知道。”我抽搐着幹澀的嘴角,神情閃爍地朝他牽強一笑,便很快又側過身,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了。

“哈……哈……”君豪仰望天空,誇張地笑了幾聲,說:“看來我是真的沒有多少魅力來吸引你要我留下來。”

“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麽。”我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拉起君豪,想就此轉移話題,說:“今天我要親自下廚,為你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算是為你餞行吧!”

“你親自下廚?”他斜着腦袋,不相信地望着我:“我還真是榮幸呀,我想你的那位華爺爺每天都能吃到你做的飯,一定幸福死了,是嗎?”君豪略帶調侃的語氣笑問。

黃昏,廚房裏響徹着歡快的鍋碗瓢盆的聲響。整棟房子像五線譜上跳動着的音符,歡快的完全不顧及窗外秋的寂寞。憑借我二十年來的磨練,也可以說是磨難,造就了我一手不算太差的廚藝。我三下五除二,不到一會的功夫,一頓豐盛的晚餐,就此隆重登場。

當然,在我們享用美餐之前,首先要想到的一個人無庸質疑是華爺爺。我像平常一樣,将每盤菜都夾一點,放到一個小淺碟裏,然後盛上一大碗飯,端到他的房間裏去。也許是君豪來的原故,今天我的心情相對來說還算不錯,所以對華爺爺的态度比以往要好一些,至少今天在叫華爺爺過來吃飯時,前面加了一個“請”字。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華爺爺坐在窗臺前惜字如金地突然問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對華爺爺會主動和我說話,有些不大相信。

“他是我的同學。”我轉過身試探性地向他又問了一句:“你想見他嗎?”盡管此時我知道他的回答肯定是“不”,但我還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問了。

“不用了。”他在我意料之中說出了這三個字。

我回到廚房,君豪顯得有些拘束,他不停地東張西望,可能是第一次來這裏,和我剛來這裏時的感覺一樣,陰森、恐怖。

我望着他那拘謹樣,頓時覺得可笑:“平時見你那麽嚣張,今天怎麽變成了一只老鼠,拘束得想到處找地打洞。”我故意笑着斜睨他,裝作很輕視的樣子調侃他說。

“誰拘束,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沒規矩,我只是在想這裏的主人,現在正躲在哪個老鼠洞裏,我好去拜訪,禮節性地打個招呼而已。”

“哦,原來如此。”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點着腦袋說:“我看你還是省省吧,他最讨厭見陌生人了,尤其是像你長得這麽帥的陌生人,他就更不願見了。”

“你覺得我很帥?”君豪滿臉緋紅,顯得有些得意。

“是呀,至少你沒有像他那樣,成天戴着一張面具過日子。”

“怎麽,他很喜歡戴面具?裝佐羅,還是裝黑俠呀?”君豪并不知道華爺爺被毀容的事情,風趣地笑問。

“不……不……不是的,他——”說到這裏我突然打住了,總覺得自己有些缺德,竟然拿別人的傷疤作為自己調侃取樂的材料。

“他怎麽了?怎麽了?”君豪見我欲言又止,不禁來了興致,不停地追問。

“沒什麽啦,他只是一個脾氣很古怪的老人家而已。”我随便敷衍了他一句。

“他該不會對你有什麽企圖吧?”君豪故作深沉,眯斜着眼睛,暗含提示地調侃我說:“雖說他是一個老人家,但如今這世道,色郎色女是不分男女老少的。”

“你胡說些什麽,他都一大把年紀了,能對我有什麽企圖。再說他行動也不方便……到是你,我才應該多防備一點。”我說時,用湯匙敲了一下他的頭。

他哎喲一聲,摸摸頭上被我打到的地方,裝作很痛的樣子,又哀聲又嘆氣地說:“唉!只可惜我是有這個賊心,卻沒這個賊膽呀。”

“是嗎?那好,現在趁你的賊心還不算太大時,先戳破你的賊膽再說。” 我說着,趁他不備,用湯匙又去戳他的肚子。

“好……好了,我投降,我投降,行了吧!”君豪捂着肚子求饒,整個人笑得都快岔了氣。

我們倆在廚房裏嘻嘻哈哈地打鬧着,仿佛又回到了過去已逝的童年。童年是一段多麽令人難望的時光呀。記得小時候,君豪經常帶着我,跑到死魚塘裏釣魚,臭水溝裏撈紅頭大蝦。甚至聽說山裏坡上停着一具死屍,我們還富有冒險精神,半夜三更地跑到山裏坡上探險。每每想到這些,我的心情就會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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