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錦素馨開啓靈智至今不過短短幾載,修真界的秘聞全然不知,更不要提千年不出一個的“天魔”,聽聞到師尊暴怒之語,還以為潤火老祖因為彭魄周身越發顯眼的魔氣而惱怒,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衣袖說:“師父你不要生氣了,此行彭魄将我保護的很好,他沒有害我之心。”
潤火老祖頓時覺得自己沒教好徒弟,素馨一點不明白人世險惡,他狠狠瞪了站在對面的彭魄一眼,防備的後退幾步扯着少女躲到閣主身後才憂心忡忡的教訓起來:“都是我過去只顧着逼你修煉,沒好好把界內秘事告知于你,可你出門歷練了不少日子,也該有些防人之心,怎麽能成天跟一個魔修混在一起!難道你忘記原因損耗當日,內府空虛之感了麽?!”
錦素馨垂下頭,心中尴尬,可她沒被潤火老祖幾句訓斥唬住,仍舊堅持不懈的扯着他衣袖,用濕漉漉的眼神看着他懇求道:“師父,彭魄和最初醒過來已經不一樣了,他現在很清醒。你不是總說他人若有悔改之心,當給其一條生路,我……他對我好,我拒絕不了。”
他看着對面目光清澈的少女,恍惚之間仿若看到了幾十年前的在師尊面前為他們頑皮求情的師姐,忍不住嘆息一聲,擡手揉了揉錦素馨頭頂,語氣變得柔軟縱容:“若他只是個普通魔修,縱然為惡萬千,看在你的面子上,捆仙繩一綁仍在後山洞府之中,你想護着多久又有何難?只可惜他不是一般人——為師當初眼拙了!沒想到他出身佛寺又破了戒的和尚淨是千萬年才能生出一個的天魔。”
“師父,我不懂。彭魄他怎麽會是天魔呢?他明明有父母……”錦素馨說着擰起秀氣的眉頭。
潤火老祖苦笑一聲,回首向仍舊站在重重包圍之中卻全無緊張之感的天魔看去,沉聲道:“天魔雖然名為‘天魔’,卻不是憑空蹦出來的,他們與精怪不同,乃是天地戾氣、陰氣、煞氣托胎與修士之腹,經過修士充盈的精血護養,一朝分娩為嬰孩——此時雖能看出幼童具有強大的魔修資質,與尋常孩童不同,可修真者的孩子天生能夠感悟天地靈氣不在少數,确實有些生來便是魔修之體,有這樣的身份不足為奇,不會讓人一眼分辨出天魔的真實身份——這是天魔防止被斬殺在無能時候的自我保護能力。可一旦他們突破元嬰,修為便再也克制不住,這時起,天魔雙眸變為赤紅,引動天地之氣,驟然看來仿佛天道不容,經歷的雷劫也超越尋常修士。”
潤火老祖說着搖了搖頭,聲音變得低啞:“但天魔是應天道而成,天道又怎會苛待自己的孩子?那雷劫非但不會損傷天魔分毫,還會為其鍛體,重塑根骨,令天魔一聲筋骨血肉刀槍不入,渡劫期下的修士對其無可奈何。”
“天魔與尋常魔修唯一不同之處便在于,突破元嬰修為後,無論使用何種天材地寶或者靈器仙寶壓制,天魔的魔體都無法再掩藏,他們會清醒着入魔,血染雙眸再無轉圜的餘地——歷代與天魔親近之人都死無葬身之地。素馨,他不是你的機緣而是劫難,聽師父的話,與他分開吧。”
“師父,我……”
錦素馨急着開口,潤火老祖卻指尖向前一點,按在少女喉間封住了她急于出口的話,搖搖頭,鄭重道:“別急着告訴我,随我回閣,十日後,再說你的答案。”
語畢,渾厚的靈力自潤火老祖掌心而出,當空将錦素馨抓住塞進廣袖之中,淩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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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火老祖一揮手,被他之于袖內的錦素馨瞬間出現在靈氣滿溢的聚靈陣正中央,她正要說些什麽,潤火老祖已經沉下臉,怒聲道:“你喜歡什麽人,願意做什麽為師本何曾幹涉,但你看看自己現在——修為暴漲,心境卻仍舊停在臨近突破金丹期的時候,如此這般若是還與那天魔處在一起交頸纏綿,是怕自己不會走火入魔嗎?!”
錦素馨一下子縮起頭,眼神露出心虛,她動了動嘴唇,卻沒說一句話,老老實實的坐在聚靈陣中,潛心冥想,思慮自己一路遭遇錘煉心神,從中提高心境。
潤火老祖滿意的點點頭,看着緊閉雙眸、神色嚴肅的少女,目露慈愛之意為她布下幾道防禦陣法,随即眼中笑意消逝,瞬間消失在原地。
自潤火老祖帶着他的小錦鯉離去,碧海聽簫閣中修者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但凡知道些許內幕消息的,沒人留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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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火老祖唯一的親傳弟子當初因為靈根的問題驚動過閣主和各閣的閣主、長老,事後卻只公布了這名親傳弟子已有道侶,整個事情從頭到尾都透着古裏古怪的氛圍,只要有點腦子的人絕對不會摻和進去,畢竟,親傳弟子這種身份他們一輩子也許都摸不着,何必為了滿足些許好奇心惹來一身腥呢。
偏偏人群散去後,丢留下一名神色陰沉、戾氣滿身的修士,他打扮與碧海聽簫閣的修士差異頗大,眼神不善的緊盯着彭魄不放。
彭魄雖然穿起修士的衣衫,也開始續發,但行動之間卻改不了多年習慣,雙手合十于胸前,故意笑得一臉和善的說:“施主看我許久了,有何話不妨直說。”
對面的男人果然被彭魄作态惡心得繃不住一張臉,冷聲開口:“你是錦素馨的道侶?”
彭魄摸了摸跳到他懷中的流韻,露出迷人的笑容,口氣淡淡的說:“說我是素馨的爐鼎也可。”
彭魄話一出口,對面中年男人臉上立刻顯出震驚而憎惡的神情攥緊了手掌,彭魄将這一幕收入眼睛,口中卻道:“天魔不受天道約束,為惡不罰,為善卻會記下功德,功德于我無用,全部轉給素馨不是正好?免得她于我相差太多,日後遭人算計。”
轉給錦素馨,除了雙修之時還能如何“轉”?“日後”若非渡劫飛升之後,又來得哪個日後?!
彭魄好聲好氣的說完這些,心情愉悅的丢開面前修者,手指順着流韻一身光滑皮毛撫摸之後,眉眼含笑的自言自語道:“山門外風景不差,不如在此地結廬而居。他們總不會關住素馨一輩子的。”
話音剛落,濃郁的黑氣在空中纏繞,圍繞着山門的樹林登時失去生機,流韻被吓得渾身皮毛都炸了起來,可當彭魄放下手一座精致的木屋挂在山腰上,泉水自山頂流下,在山壁上漾起淡淡的水波,陽光下泛着金光,更加襯得樹屋精巧可人。
流韻驚喜的叫了一聲,撒開四蹄連蹦帶跳的竄進樹屋中,彭魄眼中這才恢複了些許笑意,低聲道:“素馨與這只貓共居數次,貓兒喜歡的房間,素馨一定也會喜歡。”
他擡步而上,待彭魄身影消失在樹屋之中,潤火老祖與碧海聽簫閣閣主的身影才顯現在山門外。
閣主對着樹屋望了幾眼,轉眼看向潤火老祖,調侃道:“沒想到這天魔竟然是給了閣中面子,他吸取生氣的節點正在當時的護山大陣生門——若是再狠一點,護山大陣便要碎裂了。”
潤火老祖冷哼一聲,心中依舊郁憤:“難道每次都用雙修之法提升我唯一弟子就不是毀人不倦了?”
“……能讓天魔甘心做爐鼎,其實也說不上誰更吃虧不是。”閣主被潤火老祖眼神紮得臉上生疼,只好摸摸鼻子幹笑起來,但潤火老祖卻因為他的話露出深思的神色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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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也別斤斤計較,當年師妹的事情不一定會在素馨身上重演,人與人的境遇是不同的,看開點。”閣主拍拍潤火老祖的肩膀,搖頭低笑着擡步離去。
他心想:若不是沒死心想要考驗天魔一二,又怎麽會拉着自己再次跑回山門外窺探他的一舉一動,以潤火與天魔的實力差距,直接将其斬殺便可,允許天魔留在山門外,已經代表了碧海聽簫閣回護的态度。
潤火這性子還真是百年如一日的別扭!
待閣主離去,潤火老祖緊握雙拳,抿着薄唇凝視挂在半山腰的書屋,跟自己升起了悶氣——閣主的話一點沒錯,他确實對錦素馨選擇的道侶無法放心!
師姐當年莫名消失之事雖有傳言乃是被妖獸所惑,可以潤火對師姐的了解,他無法相信與人結交不看出身修為只觀心思純善與否的師姐會被妖獸迷惑——九尾妖狐的迷惑之術尚且不能奈何她,其他妖獸何德何能?
正因如此,潤火老祖對這種說辭嗤之以鼻,不喜歡師門為師姐挑選的道侶王銳藻,覺得那樣一個小肚雞腸的修者配不上她。
如今師姐早已香消玉殒,她費心留下的孩子身上——與王銳藻産下的女兒,師姐從不粘手,可見不是看重的——潤火老祖更要細心呵護,不能讓她遭受磨難。
天魔算是什麽玩意!聽聽,“天魔”!哪個女修會選這麽個人選做道侶!
潤火老祖可沒忘記他單純可愛的小徒弟當初是被迫吸取原陰,經脈枯萎的回到閣中的模樣!
此仇若是不報,潤火老祖自覺愧為人師,所以,呵呵,既然這名為彭魄的天魔敢住在山腳下,素馨出現之後,他一定要給天魔些顏色看看。
潤火老祖能有今日成就依靠的是超越常人的毅力,他是此界最正統的苦修士,論起害人的本領比築基期弟子還不如,站在原地左思右想累得一頭大汗也沒什麽好辦法,越是急躁,渾身的氣勢越是外洩,山門外竟然被他高深的修為壓得萬籁俱寂。
半個時辰過後,端坐在樹屋之中品茗的彭魄搖頭低笑一聲,起身打開屋門,主動搭話:“師父不妨過來坐坐?”
“誰準許你叫師父的!”憋得心中惱怒不已的潤火老祖登時來到彭魄面前,一把捏住彭魄的脖頸,将他壓在牆壁上,有力的五指陷入皮肉之中,恨不得将他掐死。
彭魄明明喘不上起來,神色卻絲毫不變,頗有興致的調侃:“素馨的心是我的了,她的師父自然是我的師父——您看,我不是做到敬您如父,打不還手。”
潤火老祖一臉厭惡的松手與彭魄拉開距離,沉聲道:“你能做到罵不還口才能算有些可取之處。”
彭魄勾唇輕笑,竟真的不再說話,潤火老祖心頭三分怒火登時變成了七分,深恨自己剛剛心慈手軟。
彭魄嘴角笑意加深,顯然無懼于潤火老祖的修為,神色悠然的坐在茶桌前,捧起沁人心脾的香茶啜飲一口,伸手做出姚卿的姿勢道:“素馨雖然是柔軟的性子,卻不容易被人左右,若她改變心意,我自會離去。”找個方法在勾引他的小錦鯉就好了。
潤火老祖眼睛一亮,強自做出矜持的模樣,仰着下巴滿意的說:“如此便好,看來你還懂些道理,今日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