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追求

樓蘭銀月冷眼看了看左右天王,那兩人不但不怒,反而笑臉相迎。

左天王風月明呵呵笑着,拱手作揖:“銀月公主好。小臣一見銀月公主,便覺如沐春風……”

話立即給銀月公主打斷:“極地冰天從來沒有春天,哪來春風?”風月明無比尴尬地讪笑不已,雲煉雪則是一副想笑又不敢大聲笑的樣子。

銀月公主再不理二人,徑對樓蘭隽說道:“父王,一切已準備妥當,随時可以出發。”

樓蘭隽點點,望了我和雪狼一眼,“銀月,你覺得這二人怎樣?作你的貼身侍衛可以嗎?”

銀月公主冷眼掃過我和雪狼,“可有可無。多他二人不多,少他二人不少。不過既是父王的意思,就讓他二人随我上陣吧。”

一聽這話,我和雪狼當時就火了。這高傲的公主顯然沒有把我倆放在眼裏!雪狼冷哼一聲,仰頭看殿頂,擺出一副“你看不起我,我更不将你放在眼裏”的樣子。

雪狼和我親如兄弟,他都做出了表示,我又怎能不表現一下?當下手按刀柄,以一貫冷淡的聲音說:“既然銀月公主看不起我們,又何必帶我們上陣?公主請自去,我們還是留在這裏好了。等公主什麽時候打不過那兩國聘的夜叉族戰士了再來叫我們,不過那時我們就不見得有打架的心情了!”

右天王雲煉雪聽我們這一說,臉色當即變了,聲色俱厲地說:“你說什麽?居然敢這麽和銀月公主說話?還不下跪請罪!”

群臣紛紛出聲附和,連一貫跟他唱反調的左天王風月明這次居然也跟他站同一陣線,指責我倆。

看上去很威風其實令我和雪狼感到無能的樓蘭隽這時自然沒機會插話了。

樓蘭銀月顯然沒想到我會如此狂傲,我猜想她以前在樓蘭王宮中肯定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人無不是看她臉色行事,憑她的身分和容貌加智慧可能還沒碰到過敢跟她頂撞的人吧,看來我是開了先例。

“哦,你還挺有骨氣。”樓蘭銀月淡淡地說,眼神更是冰冷。

“除了刀,我就只剩下骨氣了。”我針鋒相對。

“那還不走?幹脆回家算了,陪你母親做你的孝順兒子不是更好?”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一震,所有的傲氣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Advertisement

我怎能此時回去?我還沒取得戰士的稱號,我還沒成為夜魔,我有何面目回去見對我寄予厚望的母親?樓蘭銀月啊,你很厲害,一句話便說中了我的心事,你真的要我,在你面前低頭嗎?

那我便低頭吧,也許我這一低頭會讓你更看不起我,但若有一日你能明白我的追求,你就會知道我低頭并不是怕了你的威吓。

我深吸一口氣,對樓蘭銀月深深一揖,“銀月公主,請恕小人無禮,小人願追随公主,聽憑公主調遣。”

我深深地低着頭,看不到銀月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以一種什麽樣的目光看着我,而她的聲音,一如堅冰般冷硬,什麽都聽不出來:“你必須要清楚,夜叉族雖是極地冰天的守護者,但冰雪精靈才是極地冰天真正的主人,在冰雪樓蘭中,還輪不到你夜叉族使性發話!”

血,火,灰。

紫色和紅色的血,紫色和紅色的火,黑色的飛灰。

魔軍如潮水般湧上,火蓮花在軍陣中開放,冒起滔天烈焰。

金發金甲金眼的男子在火光與屍山上縱聲狂笑,手中金光閃閃的鐵棒高高舉起,棒頂的金光似要撕烈天際。

紅發紅甲血紅披風的男子持着血色的長劍,騎在通體雪白的獅子背上,在屍山血海中往來沖突,沿途灑下無數的種子,斬落無數的頭顱。

我看到種子抽芽生長開花怒放然後便是火海無邊。

我看到金色的鐵棒與血色的長劍在空中交擊爆出驚天巨響連天也震裂。

我看到銀甲黑發的男子手持雪亮的長刀加入二人的戰團,一會殺向金甲男子一會殺向紅發男子。

鐵棒長劍忽然一起招呼到他身上他吐血飛退衣甲盡裂刀碎成片。

我看到黑發白衣的女子飛撲到銀甲男子倒地的身體前摟起他哭叫着他的名字。

然後她的黑發沖天舞起,發絲中夾着點點銀光,将周遭肆虐的魔軍絞成粉碎,血肉橫飛中她和他緊緊相擁然後一個奇異的黑球将他們包圍,黑球中隐有宇宙星辰,而他和她則在黑球中慢慢碎成粉末。

在那一刻,我的心劇痛起來,我狂呼着伸出手,想将他們拉出那黑球,卻發現我拉住的是一片虛空。

我捧着頭痛苦的嚎叫,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而痛苦,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已忘記,只記得心中那一陣空虛無助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然後我就醒了。

從那一個令我心痛無比的夢中醒來。

夢中見到的究竟是什麽?那金甲男子、紅發男子、銀甲男子以及黑發女子究竟是誰?為什麽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容?為什麽我偏偏能看清夢中的魔族士兵們猙獰的怪笑?

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又或者是——什麽時候将要發生的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翻了個身,卻再也睡不着。從營帳中翻身而起,看了看仍熟睡着的雪狼,提刀走出營帳外。

雪地中,點點燈火排成大陣,冰雪樓蘭國大軍的營地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寵大的怪獸,綿延不盡。

這支百萬人的軍隊已經行軍兩天了,再有一天,便可到達被困的幽雪城。樓蘭銀月為這支軍隊的總統帥,而到達幽雪城後,那裏的城守也将把軍權全交給她。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為何樓蘭銀月要親自上陣。原來樓蘭銀月不僅是冰雪樓蘭國第二高手,更兼通曉兵法,智計過人,又深得全體國發愛戴,因此以她統軍方能使上下一心,挽回頹勢,擊敗兩國聯軍。

而左天王風月明雖是冰雪樓蘭國第一高手,但他對征戰之道一竅不通。右天王雲煉雪雖通曉兵法,但無論實力、聲望均不及樓蘭銀月,由兩人統兵根本行不通。所以樓蘭銀月不得不親上戰場保家衛國。

樓蘭銀月的中軍賬就設在我和雪狼營帳旁邊。門口有五十名所謂精英護衛團守護着。

我和雪狼看來真給樓蘭銀月看作了可有可無的人,行軍兩天來,她都只坐在馬車裏,從不召見我們,也從不吩咐我們做任何事。至于我們做什麽事,她根本就不管。我和雪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擁有極大的自由。

巡夜的士兵四下巡視着,不時有口令呼喝聲傳來。

一輪明月懸正空中,散發着淡淡的銀光。我站在營帳前,不理那五十精英護衛對我投來不屑的目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閉上雙眼,開始吸收月光的精華。

夜叉族人雖然天生就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後天若不刻苦修煉,力量也只會保持原樣,不會進步,因此我每天都會煉上兩個時辰的氣。

不但是為自己的強大,還為了夜叉族自兩萬多年前便流傳下來的誓言:

滅掉修羅族,以雪兩萬多年前天界之戰戰敗之恥!

可惜傳說上一任修羅王羅呵已經死了,被天帝帝釋天的雷電轟得灰飛煙滅。

聽說他的靈魂堕進了地獄道,也許今後将永不能出來。

他曾是三界第一強者,號稱無敵。

我修煉的目标就是他,我要成為像他那樣的無敵強者!

若有可能的話,我真希望能與他一戰!即使會敗在他手上,也将是我莫大的榮耀。

忽有足音響起,轉頭望去,竟是銀月公主。

月下的她,與白天冷如冰寒如雪咄咄逼人的樣子有着絕對的不同。

那随着夜風輕揚的發絲間竟夾着點點銀光,讓人疑是她未老先白頭,但那些銀光若隐若現,在帳篷的陰影中則完全看不到,而一到月光之下,銀光就現了出來。

臉色也不如白天那樣冰冷,柔和了許多,只是又讓人感到有淡淡的煞氣。

眼神中更多了許多憂郁,低首蹙眉之時,惹人憐惜。

月下的她,與白天判若兩人,我很難想象,一個人竟可以展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不禁看得呆了。

而她,竟似乎毫不在意我無禮的目光,徑直走到我身旁,與我并肩而立,擡頭仰望頭上那一輪銀月……

還未弄清她究竟想怎樣,就聽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帶着三分憂郁,三分無奈,三分寂寞,一分空虛的一口氣,剎那間險些讓我迷失了自我。

這樣一位得天獨厚的公主,竟似有許多不滿,她心中究竟藏了些什麽?為什麽月下的她與白天的她有諸多不同?她究竟有幾幅面具?

正胡思亂想時,她那帶着些許冰冷卻比仙樂更悅耳動聽的聲音傳進我耳中:“你在想些什麽?”

“沒想什麽,公主呢?”我故作鎮定,反問她一句。

“我若有什麽想法,又何需問你?”她這一說,我反而更肯定她心中必有煩憂,只是不願說罷了。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話來說,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公主難道不覺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嗎?”我決定打破沉默,說出了一句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廢話的廢話。

“是很美,不過我沒想到你這樣一個人也會有心欣賞月色。”

“哦?我這樣一個人?公主認為我是怎樣一個人呢?”

“你或許和我是同一類人,正狂熱地追求着一些東西,這或許是宿命,又可能是天性,總之,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把心思花在你所追求的事物之外的。”

“也許你說的對。”我嘆道。長久以來,我從沒仔細思考過我究竟想追求什麽東西。以前的我,只想獲得戰士的稱號,能堂堂正正地上戰場,與魔族或是別的破壞三界平衡的敵人作戰。現在的我,想的是成為真正的夜魔,擁有無比的力量,來做我想做的事,可是我想做的究竟是什麽呢?獲得銀月公主的芳心嗎?顯然不是,夜叉族被創造出來時就已注定了的宿命便是守護,而我正在做的事不正是守護嗎?守護我愛的一切。成為戰士是為了守護,成為夜魔還是守護,只有成為真正的戰士,擁有無比的力量,才能更好地守護我想守護的一切。母親、雪狼、我的族人、極地冰天、三界的和平與安寧……那麽我正在追求的,從出生起就一直在追求的,不正是可以守護一切的力量嗎?說到底,我追求的,就是守護。

“那麽公主你,追求的又是什麽呢?”

“僅僅是……自由……”銀月公主幽幽地說,長嘆一口氣,轉身走了。

只留下心亂如麻的我。

原來你追求的,是所有皇族深宮中人都想得到卻總不易甚至不能得到,也許是三界之中最珍貴的自由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