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突變
夜。
勞累了一天的士兵們都已入睡，除了城樓上的哨兵偶爾交談兩句，整個幽雪城都是一片寂靜。
但我卻睡不着，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有一種令我感到恐懼的力量正在慢慢逼近，那種力量，似乎充滿了邪惡、死亡、絕望。我有生以來，還從沒有過這麽不舒服的感覺。
在床上翻來覆去，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令我的心不禁越跳越快，身上的衣服也漸漸被冷汗浸透。我猛地自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呼着氣，想壓下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卻發現旁邊的雪狼也從床上坐了起來，不住地擦拭着額上閃亮的汗珠。
“怎麽了？”雪狼的聲音有些發顫，“你怎麽也醒了？”
“我感覺到恐懼……和殺戮……”我發覺我的聲音更是抖得厲害，“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我們會有這樣的感覺！”
雪狼沒有回答我，我想他可能也是什麽都不知道。
窗外忽然閃過一道強光，接着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響聲中，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驚呼聲，慘叫聲，爆炸聲，建築的倒塌聲，充滿了絕望與恐怖的吼聲。
我們的房屋在這種種聲音中倒塌。
“快去保護公主！”我一聲大吼，自房屋的廢墟中沖天而起，拔刀在手，徑飛往銀月的宿處。雪狼緊跟在我後面，大聲說：“城樓那邊出事了！”
不用他說我也知道，城樓那邊，已燃起沖天紫炎，從天上看去，高大的城樓已倒塌了一截，一只長約百丈、似龍非龍、遍體漆黑的四足雙翼怪獸正撲閃着翅膀飛在半空之中，張大了口噴出一道道紫炎，紫炎所過之處，所有的物事剎那間灰飛煙滅。絕對防禦的結界被紫炎燒得支離破碎，無數穿着兩國聯軍制服的士兵們在怪獸紫炎的掩護下，沖上已失守的城樓，如潮水般湧進幽雪城中。樓蘭國的士兵們在城巷中、半空中與敵軍交戰，一道道炫麗的咒術攻擊在空中綻出五顏六色的煙火，無數的人影在煙火中化為飛灰随風而散，強橫的武器撕破一個個人體，鮮血與殘肢漫天飛舞，瀕死的慘叫聲竟掩過了咒術爆炸的轟鳴聲，兵器砍在肉體上的撕裂聲竟掩過了兵器的交擊聲。
從空中墜下的屍體與躺倒在地面上的屍體層層堆積，形成一座座小山，血從山頂流到山腳，彙成一條條小溪，幽雪城在戰鬥中化為煉獄。
樓蘭銀月住宿的房間早在地震中化為廢墟，她身着戎裝在五十名精英護衛團成員的保衛下大步邁向最前線。
我和雪狼從天而降，擋到了銀月面前。
“你不能去。”我伸手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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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樓蘭銀月的黑發在夜風中輕揚，在銀月下閃着淡淡的銀光。
“兩國聯軍派出了強大的怪獸，城牆已被打塌，城樓已經失守，敵人大軍湧入城中，你去也是送死！”
“我是統帥！我必須指揮作戰，挽回敗局！”樓蘭銀月冷着臉，徑直前行。
“站住！”我刀一橫，刀鋒離她的咽喉僅有三寸。
“大膽！”一名精英護衛團成員怒喝一聲，一揮手中長刀，朝我當頭劈下。
只是普普通通的直劈，但長刀破空卻無絲毫聲響，刀刃所過之處盡化為一片虛空，這一刀，是可将任何物體完全分解的“破碎虛空”！
可惜他卻無法将我分解。雪狼輕輕一揚手，一道旋風卷過，那護衛的長刀被風卷為冰屑。
夜叉族的“冰之飓風”，號稱永遠不息的絕對寒冷之風，即使修羅族的火之紅蓮也會被冰之飓風冰凍。
精英護衛團其他成員臉色齊變，正想所有人同時出手時，城牆那邊傳來一聲更大的巨響，伴着這一聲巨響，刮起一股狂風，将朝內所有的建築全部刮倒，連那些正在交戰的雙方士兵也大半被刮上半空，吹得無影無蹤。
精英護衛團不愧精英之稱，在如此狂風之中竟能站穩身形，而樓蘭銀月更是了得，不但紋絲不同，甚至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未被風吹動分毫，狂風到了她身邊好像全都自動避過了她。至于我和雪狼，身為操縱冰風的夜叉族人，風對我們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巨響和狂風的起因很簡單，當風起時，我們所有人朝巨響傳來的方向一看，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幽雪城百丈高百丈寬五十丈厚的巨大城牆已經徹底倒塌，城樓上所有的士兵，不論敵我全都屍骨無存，而城牆下面交戰的雙方士兵更被倒塌的城牆壓成肉泥。
怪獸仰天狂吼，不斷地拍動着雙翅，造出嚣狂的飓風。我運足目力望去，發現怪獸頭上的兩只巨角後各站着一人。
借着怪獸噴火時産生的光亮，我已看清那兩個人的相貌。
和樓蘭銀月給我們看過的畫像上看到的一樣，那兩張臉，一張帶着陰狠的氣息，一張挂着淡淡的譏笑，正是冰風石和冰幽翼！
他們兩個竟有能力控制一頭如此強大的怪獸！
這怪獸的力量充滿死亡與絕望，那紫色的火焰和漆黑的身體根本就不是極地冰天任何一種生物所能擁有的，這種力量，僅僅存在于魔界！
難道那是一頭魔獸？但若真是一頭如此強大的魔獸，冰風石和冰幽翼憑什麽控制它？
形勢緊迫，已不容我多想。
我收刀還鞘，對樓蘭銀月說：“如果你認為你有能力擊敗這樣強大的怪獸的話，我會和你并肩作戰。”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但如果你僅僅是想死的話，自己拿刀抹脖子就行了，至少還能保存全屍。”
樓蘭銀月遠遠地望着那不可能戰勝的怪獸，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痛苦，我知道，她是在心痛那些如飛蛾一般撲向怪獸口中紫炎的戰士們。
戰死是戰士的榮耀，為了抵抗侵略而戰死則更加地光榮。
但樓蘭銀月卻不能享有這樣的光榮，因為她就算戰死，也是毫無意義。
一個真正的統帥，要學會怎樣保存實力。
咬了咬嘴唇，樓蘭銀月高呼一聲：“精英團聽令，傳令各部将領，準備撤退！最前線的各軍團死守至最後一刻，為撤退争取時間！”精英護衛團五十名成員齊聲應是，身形沖天而起，四散着傳達命令去了。
樓蘭銀月深吸一口氣，猛地轉身，低聲道：“我們走吧。”雪白的披風迎風獵獵，夾着銀光的黑發輕舞如煙，這強作堅強的銀月公主，在轉頭的那一剎，自眼角滑落兩滴晶瑩的淚珠，順着她光滑的面龐滾落，沒入腳下黑色的泥土……
天明時，樓蘭銀月的大軍已離開幽雪城五百裏，再前行三百裏就是國都樓蘭城。
此時跟着樓蘭銀月的殘兵僅有不足三十萬。其餘的一百二十萬大軍已永遠地葬在了那化作焦土的幽雪城中。這是一場令冰雪樓蘭國無法承受的慘敗。
一路之上，樓蘭銀月很沉默，她的馬車早已丢失在戰火之中，現在和普通騎兵一樣騎着一匹雪白的戰馬。五十名精英護衛團也在夜間的混戰之中折損一半，只剩二十三人騎着馬緊跟着她。我和雪狼不需要騎馬，駕着風跟在精英護衛團之後。
忽聽樓蘭銀月喚我的名字，我默默地飛到她身旁，看着她那略顯憔悴的面容。
“你早就知道敵人有出奇制勝的法寶吧？”樓蘭銀月輕聲問。
“是的。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弄來一頭那樣恐怖的怪獸。”
“我也想到了，昨夜的城防半點也沒松懈，只是沒想到那怪獸居然可以将號稱永遠不倒的幽雪城牆一舉毀滅。告訴我，那只怪獸是什麽？”
“我不知道。極地冰天沒有那樣的怪獸。那樣的東西，本該存在于魔界中。”
“你是說，那是魔獸？”
“我不能肯定。魔界與極地冰天的通道早已被封印，魔界的怪獸不可能來到極地冰天。而且若是魔獸，冰風石和冰霜翼是無法控制它的。”
“那麽，既然有絕對必勝的法寶，冰風石和冰霜翼為什麽會在白天白白損失三十萬人？我怎麽也想不通他們這麽做有什麽目的，難道讓戰士們的血白流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聽到“血”字，我的心猛地一動，像是被觸動了什麽，但一時又無法完全掌握到心中的想法，苦苦思索之下，腦海中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血祭，是血祭！他們要用血來祭祠魔獸，完成複活的儀式！那怪物是魔獸，不，應該是魔龍，應該是兩萬多年前魔界入侵極地冰天時死在夜叉族戰士手上的魔龍！”
樓蘭銀月臉色一變，失聲道：“竟是魔龍？！難怪有那麽強大的力量！想不到冰風石和冰霜翼居然操縱魔龍來作戰，他們違反了極地冰天的規則！”
“規則？哼，規則有什麽用？等他們滅掉冰雪樓蘭國，規則就由他們來定了！”雪狼不知何時也飛到了我們身邊，不屑地吐出這句話。
“怎麽辦？魔龍不是我們所能對付的……魔界的怪物只有夜叉族的戰士才能……”
聽着銀月痛苦的呢喃，我心中一動，現在的她，又變成了那個在月下，惹人憐惜的銀月公主。是啊，魔族早在兩萬多年前就已被徹底趕出了魔界，莫說是她，就算是我們夜叉族，也只有夜叉八大将領教過魔族的厲害。魔族就像傳說中的惡夢，令人恐懼。連我都沒有勇氣與魔龍一戰，這也難怪她會害怕了。不自覺地伸手拍拍她的肩，用充滿憐惜的語氣說：“不用怕，等将你安全送回了樓蘭城，我和雪狼會回夜叉族求助的。這次的戰争已經超出了冰雪精靈諸國戰争的範疇，夜叉族不會袖手旁觀的……兩國聯軍昨晚損失也很嚴重，一時不會追上來，再有半天時間我們就可回到樓蘭城了，安心趕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