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還不到八點,就已經陸陸續續的來客人了。

豪車将賀宅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賀連褚從樓上往下看,身着華服禮裙的人正從門口魚貫而入。

晚宴是賀宴禮操辦,帝星能叫得上號的人都來了,在客廳中和後院草坪上來來往往,衣香鬓影。賀宴禮穿梭其中同人寒暄交談,此時倒是不見半點病弱的樣子。

賀連褚也換上了西裝下樓了,站在客廳裏,周圍圍着一圈想要奉承賀家的人,他們的嘴張張合合,像是池子裏張着嘴搶食的鲶魚,看得賀連褚心裏滿是不耐。

其實他們對賀連褚的态度也沒有很熱絡,帶着三分保留。賀正英身子不好,賀家換話事人是遲早的事。賀宴禮身份正統高貴,除了賀家,還有季家撐腰,雖然沒走軍隊的路子,但他已經進入了議會,在從政的路子上走得是一帆風順。

而賀連褚是個私生子,雖然現在是少将,但未來能在軍部爬多高能有多大造化還不一定,說不定等賀正英一死,賀宴禮上位連同季家将賀連褚收拾出門也未可知。

今晚的這個晚宴賀宴禮辦的是暗藏着幾分心機的。賀宴禮就是想看看今晚來的這些人是巴結他,還是巴結賀連褚。

賀連褚不願想這些,他讨厭這種虛僞的場合。圍着他的這些人讓他感覺煩不勝煩。

賀連褚推開好幾個要向他敬酒的手,徑直往露臺上走想到那來躲會兒清淨。

賀連褚推門進去,露臺上的人聞聲望來。

視線在半空中相彙,兩人眼中都有一絲驚訝。

還是那身黑襯衫,還是那個黑色的皮質頸圈。

賀連褚對他微微點頭,走到露臺另一邊,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燃,煙霧緩緩散在空氣中,煙灰從指尖灑落。

omega看着他的側臉,突然走了過來來,走到賀連褚面前,命令道:“給我一支。”

賀連褚一挑眉,Omega又補了一句,“可以嗎?”

這次是請求,所以賀連褚從口袋裏摸出煙盒,給omega遞過去一支煙。

他正準備掏出打火機,眼前突然就出現了一張放大的人臉。

omega湊了過來,他嘴裏銜着一支煙,煙嘴對着他的煙嘴。讓賀連褚有一種兩人正在接吻的錯覺。

omega深吸一口氣,紅點閃耀。他手指移開,對着賀連褚的臉噴出一口煙。

賀連褚一愣,嗆了一聲。

Omega笑,轉過身重新走到露臺的另一邊,倚着憑欄,靜靜地抽起煙來。

他抽煙姿勢娴熟,吞雲吐霧之中表情還有些落寞。

賀連褚怔怔地看着omega的臉,一時之間竟忘了生氣,只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愈發強烈了起來。

察覺到賀連褚的目光,omega向他投來一瞥,眼神輕佻冷豔。賀連褚這才注意到他的膚色好白,比雪還要白一點,于是襯得眉眼漆黑。

心中不禁一顫。

抽過煙之後他的嗓子愈發沙啞,聲音很低,有種難言的性感。

“為什麽這樣看我?”他問。

賀連褚措手不及,狼狽收回目光。omega輕笑了一聲。

賀連褚走到omega身旁,同他一起倚在欄杆上。

omega看着樓下草坪上來來往往的人,鼻腔中溢出一絲冷哼。

“很讨厭?”賀連褚問。

omega語氣平淡:“覺得煩。”

賀連褚點頭:“我也覺得煩。”

“可是這些人是為你來的。”omega偏頭盯着賀連褚的眼睛說。

“他們可不是為我,”賀連褚冷笑,“他們是為了賀家。”

“你也姓賀?他們都是你的客人。”舒離道。

“那你呢?”賀連褚看向omega,問他,“你又是誰的客人?”

“什麽?”omega似是沒聽清。

“賀宴禮的?”

“不是。”omega搖頭,突然噗嗤笑了一聲,“客人?我可不是什麽客人。”

賀連褚沒有說話,omega突然逼近,他的視線凝在賀連褚臉上,問他:“賀少将是真猜不出來,還是不想猜?”

omega臉上帶着笑,嘴角也挂着笑,眼睛裏滿是涼薄,但賀連褚卻覺得豔麗。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膛裏跳動,那感覺略微有些強烈。

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其實omega很适合這種場合。于熱鬧中開出一朵冷淡的花,在露臺上,晚風吹亂發梢,露出一張蒼白妖冶帶些鬼氣風情的臉。

賀連褚壓下心中這份感覺,依舊沒有說話。omega吐出最後一口煙,煙霧袅袅擴散,兩人離得很近,中間卻隔着這麽一層似是而非的煙霧。

omega将煙碾滅在玉石欄杆上。

半晌之後,賀連褚才低聲回答:“猜出來了。”

“怎麽?覺得我可憐?”omega問他,語氣随意。

賀連褚沉默,omega看着他,從他臉上看不出他想要的答案。omega突然失去了想和他交談的欲望,轉身欲走。

他正準備走出去,就聽到一直沉默的賀連褚開口叫住了他。

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頓了頓,omega才輕聲說:“舒離。”

賀連褚在外面吹了一會兒冷風才進去。

他心裏頭仍是悶的,一半是因為煩,一半是因為舒離。

信息素紊亂症靠藥控制是控制不住的。除非賀正英願意重新标記一個omega,用那個omega的信息素來疏導自己的信息素,要麽......找一個和他之前的omega信息素相近的人,提取他的信息素充當慰藉。

賀正英不願重新标記omega,所有霍宴禮花大功夫找來了和賀正英omega信息素差不多的舒離,把他當成是控制賀正英病情的藥。

之前賀連褚還覺得舒離脖子上的黑色頸圈是什麽情色東西,現在他懂了,這是鎖鏈,是禁锢,是囚牢。

是覺得他可憐。賀連褚在心裏想。

一個正當華的omega卻被困在這裏給一個快入土的老頭子當信息素存儲罐頭,可不就可憐麽。

賀連褚走出去,依舊是那麽多的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手裏拿着高腳杯各自交談着。

或是賀連褚周身氣勢太冷表情太臭,這次一路上倒沒人攔着他要和他說話。

賀連褚走上樓梯,打算回房間提前結束這無聊的一晚。

樓梯的拐角處有聲音傳來,賀連褚停下腳步。

“舒離,怎麽見我都不說話?你把我給忘了?”說話語氣油膩,聽着就讓人作嘔。

賀連褚眼光随之一瞟。樓梯拐角那裏站着兩個人,較高的那個正偏頭看着把較低那個,他們身軀貼的貼近,故意壓迫一般。

賀連褚沒過去,立在這邊靜靜地聽着那兩人對話。

舒離聲音傳來,聽不太真切,他說話語氣平淡,像是含着兩分笑意,又像是嘲諷。

“你想讓我說什麽呢?畢竟這裏是賀家。”

那個人的聲音更低了,他又向前逼近一步,把舒離整個人逼到牆邊,語氣狎暧:“之前怎麽說,現在也怎麽說呗。”

賀連褚看見地上兩個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黑乎乎的一大坨。

那邊不再說話了,倒是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音,還有油膩的略粗重一點的喘。

賀連褚思索了一會兒,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然後那坨影子立即分開。

賀連褚走了過去,高個子那個已經退開,同舒離拉開了距離。而舒離則靠在牆面上,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衣服倒是沒怎麽亂。

賀連褚的目光落在較高那人的身上,是個沒見過的beta。

beta見到賀連褚倒是一下叫出了他的名字,不過語氣不怎麽好, 隐隐含着敵意。

賀連褚沒理他,反倒問舒離:“你不是說要先回房休息嗎?怎麽還在這兒?”

beta被晾在一邊,臉上顏色都變了,正想說話,舒離先開了口。

“路上碰見了季少,就和他說了兩句。”

“季?”賀連褚的視線重新落在了beta身上,“季家的?”

beta昂首答道:“季英。”

“賀宴禮是?”

“我表哥。”季英驕傲答道。

賀連褚“哦”了一聲。半晌默然,賀連褚的目光重新移回到了季英身上,疑惑問他“你怎麽還不走?”

空氣一時靜默,舒離垂着頭誰也不看,賀連褚看向季英的表情平淡。

季英心裏計較一番,咬牙說道:“沒什麽事,那我就...先走了。”

賀連褚微微一笑:“不送。”

季英一走,舒離便轉身打算上樓,賀連褚在後面叫住他:“我幫了你,你不謝謝我?”

舒離停下腳步,看向賀連褚,向他道謝:“謝謝賀少将為我解圍。”

“謝道得挺敷衍。”賀連褚評價道,沒等舒離辯解,他又問道,“你怎麽認識他的?”

“誰?”舒離皺眉想了一下,然後才恍然大悟,“您是說季少?”

“認識啊,賀少将不知道嗎,我是季家找來的人,怎麽可能不認識季少呢。”

舒離說話的語氣依舊平淡,一點情緒都不包含,好像在訴說別人的事一樣。

“你......”賀連褚看着他沒什麽表情的臉,突然之間又有些詞窮。一瞬間他想問舒離和那個季英是什麽關系,又覺得自己要問這話實在是沒什麽緣由立場。

一時心下糾結。

“以後別叫我少将了,聽着怪。”賀連褚硬邦邦說。

“好的,”舒離乖巧稱是,立刻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那叫你二少可以嗎?”

沒等賀連褚說可以,舒離就問他:“二少,我現在能上樓了嗎?”

剛剛聽舒離叫季英季少的時候賀連褚還沒什麽感覺,現在他開口叫二少,賀連褚心裏浮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明明聲音沙啞,聽着不那麽悅耳,可偏偏就像是帶着鈎子,能勾出人心底裏的那點癢意來。

“二少?”舒離見賀連褚遲遲不答,又問了一遍,“我能上去了嗎?”

賀連褚有些心煩,他揮揮手:“上去吧。”

賀連褚在軍隊養成的習慣是早晨6點雷打不動起床跑步。

跑步回來後正巧看見賀宴禮的車從大門駛出去。不用和賀宴禮碰面,這讓賀連褚早晨的心情變得好了一點。

吃過早飯後賀連褚有些無聊,于是去花園裏轉了一圈。昨晚的狼藉已經被收拾幹淨,只是坪上的草還有些蔫。

賀連褚走到花園,發現角落裏蹲着一個身影。不是昨夜輕佻勾人的黑襯衫,白色的薄毛衣,頭發乖順的垂下來,連帶着那個禁锢他的黑項圈也隐藏在領子裏,他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

這很容易就使賀連褚聯想到了“柔軟”這個詞。

舒離在喂兔子。

多變的花很美,多變的人明知危險,卻還是忍不住将目光投過去。

賀連褚覺得自己和舒離不過才見了幾面,對他的關注度就已經有些異于尋常,這不是件好事。

可他還是忍不住被吸引。

賀連褚沒走過去,他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的舒離。

“二少,早上好。”舒離先看到了他,

今天舒離的态度比昨晚熱絡了些,嘴角噙着一絲笑,懷裏抱着一只和他毛衣同樣雪白的兔子。

賀連褚只輕微點了點頭,回了一個“早”。

他剛沖完澡,頭發半濕,身上是濃郁的水汽。舒離抱着兔子走上前,走到賀連褚面前:“二少早上去跑步了?”

“很好的生活習慣。”

賀連褚沒有接話,喉頭溢出一聲模糊不清“嗯”。

“二少今天要出去嗎?”舒離摸着懷裏的兔子,狀若無意問。

“辦事。”

中午他要去軍部辦一些手續,到時候鐘晉會來接他。

那時舒離好像只是随意一問,而賀連褚也只是把這當成是沒話找話的寒暄,所以中午在他坐上車即将出發,舒離敲他的車窗,問他:“二少,可以稍我一程嗎?”的時候,賀連褚才感到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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