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決定的前路
? 将軍府今日依舊是琴音繞梁不絕于耳，只是這琴音卻不同以往的空靈，而是滿負了彈奏之人的不安與焦慮。
不堪重負的琴弦終是在□□時崩斷，高湘婷的手上也被劃出了一道不淺的痕跡，但她仿佛沒有知覺般，只是讓下人換上了一張新的古琴。
“夫人啊…”魯伯看着高湘婷已經血跡斑斑的手，想勸卻又不知從何勸起，自從三日前邊關傳回老爺和少爺戰死的消息，他們的夫人便再沒離開過這座老爺為她建的琴亭，整整彈了兩天兩夜沒有合眼。
“夫人…夫人…求求你別彈了…”本就雙目通紅的小芸終是忍不住跪在了高湘婷面前泣不成聲，她自小就跟在夫人身邊，自然知道夫人作為高婁第一琴師是有多麽珍惜自己的雙手，可如今，夫人卻是想徹底毀掉自己啊。
其餘的下人們也是跪了一地，哀求不斷，但高湘婷聽不見，她只想為她愛的人彈完最後一曲，為什麽這些琴都要和她作對呢？
“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院外突然一片嘈雜，金屬間激烈碰撞的聲音令高湘婷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終于來了嗎？
一群衣着華麗的金甲衛沖入了院中，将小小的琴亭圍得水洩不通，狀況外的下人們驚慌失措的聚到高湘婷身邊，用身體為她築起了人牆。
“高小姐，皇上有請。”一個将領模樣的人上前一步，一派恭敬的向高湘婷抱拳行禮，但說的話卻讓将軍府的人很是惱火。
魯伯作為管家自然是第一個爆發的，“簡直大膽！我們夫人可是将軍明媒正娶回來的正妻，你竟敢用這種未出閣的稱呼！也太不把我們将軍放在眼裏了！”
“哼。”那個将領冷笑一聲，收起了恭敬的僞裝，“你們的将軍已經橫屍荒野了，我大膽又如何？他麾下三營違抗聖旨拒絕回朝，擅自脫離高婁淪落為了散兵游寇，現已被全軍通緝，你們這些連罪之人，以為自己還有說話的權利？”
下人們開始為這番驚駭的言論議論紛紛，高湘婷此刻卻表現的異常平靜，她安撫下衆人，昂首走出了人群。
“既已為□□，于将軍的過失自然有我一份，所以不管是怎樣的責罰我都願意承擔，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将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高小姐如此深明大義我們當然不會多加為難。請吧。”
一聲令下，士兵們動作迅速的上前給高湘婷戴上手铐，在下人們憤怒的叫嚷中動作粗魯的将她押上了門外的馬車，一刻不停的向皇宮方向駛去，而将軍府餘下的人則被鎖在了府中嚴禁外出。
當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照亮了夜空，那座已有近百年歷史的将軍府便在這火中，燃盡了最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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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震動忽然停止，于天祈知道，吃飯的時間到了。
果然，馬車的側門被從外打開，那個自稱木達爾的老人端着個瓷碗踩着木梯走上來，撩起衣服下擺盤腿坐在了他身邊，掀開棉被一角開始給他右腿的傷口換藥。
“一會兒啊，你吃完飯再喝一次藥，體內的毒就差不多解掉了，可是這毒的毒性太過劇烈，後遺症是難免的了。唉，現在的人下手怎麽就這麽狠啊…”木達爾絮絮叨叨着，手下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很快就将于天祈的傷口重新包紮好了。
“你要是願意起來活動一下，記得穿厚一點。”他拍了拍身旁的一疊新衣，起身走下了馬車。
于天祈慢慢坐起身，轉頭看向車門的方向，卻意外的發現有幾個小孩子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偷看他，視線一相交，他們便哇哇大叫着四散逃開了。
對于自己被圍觀于天祈并沒有什麽感覺，他掀開棉被，扶着馬車的木壁站起來，讓右腿适應了片刻便徑自越過了那疊新衣走下了馬車。
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商隊，光馬車便有四十多輛，馬匹上百，人數更是誇張，大部分都是拖家帶口，所以不難見到白發蒼蒼的老人和玩耍嬉戲的孩童。
極目遠眺，雪山已經被遠遠甩在了身後，看來他确實昏迷了相當長的時間，如果不是不慎跌落山崖遇到這個商隊，恐怕他也和父親一樣葬身在那座雪山下了。
一想到父親，于天祈便不由的攥緊了胸口單薄的布料，好奇怪…這個時候他明明應該感到心痛的…可為什麽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原來他竟然是這麽冷血的人嗎？
“大哥哥…”一個小女孩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小手高高舉起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小手絹，“別哭了…”
哭？于天祈愣了一下，擡手摸上眼眶，果然感覺到一片濕潤，什麽啊，原來自己還是有感覺的嗎？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水，他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努力控制嘴角揚起弧度，“多謝。”
“大哥哥笑了啊！”小女孩驚喜的叫嚷着，像是發現了多麽不得了的事情，随後于天祈便驚訝的看到一群小孩從各種各樣的地方冒了出來将他團團圍住。
“果然，大哥哥笑起來好溫柔。”
“簡直和公主殿下一樣。”
“沒錯沒錯，感覺既溫柔又強大的。”
溫柔？于天祈感到很意外，因為他打小就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溫柔的孩子，反而因為學習了太多的任性和倔強，總是在惹父親生氣。
“喂！你們這群小鬼在對病人幹什麽！”木達爾不知何時已經取了飯回來，看到于天祈在這天寒地凍裏還一身單薄就氣的吹起了胡子，小孩子們看到木達爾生氣立馬一哄而散，于天祈自知理虧也沒有多言，由着老人将自己趕回了馬車上。
“簡直胡鬧！”老人氣呼呼的關上車門，将豐盛的飯菜從提着的大盒子中掏出，一一擺在了于天祈面前，“小小年紀都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要是落下了什麽病根啊，老了可有你受的。”
珍惜…明明已經辜負了珍惜自己的人…這樣的他還值得珍惜嗎…
看着碗裏白花花的米飯，于天祈突然失去了胃口。
木達爾看着他情緒低落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 “多少吃點吧，進入錫安地界後路會好走很多，我們休整次數就會減少了。你如果沒有別的計劃，就同我們一道去錫安吧，那是一個極具包容性的國家，你肯定會在那裏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錫安…
『淵極是北邙南部防線的終點，從那裏一路向西，就是與高婁北邙同為五大國之一的錫安…』
『天祈，天祈…不要再回高婁了，向西，向西去…』
錫安…
于天祈端起碗，開始大口大口往嘴裏塞東西，狼吞虎咽根本不像是在吃飯。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他想要理解父親的想法！
“對嘛，年輕人還在長身體，就應該這樣吃飯。”木達爾摸着胡子，滿意的看着于天祈風卷殘雲般将飯菜吃了個一幹二淨，“吃完了好好休息，多吃多睡，傷口才會好的快。”
木達爾笑眯眯的收拾好餐具，起身準備走下馬車。
“您什麽都不問嗎？”于天祈看着老人離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開口。
木達爾沒有回頭，只是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旅途中，總是能遇到充滿故事的人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