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

? 古琴的聲音…

這個旋律…他知道這個旋律…這是母親的旋律！

于天祈猛地坐起身，拼命壓下來勢兇猛的眩暈感，掀開身上的薄被連衣服都顧不得穿就沖出了房間。

透心的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雖然無益于他現在的身體，但卻很好的幫他纾解了眩暈的感覺。

就這麽跌跌撞撞的在空曠的白色長廊中前行，很快他就找到了一處庭院內。

看着坐在樹下彈琴的似乎和自己一般大的陌生少女，于天祈原本躁動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不對，不是母親…這個人是…視線從對方白色裙擺上大片的火焰圖案掃過，他心裏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

“你還是回床上多休息的好。”彈畢最後幾個音節，對方擡起頭對上了于天祈的視線，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做我的護衛可是件很辛苦的事。”

“我不會留在這裏。”于天祈對于對方的擅做主張反感的皺起眉頭，一句也不想再多說，幹脆的轉身就走。

對方也不惱，只是笑而不語的再次撥動了琴弦。

于天祈的背影僵住了，他真的無法相信，對方所彈奏的每一個音調，每一個音節，都和母親專門為他所作的那首曲子一模一樣！為什麽？明明是從未外傳過的曲子，為什麽會在高婁萬裏之外被一個和他毫不相幹的人彈奏出來？

“收下這個吧。”

有些不情願的轉過身，于天祈順着對方的手勢看到了一把放置在石桌上有着火焰圖案的黑鞘長刀，他緩緩走上前，卻并沒有就這樣将刀拿起，而是再次看向對方。

“我還有問題要問你。”

“當然可以，請務必為了你想得到的答案全力以赴。”

故意忽視對方友善的笑意，于天祈垂在身側的右手松松握握，最終還是一把抓起長刀轉身離去。

待于天祈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一個年輕俊朗的醫官才從陰影處走出，眼中充滿了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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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嗎？公主。”

“沒關系。”言光放下古琴站起身，望着于天祈離開的方向微皺起眉頭，“問題是他的身體…真的已經無法痊愈了嗎？”

意識到對方在回避自己的問題重點，醫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索性由了她去，“身體在短時間內連續受創，加上中毒和骨折，沒有遺留問題顯然是不可能的。”

“對他的影響會有多大？”

“肯定會喪失一些身體機能，具體是什麽還很難說。”

言光的視線落在古琴上，輕輕嘆了口氣，“高婁那邊的消息呢？”

“官方通告是于正威戰時臨陣脫逃，帶領麾下三營叛出了高婁，現已向各國發出了正式通緝令。将軍府從上到下則全部做了連罪處理，已被關押在大牢中随時聽審。”

“通緝已不在人世之人嗎…”

“公主？”醫官對言光沒由來的低語感到分外莫名。

“要變天了。”言光擡頭望向天空，一群白鴿正向與陰雲襲來的相反方向振翅而去。

于天祈很讨厭下雨，不單是因為雨水帶來的陰冷潮濕。

年幼時他曾經撿到過一只非常漂亮的小鳥，叫聲清脆動聽，因為特別喜歡所以不顧父親的反對堅持将小鳥養在了房中，可是無論他多麽用心的去照料，那只小鳥還是在一個雨天，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沒錯，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他還記得自己親手刨開院中的泥土，将已經變得髒兮兮的小鳥埋葬的感覺，現在想來，父親肯定是早就知道的吧…知道那只小鳥根本不可能會被喂養大…

那麽，父親自己呢？是不是也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死亡？可如果是這樣，父親為什麽不說呢？總是這樣什麽都不告訴他，獨自一人扛起一切，他明明已經不是孩子了，為什麽還是不能信任他？

用雙臂環住自己縮成一團，将臉也埋在膝間，于天祈拼命把自己塞進了牆角。

牆壁很冰，地板也很涼，但再也不會比他在雪山的那一天更加寒冷刺骨。

“讨厭下雨嗎？”

于天祈微微擡頭，一看到面前裙擺上的火焰圖案就略帶排斥的移開了視線。

“但是對我們的國家來說，每一場雨都是上天的恩賜，今年的雨水越是充沛，來年就越是能迎來豐收。”言光走到窗前，伸出手感受着連綿細雨帶來的清涼。

這種常識小孩子都知道。于天祈不悅的看回去，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帶任何遮擋就那樣走進了雨中。

這又算什麽？看着那個公主殿下背對着自己蹲在庭院中半饷沒有動靜，于天祈終于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有些費力的站起身，邁開仍然不怎麽聽使喚的雙腿走進了雨幕裏。

背上的紗布被細雨打濕，傳來酥□□癢的感覺，□□的雙足踏在濕潤的泥土上是意料之外的舒适。

于天祈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言光身後，卻發現對方竟然是在拔除已經枯黃的雜草。

他的心情突然複雜的不知該從何吐槽。

“看。”

視線下意識的下移，一抹鮮豔的難以忽視的顏色瞬間點亮了于天祈的視界。

在雜草已經被拔除的一小方天地裏，一顆綠油油的新芽正努力推開泥土的阻擋蓬勃向上。

“這片地域的降水量雖然高過荒漠，但仍不比高婁，因為水資源有限，所以我們才更加感謝雨水帶來的每一次新生。”

缺水的…國家？…

于天祈愣住了，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因為身邊的人們總是在說，錫安是個物産豐富的天府之國…

原來這個物産豐富竟是建立在随機的降雨上嗎…

“來日方長，慢慢去了解吧，這個國家…”言光看着于天祈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一笑，擡手遮在額前看向天空，“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