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交錯雪
? 于天祈是被凍醒的。
醒來時被子在地上,窗戶大敞着,屋外的天空還是深藍色,顯然離天亮還有段時間。
這并不是于天祈第一次感受到深秋淩晨的溫度,但這裏的氣候畢竟不比中原,每一絲冷風都如針刺入骨。
起身收拾好被風吹的一地淩亂,于天祈也沒了睡意,幹脆換上制服準備回去自己的崗位。
雖然他現在名義上是公主的護衛,但實際工作卻要繁複的多,管理財務,協調守軍,有時還需要在國家大事上出謀劃策,于天祈知道自己的越權已經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但公主不開口,也沒有人會去說三道四。
這種器重其實讓于天祈很惶恐,他一介流亡的外鄉人,何德何能去挑起這個國家的大梁,可偏偏公主無條件的信任又讓他無從推辭,只得全力以赴去努力,努力不再讓自己在乎的人失望。
不知不覺走到了前庭,于天祈看到的卻不是這個時間該有的清靜,數十馬匹正站在院中,上百號他從未見過的侍衛們正動作迅速卻又毫無聲息的将馬匹上的貨物卸下搬入倉庫。
那些侍衛的裝束和王宮內的并無明顯差異,只是臉上都覆着黑色的面具,上繪一只金色的雄鷹。
鷹擊長空,扶搖直上九萬裏。
雖未親眼見過卻也已經有所耳聞,錫安王的親衛隊,殺伐果敢威名遠揚,個個都是一騎當千的頂尖好手,比起中原的影衛有過之而無不及。
于天祈不想打擾,壓下自己的氣息轉身欲走,身後卻突然傳來利器破空的聲音。
削鐵如泥的飛刀打在劍鞘上連劃痕都沒留下便被彈飛了出去,掉在大理石地面上猶如平地驚雷。
頂着上百道視線的注視擡起頭,于天祈眼中只剩下了那個黑色勁裝的青年,劍眉星目,身姿挺拔,狀似不經意的一站,便已頂天立地。
對方身上沒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特征,于天祈不敢貿然去猜,只握緊了手中的刀,提防着對方的再次發難。
青年沒說話,視線從于天祈的刀和衣服上掃過,一聲冷笑轉身離去。
這笑聲中顯而易見的敵意讓于天祈百思不得其解,他來到錫安之後一直安分守己,到底是怎麽得罪到了這種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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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方才被震到發麻的虎口,于天祈還是決定先去做好份內之事,至于其他,公主開口前他并不打算放在心上。
新丢入火中的木材噼啪作響,正殿裏被烘烤的溫暖如春日,錫安王□□着滿是傷疤的健碩上身坐在篝火旁,轉眼便讓三壇美酒見了底。
言光注視着躍動的火焰許久才擡起頭,目光從父親已經包紮完好的臂膀和胸前掃過,落在了自己身前的酒碗中,裏邊盛着今年新出窖的佳釀,清澈透亮可以映出自己的倒影。
“烏骓馬,白首槍,這種裝配普天下只有一家。”
錫安王倒酒的手停住,沉吟片刻輕笑出聲,“是孤大意了,他們隐藏的很好。”
言光看向父親的眼,裏面笑意盈盈,非但沒有被襲擾的惱怒反而充滿了某種躍躍欲試。
“來年開春如果他們還在,便去招安吧。”
來年開春啊...言光擡頭,看向窗外已經開始施施然飄落的雪花。
草原的冬天降臨了。
快的讓于天祈措不及防,匆匆忙忙便加派人手開始封城。
冬天封城是錫安的慣例,為了防尋不到食而愈加兇殘的野獸,防被暴風雪吞食更多的家畜,也防別有用心的人。
于天祈在城牆上駐足,攤開手掌看着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雪花接二連三的融化在自己手心,肩頭很快便積起了薄薄一層,他不知道草原的雪和雪山的雪哪個更冰冷,只知道自己心中已經燃着一團火,會助他跨過所有嚴寒,抵達春暖花開。
“快攔住他!”
城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在一陣馬兒的嘶鳴中,于天祈不知何時已縱身從城樓上躍下,正落在了城門中間,擋住了來人的去路。
“不想死就讓開!”
“已經封城了。”于天祈擡頭對上昂的視線,對面前躁動不安的高頭大馬仿若未見。
“于天祈!你不要以為自己仗着公主的偏愛就可以有恃無恐!我現在以骁騎禦使的身份命令你!讓開!”
于天祈怔愣了一下,一言不發的退到一邊,看着昂的背影瞬間被風雪淹沒,然後轉過頭,看向緩步走來的言光。
“公主...”
“沒關系,讓他去吧。”言光走到于天祈身邊,輕輕為他拂去了肩上的雪花,“畢竟是沉澱了一年的思念。”
于天祈反應過來之後有些意外,原來那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總是趾高氣揚的小鬼也會有一個悄悄放在心裏的人,他的強勢與無畏,披荊斬棘只為去到那個人身邊。
如果是自己的話,會不會有這麽勇敢的一天呢...下意識側目,卻正對上言光看過來的視線,于天祈帶着被發現的窘迫別過頭輕咳了一聲,“公主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着。”
“不必,我相信那孩子。”言光微微一笑,很是自然的拉住了于天祈未拿刀的左手。
“公、公主...”于天祈盯着兩人交握的手瞬間紅了耳朵。
“走吧,有人想見見你。”
有人,錫安王...嗎...
回想了一下自己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于天祈被拉着的手用上了些力道。
他想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