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之語
? “公主...”于天祈緩緩睜開眼，終于還是沒控制住肆意漫出眼眶的淚水，原來他們早在十二年前就相識了，為什麽他會全部忘記了呢...
這段時間裏公主她...又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對着忘記一切的自己微笑的呢...
“于天祈！”昂突然出現在視野中，帶着一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你竟然還能醒過來...”
醫官忍無可忍的賞了昂一個爆栗，“這是對剛清醒的傷員說的話嗎？”
“公主呢...”于天祈掙紮着想起身，卻發現此時的自己連活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而且周身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怪異，他盡可能的轉動眼珠，卻沒有在房間中發現言光的身影，視野右側也一直有一大塊盲區，回想起劃過臉上的那一劍，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這種結果。
“公主沒事，只是失血過多可能要昏迷一段時間。”醫官看出了他的意圖，沒用多少力氣就壓住了他亂動的身體，“到是你...能告訴我你現在有什麽感覺嗎？”
公主沒事。于天祈滿腦都被這四個字塞的滿滿的，他閉上眼平複了半饷情緒才想起醫官的問話。
“頭暈...惡心...無力...”
醫官和昂對視了一眼，“...有哪裏...痛嗎？”
于天祈沉默了，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忘記“痛”應該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
原來如此，難怪他會對父親和展栎陽的死無動于衷，也難怪他可以在被開膛破肚時笑的事不關己，這世間有什麽能擊敗一個感覺不到痛楚的人呢？
哈，簡直像個怪物一樣...
“喂于天祈，你能不能不要那樣笑，難看死了。”昂将自己複雜的表情藏在于天祈的視野死角，語氣依舊輕快。
“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無痛症在醫書裏雖然只有過一例記載，但歸根到底也只是某種神經感知障礙罷了，其他地方與常人無異...”
“謝謝。”于天祈打斷了醫官的解釋，盡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平和無異，“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可以讓我稍微睡一會兒嗎？”
“那我陪着你吧，吃飯啦喝水啦總要有人在才行。”昂自告奮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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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我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于天祈直接戳穿了昂心裏那點小九九，“哪怕是為了公主，我也不會随随便便死掉的。”
昂還想開口卻被按住了肩膀，醫官對他搖了搖頭，然後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房間恢複了應有的空曠和寂靜，于天祈看着熟悉的牆頂，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他不知道自己這副身體還能挺過幾次九死一生，但是這條性命，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量，這一次他不會再逃避，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他會全部扛起來。
于天祈自可以下床那天起便寸步不離守在言光身邊，他握刀的右手已經不再無力顫抖，日常生活非但沒有因為失去右邊視野而受到影響，反而可以讓他看的更遠了。
本已半隐退的錫安王重新接手了朝政，頒旨下令的氣勢一如既往，并沒有因為歲月的摧殘而減少半分。
長風迦樂每天都會來看望言光，她依然在糾結和黑隼的婚事，雖然那兩人看起來已經恢複如初。
“現在倒是經常看到她和昂在一起，也不知道昂算不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于天祈将窗戶推開些許，正好看到錫安子民為公主祈福放飛的紙燈在風雪中搖搖而起，聽昂說，這些燈自公主出事那天起到現在，一晚都不曾間斷過。
傳說中，最早的草原人吃生肉飲鮮血，取暖只能靠抱團，無時無刻不被野獸和惡劣的環境所威脅，然後突然有一天，火焰從天而降，不但帶來了溫暖和烤熟的食物，還趕跑了野獸，草原人驚喜的存下火種，将其視為掌管火焰的神明的恩賜，并将火焰作為圖騰世代供奉，而有着能與掌管火焰的神明對話的巫女血脈則是錫安子民唯一效忠的對象。
于天祈抽出腰間的刀，輕撫着刀鞘上的火焰紋章，他現在終于明白了這紋章的重量，也明白了他人對他的質疑和敵意從何而來。
公主是巫女，所以裙擺上繪有火焰。
錫安王是一國之主，所以錦袍上印有火焰。
黑隼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所以盔甲上刻有火焰。
那自己呢？
一個離家叛國的逃兵，幼稚，自以為是，毫無擔當，他有什麽資格拿起這把刀...
走到床邊，于天祈看着言光沉靜的睡顏，笑容苦澀，“公主...原來也有這麽偏心的時候嗎...對這個一無是處的我...”
于天祈對小時候的記憶也僅僅止于花園裏那場初見，那之後他便被父親丢到了軍營，和同齡的展栎陽一起沒日沒夜的訓練，拼命想得到父親認可的念想讓他很快便将這場短暫的相識抛之腦後，他很确定那之後直到幾個月前他再沒有和言光見過面，那對方這份即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他的情意...到底從何而來...就算是一見鐘情也...
搖搖頭将思緒壓下，于天祈回到桌前開始整理文件，他最近把他的職責都帶到了言光房內完成，一不小心就搞的有些淩亂，他可不想公主醒來時看到自己的書桌被糟蹋成這樣。
突如其來的寒風将紙張吹落一地，于天祈手忙腳亂的去撿卻不慎碰落了更多，看着越收拾越淩亂的一堆，他頓時覺得頭疼不已，可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無奈只能一步一彎腰追着那些紙張滿房跑。
好不容易把地上的紙張撿幹淨，卻又在整理時遇到了其他的問題，為什麽文件裏似乎混入了不少無關的紙頁？
帶着疑惑翻開其中一張，于天祈愣住了，然後發瘋似的将厚厚一疊紙張重又翻的漫天紛飛。
一張，兩張...三十五張...六十二張...
終于将文件中無關的紙頁全部翻出，他看着上邊高湘婷熟悉的字體将一件件他熟悉又陌生的事娓娓道來幾乎忘記了呼吸。
7歲，和父親賭氣離家出走，被展栎陽找到帶回...
10歲，生日得到了父親的贈劍...
12歲，和展栎陽偷看春宮圖被父親發現...
13歲，軍中比武少年組第二名...
15歲，被展栎陽騙去青樓...
16歲，第一次被別家千金送了信物...
17歲，第一次參與剿匪，第一次殺人...
最後18歲，和太子齊文應的争鋒相對...
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公主竟參與了他生命中所有大大小小的重要時刻嗎？那些悲傷，那些歡笑，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她一直都在看着自己成長...
長達十二年的...思念...
于天祈走到床前，屈膝半跪，用自己也沒有意料到的溫柔力道執起言光微涼的手抵在額前。
“這麽多年都讓你一個人...對不起...對不起...公主...”
“沒關系...現在你不是已經在這裏了嗎...”
驚詫擡頭，于天祈正對上言光含笑的雙眸，只是這一次，他終于能看懂那份溫柔中沉澱的情愫了。
“艾澤露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