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嫉妒是骨中的朽爛

雖然我不信教,但我還挺喜歡教堂,那裏總是很安靜,能讓人靜下心來想事情。

為方便有信仰的人做禱告做禮拜,監獄裏也有教堂,神父每個月會來一次,有時候我閑着無聊也會跟着去聽一聽聖歌,讀一讀聖經。神父知道我不是教徒,但也從來沒有驅趕過我。

他總說他等着為我受洗,讓主赦免我的罪,一說好多年。最後他老得來不了了,教會換了個更年輕的神父過來,不怎麽愛搭理牢裏的犯人,我才算清靜。

要是老神父知道我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态,一定會後悔曾經說過那些話。

主是不會赦免我這樣的人的。

陽光從玻璃彩窗外透進來,在褐色的桌椅上投下斑斓的點。

不知是誰在桌肚裏遺留下了一本聖經,被翻過無數回的紙頁已經有些殘缺翻卷。

我随意翻了兩頁,停下時,入目便得一句:“心中和平,是肉體的生命;嫉妒是骨中的朽爛。”

操,好有道理。

我盯着那行字久久,一字一句品味。

這時身下長椅微動,邊上又來一人。

“楓哥,你怎麽約我來這邊談事情?”易大壯臉上戴着黑框眼鏡,穿着簡單的衛衣牛仔褲,腳踩一雙有些髒污的白球鞋,因為周圍十分安靜的關系,他聲音壓得也很低。

“電影裏間諜卧底和上峰接頭,都是選這種地方的。”我将聖經塞回桌肚,道明來意,“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把這個“忙”的前因後果和他說了,想要的結果也說了,最後我問他怎麽收費。

易大壯一下沒壓住嗓門,震驚道:“你要我調查美騰制藥老板的女兒和牛郎偷情的事?”

我食指抵在唇上:“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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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看了看周遭,見不少人已對他投來關注的視線,點頭致歉的同時,尴尬地捂住了嘴。

“楓哥你知道我已經不做私家偵探很久了。”他悄聲道,“不過你開口,這個忙我一定是要幫的,更何況事關你哥頭頂帽子的顏色。你放心,不要錢,我保準把那對奸夫淫婦底褲都給扒出來!”

我深受感動,拍了拍他肩膀道:“那就麻煩你了。”

“客氣客氣。”易大壯一擺手,起身就走。

我還打算再坐一會兒,就沒動,想不到沒多會兒易大壯又折返回來,面色頗為嚴肅。

“楓哥,下次別選這兒了,選個天臺也比這強啊。”

易大壯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三天便出了一份初步的調查報告。

美騰制藥的老總叫蕭随光,他只有一個女兒,名為蕭沫雨。國外名校畢業,長得美豔不可方物,同許多富二代一樣,驕奢淫逸是作風,揮金如土是日常。

這樣一位上流社會典型白富美,從不缺男人追捧的真鳳凰,一年前卻和盛珉鷗訂了婚。

“蕭随光沒有兒子,女兒又整日只知道玩樂,他很早便在物色未來接班人了,你哥是他第一人選。”易大壯的聲音透過電話傳過來,“從你哥大學開始,他就在資助你哥了。當然,你哥只是蕭随光衆多資助對象中的一個,但從他畢業進入美騰制藥開始,出色的個人能力很快引起了蕭随光的注意。至此之後,蕭随光就開始大力栽培你哥,甚至在女兒回國後,做了月老,撮合了兩人。”

這老丈人還挺上道,怪不得方磊說盛珉鷗能有今天全靠對方。

“不過……”易大壯拖長音調停頓了下,“他們的感情明顯出現了問題,蕭沫雨在三個月前認識了金色年華的薩沙,也就是方磊,兩人近來打得火熱,每周都要去酒店開房兩次以上。前兩天蕭沫雨一擲千金,還買了輛超跑給方磊。”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其實高看了英雄,也低看了美人。美色當頭,誰也躲不過。英雄躲不過,白富美也躲不過。

“盛珉鷗要脫離美騰自己單幹的事是真的嗎?”我問。

“是真的。說到這個我也覺得神奇,他好好驸馬爺不當,非要自己另起爐竈到底是為什麽?好日子過膩了,要挑戰下自我?”

“很奇怪嗎?”拉動鼠标,翻閱着電腦上易大壯傳給我的檔案,一目十行快速看完,“該說……他能為一家公司服務這麽多年,這件事反而讓我感到驚嘆。”

我一直以為盛珉鷗學法律是為了更好的将法律玩弄于股掌,從沒想過他會真的學以致用。

如今他成了大公司的法律顧問,受大老板賞識,有個年輕貌美的未婚妻,前途無量,看着……倒像個正常人了。

“反正據我了解,蕭随光現在拒絕談論這件事,上周借口有個重要會議躲到國外去了,要下周才回來。盛珉鷗暫時按兵不動,但并不像是會輕易讓步的樣子”

三天就能查出這麽多東西,真是了不得。以前我還不覺得,現在再看易大壯的狗仔職業,倒覺得有些屈才了。

讓易大壯再接再厲,挂了電話,我摩挲着屏幕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一直存着,卻從未有機會撥出的號碼。

鈴響三下被接起,一片靜默,沒有習慣性的“喂”,也沒有任何問話。要不是從對面傳來了輕淺的呼吸聲,我會以為是線路出了問題。

果然是很“盛珉鷗”的接電話方式。

我好笑地想着,與他無聲對峙起來,就這樣靜靜聽着對面的呼吸,悠閑地把易大壯發我的文檔又看了一遍。

不過我也不敢晾他太久,差不多就表明了身份。

“是我。”

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是你。”

我正待繼續往下說,電話那頭忽地響起頻率相同的“嘟嘟”聲。

他挂斷了電話。

我看了眼已回到撥號界面的手機屏幕,唇角的笑一點點扯平,翻到通訊錄,又一次撥通了他的號碼。

一個,兩個,三個,他始終沒有接。

我一口氣連着打了大概有二十幾個,他才終于再次将電話接起。

“我給你一分鐘,有話快說。”

他低沉的嗓音穿透話筒直達我的鼓膜,我舔了舔唇,将手機越加按向耳道,想将他的話聽得更清楚一些。

一分鐘雖然有點短,但我打電話給他的目的,其實簡單一句話表述就夠。

“我可以幫你脫離美騰。”

那頭盛珉鷗靜了靜,聲音陡然危險起來:“陸楓,你調查我。”

要是這會兒我們面對面站着,他或許已經扯着我的衣領把我的頭往牆上撞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一切真的都是巧合。我調查的不是你,你只是……順帶而已。”我找易大壯調查的的确不是他,而是蕭沫雨。

“你要玩什麽花樣?”

我将文檔關閉,轉着電腦椅問:“我幫你,你怎麽報答我?”

那頭短暫地靜默後,傳來一聲看穿一切,鄙薄至極的輕嗤。

“那就賞你……給我口。”

電腦椅瞬間靜止下來,我怔愣地握着手機,還沒來得及對這一不知道誰更占便宜的提議發表評論,對面男人忽然惡劣地笑起來。

“你以為我會這麽回答你嗎?別做夢了。陸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吧。”

預感他就要挂斷電話,我将語句盡量精簡,快速說道:“我有辦法讓你既不得罪蕭随光又能脫離美騰,你也覺得受人支配看人臉色很煩吧,蕭沫……”

我話還沒說完,那頭就傳來了挂斷聲。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竟真的不多不少正好一分鐘。

将手機丢到桌上,我有些惱火地抓了抓頭發。

“只要盛珉鷗電話挂的夠快,陸楓的語速就追不上他。”我沖手機扯了扯嘴角,露出抹不屑的笑,“頭頂都綠成這樣了你有什麽可驕傲的啊?你都要成綠茵小子了你知道嗎?”

氣歸氣,冷靜片刻,我還是抓過手機給易大壯發了條短信,讓他留意一下蕭沫雨跟方磊開房的酒店,最好能摸到規律提前伏擊。

【楓哥你要幹嘛啊?】

手機屏幕瑩藍色的光映在我臉上,我想了想,打下兩個字。

【抓奸。】

一周後,蕭随光回國,和盛珉鷗的談話依然不盡如人意。蕭随光以盛珉鷗工作太過勞累為由放了他一個月的假,想要打消盛珉鷗離職的念頭,但這顯然不是盛珉鷗想要的。

“蕭随光說:‘你現在翅膀長毛了,就想到處飛了。’盛珉鷗說:‘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蕭随光讓他出去,盛珉鷗就出了辦公室。”易大壯如數家珍,“這就是今天發生的美騰大事記。”

我嘆為觀止:“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我盯準了美騰幾個愛喝酒喝了酒嘴巴沒把門的,專門在居酒屋跟酒吧和他們搭話,一來二去他們就什麽都說了。欸,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讓我找的蕭沫雨和她那老王的開房規律我找着了,周三下午兩點,他們會在市中心艾斯麗爾酒店開房,頂樓總統間。”易大壯服務到家,後續一系列操作已經熟練的幫我規劃好,“我會先問裏面服務生買套制服,到時咱倆一起上去,你跟着我後面,我來敲門,開了你就舉着手機往裏沖。”

然後他問我:“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明白。”我忙不疊點頭,對這種訓練有素的專業人才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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