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季家算是醫學世家,怎麽也信這些?”
可是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也覺得矛盾,除了他本身的特殊背景,他在醫學臨床上,也遇到不少用科學根本無法解釋的現像。
季元瓅無奈地笑道:“一開始我們家人很氣那個算命的亂說話,當然也不相信,可是……後來卻不得不信。”
他輕輕點點頭,可以理解,一般而言,醫生驕傲自負,普遍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如果一開始不相信的醫生後來卻改變态度,就表示這之間必然發生了不少他們不得不信、從科學角度無法合理解釋的事。“那算命先生這麽靈?”
季元瓅仿佛沒聽到他的疑問,自顧自的說:“有一個姓尹的老先生,因為曾欠我爺爺一個恩情,答應每隔十年替我們家蔔上一卦,有一次爺爺請他替我蔔一卦,對方算完後臉色難看,過了許久才說夏花遇早霜,令孫女注定早殇。”
“姓尹的老先生?每十年?”這麽巧!他爺爺不輕易替人占蔔,可他隐約知道他每隔十年會替一個朋友蔔上一卦,那位朋友該不會就是她的祖父吧?
“那位老先生是第二個說二十歲是我的大限的人。”她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
害怕會傷害到喜歡的家人,她什麽都不能說,壓抑久了,什麽都成了秘密,然後秘密越積越多,每個秘密都像一塊石頭疊在她的胸口上,壓得她快不能呼吸了。
所以她要趁作夢的時候一吐為快,如果每天都能作這麽長的夢該有多好……
“第一個說我活不過二十的,是一個年輕的算命師,聽說他是在婚紗店裏擺攤,你不覺得光聽就很不專業嗎?偏偏真正的專業人士即使在很不專業的地方,也無損于他的專業啊。他說我三歲前有個劫,即使平安度過,身體狀況也不再像以往健康,我真的在兩歲的最後一天大病一場,後來雖然痊愈了,但從此大病小病不斷,後來我才知道,年輕的算命師還替我批了流年,可是二十歲之後就沒有任何批示。”
聽她這麽說,尹璇墨突然想到外公遇到的那位神算,但依照邏輯推論,他們遇到的應該不會是同一個人。
“聽說我媽知道我可能年紀輕輕就會挂了,她一時間氣到忘了她根本不信這些,狠狠罵了對方一頓,末了她還撂下話,要是他真的這麽厲害,就把我以後會發生的事情钜細靡遺的說出來,不準的話我媽就要拆了他的招牌,要是準的話,我媽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算命的幹脆替她接話,說要是準的話,我媽就要每天念三遍《地藏菩薩本願經》回向。”想到這裏,季元瓅忽然笑了出來。“我媽只聽過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以為《地藏菩薩本願經》也是佛號,誰知是一本書,噗哈哈……”
她笑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冷靜下來。
“我媽後來會認命的每天念三遍地藏經,是因為算命的說我前輩子是個名女子,因緣際會成為當世雕刻名師,所以這一世我能無師自通,你知道嗎,我媽看起來雖然呆,但其實她可精明得很,她打的如意算盤是,無論算命的說了什麽,她就讓我走相反的路,如果算命的說我會成為國學大師,她大概打小就把我送出國,不讓我接觸中文;算命的如果說我會成為芭蕾舞者,她一定會延請名師讓我練舉重,将體型練成金鋼芭比。”
尹璇墨忍不住皺眉,如果不想神算的話靈驗,成為芭蕾舞者,別讓她有機會接觸苗蕾就是,為什麽要練舉重?喝醉的人邏輯果然異于常人。
“總之,除了我爺爺以外的家人都是科學派的,壓根兒就不信算命師的話能靈驗,也或許是那個算命師太年輕了,才會讓人覺得不可信,反正從那之後,我們全家人的槍口一致向着那個算命先生,要徹底推翻他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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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說我是天生雕刻木匠,十一歲就能有作品送我爺爺,他們就杜絕我和木雕能扯上邊的所有可能,季家所有的擺飾藝品獨缺木雕,我所處的環境能不用木頭就不用木頭,我的桌子是大理石制的,幾乎所有小朋友的童年不會或缺的積木我從沒玩過,上國中之前,我受的教育是自學方式,所以也沒機會用到木制桌椅……”
現在想來,家人為了保護我還真是用心良苦,只不過,如果命中注定會相遇,又哪是人為可以改變的?
“家人刻意不讓我學木雕,可我卻自己胡亂摸索就真的無師自通了,花了一年的時間完成了木雕蓮花,這期間我一直小心翼翼又秘密的進行着,在十一歲時把第一件作品送給我爺爺,那天正好爺爺有個好友來訪,他看到我的作品時驚嘆不已,贊美之餘順口說了一句這蓮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讓人一見心生自在,好個觀自在,觀自在就成了這個作品的名字。你應該記得我跟你提過我爺爺那時哭了吧?”
尹璇墨輕應一聲,“嗯。”
“我起初以為他是太感動,可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算命先生的話應驗了,他是因為擔心害怕才哭的,總之,木雕事件就這麽過了,日子又回歸平靜,但又隐隐有一點不同。我是在同一年的年底知道算命師批命的事,當然,家人不會主動告訴我,是我無意間聽到的,那時我十分生氣,不知道偷偷詛咒了那個算命師多少次,我還去偷看那張流年朱批,我當然看不太懂,但幸好我記性不錯,背起來之後重謄了一份,然後拿了我的零用錢去找公園附近一個算命老先生,要他幫我解釋。
“他推了推老花眼鏡問我這個流年是不是我的,我當然說不是,他又習慣性的推推眼鏡才向我解釋,說到二十歲那一年,他忽然咦了一聲,然後嘆了口氣說可惜了,很貴氣的命格,只是這人命不長,注定早殇,我聽完後也不知道怎麽了,也許是年紀太小,抗壓性太差,居然哇一聲就哭了,一把将東西搶回來,大聲罵他什麽叫命不長!你才命不長,你們全家都命不長!邊罵邊跑,錢也沒有給人家。”
想到曾經的莽撞,季元瓅笑了。
“這件事也是我心中的秘密,家人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找過算命仙。”
“你回去之後,你家人都沒發現你有什麽異狀嗎?”
她擺擺手。“你可別小看十一歲的孩子,雖然回去後我又痛哭了一場,可是哭過之後,我的倔強油然而生,既然他們都說我會早死,我就偏不要死,為了我能夠長命百歲,我改變了所有的不良習慣,以前我很愛吃蛋糕、冰淇淋、生魚片、牛排,後來都不吃了,我不愛吃胡蘿蔔、小麥草、苜宿芽,但為了長命百歲,我可以把自己當只羊,我讨厭運動,可為了長命百歲,我可以每天運動一個小時。那時我的想法很單純,以為只要身體健康就能活得長久,卻忽略意外事故其實更可怕。
“十一歲到十三歲我的狀态很好,那時我還沾沾自喜了一番,但在年輕算命師批的流年裏,我十三歲那年會有個車關,就老算命仙的解釋,車關其實就是車禍的意思,所以我每天都小心翼翼,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我家別墅那麽大,外面又有大樹林,家人也因為擔心我,所以從我十三歲起,自家車也不開入庭院……
“可是我想,也許老天爺對我的憎惡已經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號,好不容易天氣終于放晴了,又剛好結婚後旅居日本的表姨和表姨丈帶着表弟難得回國,來我家拜訪。”
說到這裏她口渴了,尹璇墨适時把檸檬水遞上。
喝完水後,季元瓅繼續說道:“大人們聚在一起聊天,我覺得無聊,就去逗才一歲多的表弟玩,可後來他玩累了,睡着了,我就到庭院散步,沒多久,他們打算離開去拜訪另一個親戚,表姨先抱着熟睡的表弟走下階梯,表姨丈則擡着嬰兒車和我爸在玄關處聊了一下,就在他要步下石階時被絆了一下,嬰兒車脫手朝着正走上階梯的我砸了過來……”
他嘴角抽了抽。“嬰兒車?”這樣也算車禍?
“我的肋骨斷了六根,其中一根倒插入我的肺部,引發氣胸,腿骨骨折,加上我是仰着往後倒,還有腦震蕩,這種傷重規模,大概僅亞于被卡車撞到吧?後來我被緊急送到醫院動手術,醒來後,我看着家人焦慮的樣子,老爸滿臉胡碴,老媽的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但我卻沒看到最疼我的爺爺、奶奶,我媽說怕老人家太過擔心,沒讓他們來,但後來我才知道他們擔心到都生病了,爺爺甚至有輕微中風。
“我醒來後眼淚就沒斷過,我媽以為我難忍疼痛,其實我哪有這麽怕痛,我難過的是,為了對抗命運所做的努力,卻可笑得讓我像個跳梁小醜,我像只努力推土堆想把家園圍建得更堅固的螞蟻,可老天只要一場雨,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一切是那麽的……那麽的不堪一擊,老天爺甚至用最直接而殘忍的方式告訴我,無論我願不願意、做了多少的防範和努力,都逃不過早殇的命運……”
季元瓅的聲音低了下來,眼淚撲簌簌的直落,哭着哭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連尹璇墨将她背出夜店都不知道。
尹璇墨背着喝醉的季元瓅,走出越夜越熱鬧的夜店,他回頭看了眼這紙醉金迷的地方,他曾感到疑惑,她為什麽會喜歡這種場所,可是聽完她剛剛的自白,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麽選擇游戲人間,其實她并不是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而是在為自己塑造一個不讨喜的形像,好在她短短的人生歲月中,不要有人太喜歡她。
她和家人疏遠,不要太親近的朋友,即使有心儀的對像也不能喜歡,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喝酒、一個人過着青春歲月的每一天,一旦發現對哪個人有多一分喜歡,就要多兩分疏遠,就怕離別的那一天來臨,彼此都會難過。
她安穩的趴睡在他背上,走在紅磚道上,街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明明是兩個人的影子,為什麽他會這麽難過?
把季元瓅安置在副駕駛座,尹璇墨繞過車頭坐上駕駿座,都會的夜比白天絢爛,車內的一方小天地将喧鬧隔絕在外,他們仿佛分享着這份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似乎睡得極不安穩,換了個姿态,身子向駕駛座方向傾倒,頭剛好靠在他的肩上。
“尹璇墨……”
尹璇墨回頭看她,就見她雙眼緊閉,但眼淚卻不斷從密長的睫毛縫隙中滲出來。
“不要、不要喜歡上我,不要……再來找我,我……不要喜歡上你……”
他疼惜的拭去她的淚水,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胡曉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女兒是個很溫柔的人,只是她的溫柔往往要很久以後才會被發現。
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就尊重她的一切選擇,不是只有留在身邊的才是真的喜歡,有些人雖然離得很遠,但只要相信對方的心是在你身上,那就夠了。
如果只是這樣你就覺得殘忍,那你最好快點收拾好你的心,到此為止吧。
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辦法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像水龍頭一樣開關自如,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這樣的人,他一旦認定了,就不會輕易放手。
“季元瓅,我的喜歡可能比你想像的多很多,你可以選擇不要喜歡我,但是你一定要記得,有一個人是這麽的喜歡你,你并不寂寞。”他眷戀地輕撫着她細嫩的臉龐,扳指上的白金龍紋卻在她臉上刮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季元瓅低低呻吟了一聲,尹璇墨也吓“一跳,連忙把扳指摘下,放進車前的置物箱裏。
又望着她的睡顏好一會兒,他才将她的頭扶正,還把副駕駛座的椅背往後,讓她可以睡得舒服一點,接着再替她系上安全帶,平穩的載着她回家。
尹璇墨送季元瓅回到家,時間已經有點晚“,将她安置在床上後,他用她的手機打了通電話給胡曉棠報平安。
胡曉棠在電話彼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麻煩你了。”
結束通話後,尹璇墨沒有在她的房間多逗留,很快下了樓,本想離開,但又覺得不放心,想了一下後,他到她房間找了條薄被,決定在客廳的沙發上将就一夜。
當他将她家的最後一盞大燈關掉、躺到沙發上後,外頭一抹瘦高的人影緩緩由暗處走了出來……
季元瓅痛苦的扭了扭身子,用手輕敲了敲隐隐泛疼的頭,這才勉強張開雙眼,望着天花板發呆了一會兒,她才起身下床,口幹舌燥的她,緩步下樓找水喝,可一看到睡在沙發上的尹璇墨時,僅剩的幾只瞌睡蟲全被吓醒了。
她瞠目結舌的瞪着他老半天,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身上的衣物是否穿戴整齊,沒辦法,殷鑒不遠,昨天的綁帶內褲事件讓她至今回想起,都還有掄牆的沖動。
但是話又說回來,她昨天去夜店買醉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一覺醒來會在自己家?好吧,在自己家醒來,好過在別人家醒來,可為什麽他也是在她家醒來?
季元瓅努力回想昨天發生的事……不對啊,那應該是在作夢吧?可若是她是在夢中說了很多話,為什麽現在喉嚨會痛?難道她說夢話嗎?
假設真是如此……她忍不住又看了尹璇墨一眼,該不會她的夢話都被他給聽去了吧?她的心瞬間一突,越想臉色越鐵青。
天哪,她昨天到底說了什麽?她努力的想、用力的想,邊想邊看着尹璇墨,想要透過他回憶起什麽蛛絲馬跡,怎料他突然睜開眼睛,她吓得先是倒抽了口冷空氣,随即放聲尖叫,“哇啊!你你你……”
“早啊,你叫客人起床的方式還滿特別的。”尹璇墨坐了起來,用雙手摩挲一下臉,俊美冷肅的臉難得有幾分呆相,俐落簡潔的短發,還有幾根翹起來了。
見狀,季元瓅腦海中馬上浮現一個萌字,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頭發,咳咳……
停!正事要緊!“你為什麽會睡在這裏?”
他有趣的看着她。“知道了,下一次我會記得睡你房裏。”
她的臉瞬間泛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昨天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不太放心你,只好留下來。”尹璇墨環顧了四周。“這麽大的一間房子,連間客房也沒有,多不方便。”
“又用不到。”
在她的設定裏,不想家人過分關心,沒有好到可以邀請回家過夜的朋友,要客房做什麽?
看着她急着掩飾的不在意,他心中一嘆。“要是昨天的情況又發生呢?”
季元瓅吶吶的說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拜托,她平常都只是小酌,昨天真的是意外,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啧!
突地,她想到另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我甚至連手機都沒帶。”連衛星定位的找人方式也不可能吧。
尹璇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不能告訴她我聽到你在叫我的名字,腦海中還出現你所在的位置吧,又不是上演某部火紅的韓劇,況且他這樣的能力時靈時不靈,還是別亂說得好,所以最後他只淡淡地道:“心有靈犀吧。”
“最好是!”看着他,季元瓅小心翼翼的開口,“昨天……我喝了不少。”
“嗯,是不少。”
“我……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舉手之勞。”看到她明顯松了口氣的模樣,他頓時興起了捉弄她的念頭,壞壞的勾起嘴角。“禮貌上我應該要這麽說。”
聞言,季元瓅的心又被高高吊起。
“事實上,我人都出現在這裏了,你說麻不麻煩?”尹璇墨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我怎麽知道!”
“你這個人吶……啧啧啧……”
“怎樣?”
他笑了一下,只道:“我等一下和人有約,沒時間回去換洗了,浴室借一下。”說完,他迳自起身走上樓梯。
她沒好氣的喊道:“我怎樣你好歹說一下,這不是擺明吊人胃口嗎?!”
尹璇墨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向她。“你也可以不要知道,這樣我就沒機會吊你胃口了。”
“你你你……”季元瓅瞠目結舌的看着他熟門熟路的上樓。“還有,這是我家耶,他會不會太反客為主了?”
季元瓅有些挫敗的倒坐回沙發上,強迫大腦繼續回憶……厚!什麽都想不起來啦!她懊惱的翻着白眼,視線突然對上一尊她的木雕作品。
木雕?有些畫面很片段的出現在她糊成一片的腦海中,醒來之前,她……好像真的在作夢,又是古代的場景。奇怪了,她最近沒看什麽古裝片吧?應該是沒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機會才是,但為什麽最近的夢境都很複古?
夢裏的姑娘是個小有名氣的雕刻師,因為替太後和皇後刻過人像獲得極大的贊譽,更曾因為為普濟寺雕刻等真人高的觀音菩薩像而聲名大噪。尹姓國師因為祈雨消災、護蒼生有功,又不戀眷職位的欲繳玺退職雲游四海,擇山退隐,太後念其德澤,欲留其雕像供于蔔宮。
焚香擲杯擇其工匠,少女雀屏中選。
奇怪,那女子的模樣和國師的長相在夢裏好模糊,模糊到根本沒辦法看清楚五官。又是兇為喝酒的關系嗎,連作的夢都像上了一層柔焦,別人也會這樣嗎?怪了。
女雕刻師每日會花兩個時辰,隔着簾子替尹姓國師繪其畫像。
那名女子後來發現這尹姓國師是多年前變了一只鳥帶她出迷霧的那一位,她心裏由孩提時候的崇拜,又加上繪其圖欲完成雕像,這樣長時間的眼裏只看着一個人,很難不動心。
總之,随着夢境演進,那名女子後來好像喜歡上那名國師。
等一下!為什麽這樣完全沒有對白又模糊的夢境,她可以理解每個橋段細節?
而且是想都不用想,仿佛她夢過了幾十次了,不,應該說,那夢境像是她親身經歷過的事,更離奇是,她還可以把不久前作的夢,無縫接軌的和昨天的夢境拼湊在一起。
話又說回來,如果那名國師真的長得像尹璇墨,憑他那宜古宜今的長相,想必也是不可錯過的風景吧,哈哈哈……
突然傳來的門鈴聲,打斷了季元瓅的遐思,她彈了起來去應門,當她隔着對講機熒幕看到是楚哲,一時高興就按下開門的按扭,正要去迎接時,卻在玄關處看到尹璇墨的皮鞋。
歐買嘎!她、她怎麽忘了?!豬頭啊她!那家夥現在正在使用她的浴室欸,萬一她還來不及有所行動,楚哲便自行推門進來了,兩人對望了一會兒,他好笑地道:“怎麽不請我進去?”
如果可能,她是想請他下次再來。“沒有,哈哈……好久不見!”她邊說邊不動聲色的把鞋子踢到角落,反正都被老媽撞見過一次了,再怎麽倒黴也不會像上次那樣吧?稍微定下心後,她轉身領着他進門。
楚哲當然沒有錯過她的小動作,他看了一眼那雙鞋,目光瞬間變冷。
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随意打量一下幾乎沒什麽變的擺設,突地耳尖的聽到樓上傳來一些聲響,季元瓅顯然也聽到了,她的神情一僵,還沒開口解釋,他便若無其事的道:“好久沒喝你煮的咖啡了,手藝不知道有沒有進步。”
方才樓上的響聲他沒有聽到?應該……沒有吧?否則以他的性子應該會問。
“要喝嗎?我去煮一杯給你。”
楚哲笑了笑。“謝謝。”他随手從雜志架上取了一本翻閱。
季元瓅猶豫了一下才轉身進廚房。
他往樓上看了一眼,放下了雜志起身上樓。
尹璇墨下半身圍了條大浴巾要到卧室換回衣服,怎料門一推開就和推開卧室門的男人遇個正着。
兩個男人的眼神在一瞬間都有着訝異,尹璇墨恢複得很快,态度從容淡定中還帶着幾分氣定神閑,那股在舉手投足中不經意顯現的潇灑讓楚哲有些氣悶。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正牌男主人,多少也會有些慌亂,可這個男人卻這般淡定自在,好似在無聲的指責他,仿佛他是無禮的擅闖者,不經同意就進到他的地盤。
“你是哪位?”楚哲冷着聲音問。
“尹璇墨。”
他就是尹璇墨!昨天在照明不佳的院子裏驚鴻一瞥已訝異于他出色的長相。方才開門的瞬間更是。
人在國外的他幾乎每隔兩、三天就會和季元瓅視訊,聊天的內容不外乎是生活瑣事,她說的也不外乎是吃喝玩樂,極少會提到某某人、誰誰誰的情況非常少,起碼在聽到尹璇墨這個名字出現前并不多,可自從這名字出現在他們的談話中後,他不時都會聽到她提及。
他曾想過,會讓季元瓅主動提起的男人絕對不差,但實際見到了,才發現他的長相氣度遠超乎他的想像,讓他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元瓅沒有提過你。”尹璇墨太令人感到刺眼,即使說謊,他也想看他變臉。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尹璇墨還是不受影響,仿佛季元瓅有沒有向他提過他一點也不重要,他在她心目中的重要,無關乎她向不向人提起他。
“你想必是楚哲,楚醫生。元瓅常提到你。”
一句話就将氣度品格高下定出勝負,楚哲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他咬着牙,瞪着他赤裸的上半身。“你不換衣服嗎?”
“你不出去嗎?還是,你有什麽特殊癖好?”
楚哲的耳根子瞬間紅了,這男人……
當楚哲正打算轉身離開時,有個原本在廚房煮咖啡的人,不顧腳傷未真的完全痊愈的踩着風火輪沖了進來,一看到兩人對峙的架式,又看到尹璇墨的半裸畫面完蛋!
為什麽尹璇墨每次出現在她房間,都會帶給她即使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可怕浩劫呢?第一次是拎着她的內褲躲到她的衣櫥,好吧,更正,他會出現在衣櫥也是被她塞進去的!第二次是圍着大浴巾出現在她卧房,這樣的情形,連她都不知道從何解釋起,因為連她都覺得她的真相比起別人想的假像沒有說服力。
她的處境讓她想起,多年前有一則高官帶着年輕美眉去摩鐵借廁所的新聞,當時輿論嘩然,鄉民們嘲諷着開房間就開房間,還正好美眉烙賽哩、老不修、想吐……但現在,她突然願意相信,也許他們真的是去借廁所,只是烙賽的是那個高官。
“那個……咳……”季元瓅輕咳了一聲想化解尴尬,但大勢已去,她還能說什麽?
“元瓅,不介紹一下?”楚哲開口。
“啊?喔。”她楞了楞,她還以為他們方才已經互相認識過了。“這位是尹璇墨,我朋友。”
“男朋友。”尹璇墨涼涼的開口,自顧自的開始套上襯衫。
季元瓅和楚哲目光一致的看向他,前者一臉不明所以,然後像是突然弄懂那三個字的意思,臉上表情很精彩。
“我我我……”
尹璇墨扣着扣子。“你剛才不是一直追問昨天的事?”
“我、我終于還是告白了嗎?”話一出口,她真恨不得撞豆腐死了算了,無論昨天她有沒有告白,她現在這樣一說,不就等于宣告她是真的喜歡尹璇墨?最近的她為什麽盡做一些蠢事啊?
“不答應你,你還耍賴不肯回家呢!”
“你亂講!我才不會這樣!”
“早知道你不會承認。”尹璇墨拿出手機。“我有錄影存證,你要看嗎?”
“哇--不要播不要播!我相信我相信!”
楚哲看着兩人那種仿佛他介入不了的互動,他第一次發覺季元瓅眼中閃動着活潑的光芒,那種又糗又氣惱卻又忍不住認栽的模樣,喜歡一個人的神情騙不了人。
他去美國的這兩年到底對不對?
楚哲黯然轉身下樓。他和季元瓅算得上青梅竹馬,這樣的情誼會比才開始的感情薄弱嗎?他現在就放棄,會不會太早了?
空氣中彌漫着咖啡香,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拿起季元瓅為他泡好的咖啡,泛涼的咖啡有些走味,他還要繼續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