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車場,時勻和彭特先下了車。
兩人都眼尖的發現了不遠處一輛小型飛行器下來的那個身影。
“喂,你上次幫過的那個家夥他竟然有飛行器坐,很有錢啊。”彭特語氣微妙的說。
時勻本來就看見了時非,但是更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從駕駛座下來的一個身影。
那個人很高,剛下車上半身就從那座流線型的飛行器後面露了出來。
他卷曲的頭發恰到好處的露出了半張有些陰柔的面孔,長而卷曲的濃密睫毛蓋在他的眼睛上,讓他看起來總是帶着憂郁。
作者有話要說: 擁有一整顆星球那麽多垃圾的破爛王時勻!霸氣不霸氣!
☆、028
時勻感覺自己的心情再次躁動了起來,他對帕璐瑪的感情按理只留下更多的恨,可是恍然隔世般的相遇,還是狠狠的撞開了他的心扉,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痛苦的記憶流水般的從他的頭腦裏閃過,曾經的自卑,不甘,怨恨,求而不得,像是一根鋼索狠狠的圈住了他。
他生而為蟲也從沒有忘記……
他早就告誡過自己和過去兩清了,當他以後大權在握,會接回時非,讓勒布尼家族身敗名裂。
可是在學校裏偶遇帕璐瑪,讓他發現自己并不能冷靜的看待對方。
你們在首都星享受着紙醉金迷的生活,而成為他們墊腳石的時勻,生前乖巧的像是個最合用趁手的工具,死的時候也幹幹淨淨,沒有帶來一點麻煩。
他們有想過自己一分嗎?特別是曾經讓自己獻出所有的那個人?
他很煩躁,他……感覺自己被束縛在了痛苦的繭殼裏……他……想摧毀一切,殺掉那個罪魁禍首。
Advertisement
“時勻,你怎麽了?”彭特焦急的聲音喚回了時勻的神智。
時勻掙紮着從不理智的暴躁中清醒,發現他的手已經把車門把手擰成了一團。
而昂吉爾一點也沒有心疼自己的車子,反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時勻,然後又看了看帕璐瑪。
糟了,差點露陷了。
剛才那些不是他的想法,就算有一點,也沒有那麽偏激!他那該死的蟲族神經又出問題了!
時勻有點惱火的把手從那團鐵疙瘩上拿了下來。
“真的很抱歉……我剛才想起了一點不好的事。”
“什麽啊?你從沒有和我說過。”彭特知道時勻看起來是個謎,也猜對方有一些不可言說的秘密。沒想到現在看起來,那個秘密很有可能是某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深仇大恨?
“那個人是軍務大臣的兒子帕璐瑪,你最好別惹他。”昂吉爾說。
彭特聽見了,有點不可置信的看向那邊。
那兩個人并沒有發現這邊的情況,已經先一步向教學樓那邊去了。
“我知道,只是……”時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我賠您的車子。”
“不用了,你幫了彭特那麽多,我們感謝你都來不及。”昂吉爾把那扇壞的不成樣子的門帶上。“何況那個家夥确實很讓人厭煩……”
是了,昂吉爾不會不知道讓他名譽掃地的幕後黑手是誰。
對勒布尼家族身懷恨意的人很多,希望昂吉爾把他的仇恨也歸于這一類。
因為兩個人都不想再遇到帕璐瑪的原因,彭特乖覺的拉着他們兩個先去旁邊的冷飲店坐了一會兒。
這樣做的結果也是氣氛尴尬,畢竟昂吉爾對着時勻也不自在。而時勻心裏煩惱着身上那個定時炸%彈,也沒說話。
幾個人就這樣沉默着喝完了飲料。
彭特夾在中間心裏叫苦,只能心裏不停盤算着時間。等到過了半個小時,猜測那兩個人應該已經辦完手續離開了,立刻把身邊這兩個心事重重的家夥叫了起來,陪自己去辦報道的手續。
因為帕璐瑪和時非的确已經離開,剩下的事情就很順利了,他們幫彭特報了名,然後還去看了宿舍。
沒錯,安防學這個專業課程有體能訓練,要出早操,所以必須住校。時勻要去的阿瓦辛納更不用說了。幾乎是完全的軍事化管理,進去了就很難出來。
不過畢竟是首都星的大學,這裏的宿舍條件還不錯,是雙人寝室。另一個舍友已經來了,是個爽朗的Beta,名字叫齊俊,皮膚有點黑,不過肌肉結實,一看就特別健康。
時勻看見他還算英俊的外表,有點擔憂的看了一眼彭特。
這個家夥不會遭遇貞操危機吧。
彭特看時勻的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他面紅耳赤的拍了一下時勻的背。
“喂,我不是那麽饑不擇食的人好嗎!”
“沒有關系,彭特是我喜歡的類型啊!”齊俊也是個葷素不忌的人,也大大方方開了個玩笑。
“咳咳。”老古板昂吉爾可受不了這種話題,他立刻假裝劇烈咳嗽。
看見這個一臉嚴肅的Alpha竟然那麽容易臉紅。
幾個人都笑了。
這樣它們的關系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
後來幾個人又一起吃了一頓飯,再送了他們回寝室。昂吉爾和時勻看天色不早了,叮囑彭特好好學習,就一起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氣氛更加凝固了。這主要是昂吉爾這邊的問題,他看起來就像得了肌肉僵硬症,時勻都有點怕他這個樣子算危險駕駛。
好在時勻住的旅店離學校不遠,總算是安全到達了。
不過在下車的時候,昂吉爾破天荒的先開口了。
“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勒布尼家族有什麽問題嗎?我可以想辦法幫你。”
時勻覺得自己看見帕璐瑪反應過度雖然很可疑,不過帕璐瑪的仇人遍布整個光耀帝國。他不說別人怎麽可能猜得到他在怨恨什麽?再說蟲族交換精神體的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誰也不可能猜到從前的遭遇了什麽。所以他目前的身份還是很安全的。
于是時勻又恢複了之前促狹的樣子。
“哦,你和彭特過的好就是我最希望的事情了。不過如果你對勒布尼家族有什麽意見的話,也可以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以後能幫上你的忙呢。”
昂吉爾對這個抛回問題的回答無語,他服氣般的聳了聳肩。
“好吧,我們還沒到聊這個時候。你後天開學是嗎?要我陪你嗎?”
“不用了,我可是個Alpha呢。”時勻說。
昂吉爾已經漸漸适應了對方也叫時勻這個名字,但他對這個Alpha的态度還沒有熟到可以毫無芥蒂的程度。于是對方拒絕之後,他禮貌的點了點頭,直接開車走了。
回到旅館的房間裏,四周沒有其他人,時勻終于真正的放松了下去。
到了這個時候,從遇到帕璐瑪開始一只突突疼痛的神經,也終于平息了下來。
不能再放任精神繼續這樣波動下去了,很明顯他被刺激的精神爆發一次比一次嚴重。也許下一次他就忍不住了。
而在光耀星露出馬腳的話,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他才不要像其他那些蟲王一樣像個只會發怒的蠢貨死去呢。
而如果要研究這個問題的話,他一個人是不可能的,他需要一整套研究設備,還有一個願意為他保留秘密的幫手。而且那個幫手的水平不能太差,還必須是精神專業方面的……
時勻坐在房間的桌前,有些頭疼的在紙上寫寫畫畫。
他曾經在中央研究院任職過,也有幾個關系不錯的同事,可他不确定在面對這種可能危及人類的事情上,對方會為他保守秘密嗎?
今後他也可能會有大筆資金,但是用錢買來的忠誠,真的會可靠嗎?而他的精神狀況也不一定等的及。
最後,時勻在紙上寫了一個名字。
這是他原來在研究小組工作的組長,雖然他不想承認,也從未回應過,但他知道對方暗戀他,而且看起來會為他做任何事。
希望愛情在這件事上能夠可靠。
時勻嘆了口氣,覺得頭更加的疼了。此時的他,終究還是要用這種不光彩的手段麽……
在座椅上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時勻看見天色亮了,重新穿上那件高級正裝,把自己打理一新,出門趕向了中央研究院。
中央研究院和阿瓦辛納軍官學校附屬研究院都是光耀帝國最頂級的研究院,但是前者相比後者沒有那麽濃厚的軍事色彩,研究項目也更加自由,并且接受民間資金注入。所以中央研究院裏面項目是最多的,而且在造福于民這點上更出色。
時勻之前是在關于蟲族生态的項目組內工作,他這次要來找的人已經進行專門研究蟲族交流的課題多年,除開對方願不願意幫忙這點,這個人選是目前最合适的。
這一次,他來的身份不再是研究員了,所以必須進行訪客登記。他找了個來尋求投資項目的名頭,交納了一筆保證金,就有一位接待員帶着,進入了研究所。
他之前就說過自己想關注蟲礦方面的研究項目,所以接待員直接帶他去了他原來工作的那個部門。
這裏和中央研究院其他地方是一個風格,大片的單面玻璃窗,擦得幹淨的可以映出人影的藍色瓷磚地面。自動玻璃門上清楚的标識着各個部門的名字。裏面能看見穿着白大衣的研究員忙碌的身影。
重新踏上舊地,時勻心裏有些感慨,但表面上還是裝作一副冷然矜持的樣子,完全像是一個來物色賺錢項目的投資商人。
接待員給時勻大概介紹着這裏各個部門的研究項目,時勻心不在焉的聽着,視線早已停留在了挂着蟲族社會生态研究項目小組的牌子上。
很巧,當他快要走到那扇門前的時候,自動門劃開了。
一陣帶着青草味的Alpha信息素糾葛着野菊花味的Omega信息素一起飄了出來。
時勻愣了一下,發現他要找的阿瑟和他曾經的助手亞度尼斯挽在一起走了出來。
當然,他從前是一個Omega,那他搭檔的助手出于安全考慮自然也是Omega。
而且當一個Alpha和一個Omega如此親密的走在一起的時候,說明他們兩個已經有了非同尋常的關系。
阿瑟已經标記完成亞度尼斯了。他們的信息素味道混在了一起。
☆、029
時勻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
他此刻的心情很奇妙。作為前同事和朋友,他很高興對方能找到新的伴侶,生活幸福。可是當其中一位在三個月前還口口聲聲說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甚至去死,但是現在就已經和另一個Omega另結新歡,讓他感覺很微妙。
果然愛情這種東西還是不行吧,他還是想過一個辦法好了。
就在時勻心裏嘆息的時候,旁邊的接待員發現這個客戶突然不動,還以為他對這個部門有興趣,于是殷勤的開口介紹了。
“這位是阿瑟,是這個部門的負責人。這位是時勻時先生……”
這個名字剛出口,那兩個熱戀中的人頓時起了很大反應。
他們手裏抱着的文件掉了一地,緊緊挽着的手也猛然分開了。好像剛剛同時被對方電了一下。
時勻被那動靜吸引,探尋的看着他們。
亞度尼斯的臉色煞白,靠着牆壁有點哆嗦。
阿瑟到還能出聲。
“你……你們說什麽……”
“我是時勻,你們好。這次我是想來找尋一個可以投資的研究項目,對你們部門很有興趣。”時勻平靜的說出這番話。
阿瑟褐色的眼珠有點神經質的在時勻身上打量了很久,才終于确信眼前這是個一個Alpha。他驚恐的神情消減了很多。
他彎下腰,開始匆忙的拾撿文件。
時勻也蹲下身想幫忙,可是亞度尼斯卻一個健步沖了過來,把時勻的手打開,先一步把那些文件撥攏在了手裏。
“時先生,很抱歉,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接待員看見亞度尼斯極為不禮貌的行為,立刻抱歉。
時勻不以為意,因為他對方匆忙收攏文件的間隙,發現了對方為何反應這麽大的原因。
他看見有一份文件是‘時勻’的研究資料。這是關于腦蟲控制的研究報告,只進行到了百分之七十,他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很心虛吧,就算是個一樣的名字。
時勻眯起眼,冷冷的看着亞度尼斯慌亂躲閃的眼睛。
“讓開!”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突然傳來的呼喝聲。
所有人都往那邊看去,發現是一隊穿着黑色衣服的士兵,流水般的湧了進來。
“怎麽回事?”接待員慌了。
軍靴踩在地面的噠噠聲就像他們此刻的心髒跳的一樣快,走廊裏的人都就近往辦公室裏躲去。
時勻和阿瑟他們都沒有動。
塞滿了整個走廊的士兵很快分列在牆壁兩側。中間一個高大的身影拉着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大步朝這裏走過來。
“就在前面。請慢點,瑞度法親王。”
跌跌撞撞說話的人時勻也認識,是這座研究所的負責人蘇中遠。原來一起共事過。
這是時勻變成蟲族以來第二次看見瑞度法親王了,對方還是像原來那樣冷酷,英俊的臉上像是永遠不會有人類的表情。
雖然這也是一位舊人。除開對方來收斂他屍體的那一次,對方曾經和他互相坦誠的利用,也讓他對對方感覺還好,很适應很自在,并不會出現和上次看到帕璐瑪那樣激動失态。
瑞度法是個非常強大的Alpha。由于這次沒有輕機甲的封閉,他的信息素像是霜凍過後的吹來的海風,侵襲感極強的籠罩了這片區域,曾經身為Omega的時勻一聞到這種氣味,要以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立刻臣服在對方腳下。而現在他身為一個Alpha就感覺好多了。好像他們可以是可以真正平等的站在一起交流的對象。
時勻偏開眼睛,不想在這個時候和瑞度法有任何交集。可是對方拽着可憐的蘇院長,直接停在了他面前。
“時勻之前工作的工作室是這裏嗎?”
時勻忍不住用了一點餘光看向他。
瑞度法永遠都像個機器人一樣冷酷,如果不是他看見過對方吃飯喝水,外加諷刺自己。也許早就認為對方那永遠扣上了最後一顆紐扣的軍服底下是冷冰冰的金屬外殼。
這樣的瑞度法,以及他身後代表的權勢,使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帶着不可否認的威脅。
不過他自己從沒有真的認輸過,如果不是基因決定對方那該死的Alpha信息素會讓他目眩神迷,他想他大概會變成第一個和瑞度法吵嘴,甚至為了單純的打架而動手的人。
還記得他和對方的第一次見面,是個雨水過多的夏天。那晚是修亞的授勳宴會。帕璐瑪慣例帶着他,目的卻不是宴會的主角修亞,而是聽說會來參加宴會的瑞度法親王。
去之前,帕璐瑪當然已經給他看過對方的照片,而且也交代過對方難以接近的性格。他做好了各種被對方冷遇的心理準備,卻沒有想到,當他端着酒杯站在瑞度法親王的面前時,對方立刻回複他了。
“您的信息素很好聞。”這是Omega搭讪Alpha萬能起手式。
時勻笑着說。
“Omega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這個地方全是Alpha,你是故意想出什麽意外嗎?”
瞧瞧這是什麽話,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親王會說出這種性別歧視的話。
時勻當時就從對方濃郁的信息素裏清醒過來了,他好不容易再次扯出個微笑。對方卻又說了一句。
“如果你想出意外的對象是我,那就不大可能了。我建議你回頭看看,修亞少将的親屬座位。”
時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發現修亞的父親波爾金正用想把他活埋的眼神瞪着他。
他無所謂的轉回頭。
“啊,波爾金大人總是那麽嚴肅,人生少了很多樂趣。”
他嘴上那麽說,但是心裏還是在打鼓。距離上次被扔在奇第羅街已經過了幾個月,但還是在他心裏留下了深深的陰影。畢竟如果不是昂吉爾來的及時,他大概會永遠光着身子,被關在哪個籠子裏過一輩子。
“乖乖的待在安全的地方。”瑞度法像是看清了時勻心底的畏懼,冷冷的哼了一聲。
時勻才不服氣呢,他可從沒有那麽容易打退堂鼓過。
“那我覺得您這裏很安全呢?”
瑞度法親王幾乎沒有用正眼看他。端起酒杯,看向了主席臺。
“随你。”
幸好願意主動和瑞度法親王閑聊的人幾乎沒有,因此兩個人就這麽沉默的對峙着。
不過到底是端着酒杯站在一邊的時勻比坐在那品酒的瑞度法親王更引人矚目一點。很多人開始暗地裏對他們指指點點了。
畢竟除了警衛,從沒有人會在瑞度法親王邊上站那麽久嘛。而且加上時勻的名聲,可以想見他明天又可以登上娛樂新聞的頭條了。
時勻都可以想到标題。
“史上最厚顏無恥的Omega!再次倒貼親王殿下!”
這到沒什麽,反正他已經習慣了。但是他從沒遇到過一個能對着他如此淡漠的對象。畢竟雖然他的名聲差,但他确實是個很受歡迎的Omega,如果不是那個原因,他可能早就和帕璐瑪結婚了,甚至就算今天站在這裏,他大喊一聲誰誰願意标記他他就跟誰走,此刻這裏用那些鄙夷眼光看他的未婚Alpha也肯定會打起來。
他就是有這個自信。
瑞度法親王果然是傳說中的機器人吧,他還能做點什麽打破這堅冰般的氣氛呢?
時勻餘光看向帕璐瑪那邊,發現對方一臉冷漠,什麽指示也沒有給他。
而作為這場主角的修亞發現他了,他推開了圍在他周圍的人,朝時勻這裏走來。
而波爾金的眼睛更像是噴了火,他猛地站了起來,攔在了修亞的面前。
時勻有點怕修亞這個時候過來了,他躲開目光,握着酒杯的手有點緊。
瑞度法喝完了酒,杯子咯噔一聲放在了桌面上。
聲音吸引了時勻的注意,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對方。
“帕璐瑪讓你來,應該是為了第一軍團一個月後的裝備采購吧?”瑞度法這樣一說,直接把最後一層遮羞布也撕開了。
時勻第一次有了支支吾吾的感覺。
“他想知道我們的選擇?”瑞度法靠在椅背上,架起了二郎腿,他的身高足有兩米,被黑色的軍服包裹的腿顯得極長。
“嗯。”到了這個時候,時勻也沒什麽別的好說了。
“你會為了這個跟我回家嗎?”
瑞度法的眼睛是淺淺的藍,而且好像泛着光。很多人都說這是最純淨的海結冰的顏色。昭示着他冰冷無情,又像深海一樣危險的靈魂。
現在他知道了,這樣的人也會說暧昧的話。但是這只是一句話而已,這個男人此時的心裏真的有熱度嗎?
“我可以跟您回家做客,但是我們的關系只會止步于朋友。”時勻感覺自己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他感覺到的不是挑逗,而像是一場刑訊。
“你有多少朋友。”瑞度法緊接着問。
時勻本想說很多,但是被那雙眼睛看着,他說不出來,他說了實話。
“沒有。”
☆、030
聽完時勻的老實交代。瑞度法的嘴角竟然動了一下。時勻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早點說實話,我會和你多談談。”
“好吧,您能告訴我第一軍團的選擇嗎?”時勻問。
“這裏人太多了。和我去房間裏談。”瑞度法淡定的站了起來,對時勻招了招手。
舉辦酒會的場所有很多單獨的包間,私密性很好。如果是一個Alpha和Omega單獨走進去,非常引人遐思。
時勻不确定Omega保護協會這個名頭會不會讓瑞度法親王這種地位的人注意自己的行為,但他好像別無選擇。
對方又沒有對他表現多大的興趣,也許只是和他聊聊生意上的事呢?這不就是勒布尼給他下的命令麽?
時勻這樣想着,把酒杯也放下了,跟着瑞度法親王走向了後面的包間。
經過人群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聽到了在讨論他們關系的竊竊私語。
也許還有人在瞪着他的背影指指點點,那些猶如實質的目光讓他的脖子像針紮一樣疼。不過他不怕,他已經習慣了。他為了活下去,可以做任何事。
好吧,就算所有人看不起你,你也得相信自己是最棒的。他的目标只有成功。
時勻挺直了腰,目不斜視的像個驕傲的王子,跟着瑞度法進了一間房。
房間被落了鎖,瑞度法取下了他的帽子。挂在門口的衣架上。
時勻盯着他放在皮腰帶上的手,下意識的吞咽着口水。
幸好瑞度法沒有解開皮帶。他只是正了正它的位置,就坐在了房間中間豪華的皮沙發上。
“請坐。”
時勻小心的坐在了另一個沙發上。
“我可以選擇你們,反正只要貨物合格,在哪家買都一樣,第一軍團也不缺這些錢。”瑞度法無所謂的說。“但是勒布尼找上了我,會給我什麽好處?他不會以為我會像其他那些白癡一樣,聽到一個Omega的吹捧就飄然忘我了嗎?”
事實上勒布尼确實就是這麽打算的,時勻有點尴尬。
“也許你值得……”瑞度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過,你會讓我标記嗎?”
“啊?”時勻從沒想到瑞度法會這樣說。
他瞪大眼睛看向對方,卻發現瑞度法的眼底沒有一絲溫度。
這樣的話,果然對方和之前一樣是在逗他玩吧。在諷刺他游走于各個目标之間,卻并沒有讓任何一個人嘗到真正的甜頭。
他哽了一下,才找回自己語言。“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帕璐瑪?”瑞度法冷哼一聲。
時勻曾經會毫不猶豫,真心實意的點頭。可他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他已經不是人了,他是工具,他的心早已死去。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瑞度法,好像顯得自己特別可憐一樣……
時勻口是心非的回答道。
“是的,我很愛他。”
“那就換個交易标的吧。”瑞度法迅速的轉換了話題,時勻差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我知道你和奇第羅街有密切的聯系,你幫我找個人。”瑞度法說。
時勻本想矢口否認,可是看到瑞度法的眼神好像在說別對他說謊,立刻又把謊話吞了回去。
“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你可以幫勒布尼做事,不能幫我嗎?”
“……您是權勢在握的親王,有那麽多人可以用,為什麽要找我?”時勻無奈的說。
“我要找的那個人的名聲不太好,所以只躲在奇第羅街,而我的人如果突然出現在奇第羅街也不太好。我知道那裏的人防備很深,對陌生人沒什麽好說的。”瑞度法托腮道。“當然我也可以找一些手下去那裏長期卧底,不過有現成的你在這,我幹嘛要舍近求遠?”
“我和他們建立友情的資金都是勒布尼家族提供的,如果我用這些資源幫您做事,不等于是背叛了勒布尼家族嗎?我的弟弟還在他們手裏,我……”
時勻沒有說下去,因為瑞度法擡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勒布尼對手下怎麽樣我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你和帕璐瑪有那層關系在,你應該早就被舍棄了。”
時勻心裏知道這一點,但是被別人說出來還是覺得心有不甘,他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你別生氣,你想想看。如果你以後和帕璐瑪關系沒有那麽好了,就需要一個避風港。當然,我也知道你自己也肯定準備好了,但是多一條路有什麽不好的?”瑞度法站了起來,走到了時勻身後。
這個Alpha的陰影完全籠罩了他。
“你難道不感覺疲倦嗎,游走于各個勢力之間,每天想着說着不一樣的謊話?和我長期合作的話,就可以用我做幌子少見很多人,而且對我你也不用再虛與委蛇,我們坦誠相見,各取所需。”瑞度法壓低了聲音。
猶豫了很久,時勻竟然發現自己點頭答應了。也許他真的累了,瑞度法是勒布尼最看重的目标,他一直在這耗費時間的話,勒布尼不會再對自己啰嗦什麽。而且瑞度法說的坦誠相見讓他很心動,他不想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他不想再帶任何面具,他想做他自己。
“好。”
就這麽說定了這一切,時勻甚至有點覺得自己是被海妖蠱惑了。他腳不沾地的走向門口,沒有防備身後突然靠近的軀體。
他被一股大力按在了牆壁上。
驚恐的眼睛裏倒映的是瑞度法湛藍的眸子,飓風一般的信息素籠罩了他,他的腦子瞬間空白,腿也軟了下去,全靠對方托着他的腰。
無意識張開的嘴唇被吻住了,大量的信息素順着他的口腔黏膜進入了他的血液。
一股驚人的熱量從他小腹升起,他幾乎以為自己發情期到了。
幸好,對方沒有繼續下去,否則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會反抗。
“你就這麽兩手空空的拿到情報回去帕璐瑪會懷疑的。這樣他就會以為我已經拿了報酬,以為……我被你迷住了。”瑞度法離開了時勻的嘴唇,但是還是離他很近。他的呼吸就噴在自己的額頭上,顯得非常親密。
時勻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但心裏還是一陣小鹿亂撞。他猛地推開了對方,像是逃跑一樣打開反鎖的門出去了。
一個人回到大廳,人群的視線讓時勻冷靜了下來。
他和瑞度法單獨去了房間很多人多在關注,現在出來的一舉一動也被密切關注。他不能表現的太慌亂,顯得好像對方強迫了他什麽,引起對方的不快。
他還是想和對方合作下去的。
慢慢的走回到帕璐瑪的身邊,時勻已經完全鎮定下來了。但是帕璐瑪看見他走近,卻皺起了鼻子。
“你身上全是瑞度法信息素的味道。他對你幹什麽了?”
“他吻了我一下,并沒有做別的。”時勻飛快的解釋。“不過他答應會選擇勒布尼家的産品了。”
帕璐瑪還是擰着眉毛。
時勻也理解,畢竟每一個Alpha都十分厭惡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特別是在某個适齡未标記的Omega身上。至于其他理由……抱歉,從對方答應他父親讓自己去為勒布尼家族之後,他就不奢望對方心底還有自己了。
“看來他還真是喜歡你呢。我從沒看過瑞度法會對哪個Omega假以辭色。而且你竟然讓他得逞了?你以前可從沒有讓別人碰你,你是不是也動心了?畢竟瑞度法的條件比我好太多了。”帕璐瑪冷哼一聲。
“他從我背後靠近的,我沒有注意。”
時勻只解釋了這個。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這不就是你們讓我去做的事嗎,瑞度法對他态度不一樣,不就是你們想達到的效果嗎?
但是這些他都不會說出口,他已經和帕璐瑪相處了幾年,他知道這個時候對方不想聽見質疑。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沉默,最終是旁邊的人聞到時勻身上瑞度法的信息素,越來越大聲的讨論打破了這個僵局。
“回去洗澡!這幾天你別出現在我面前!”帕璐瑪惡狠狠的甩下一句話,自己先一步離開了。
這就是他和瑞度法合作的開端。算不上有多麽激動人心,惺惺相惜。就是一種互相利用的關系。
可惜他并沒有用到給自己準備的這條後路,他在蟲星遇到了人生的轉機。
眨了眨眼,時勻的思緒回到了眼前。
瑞度法的一些士兵們已經沖入了時勻曾經工作過的實驗室,控制住了所有人,而他本人也正要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在走廊上的亞度尼斯輕輕拉了拉阿瑟的衣角,想進入另一間不屬于他們的辦公室。
時勻立刻出聲喊住了瑞度法。
這突然的舉動讓幾個士兵端起槍指向了時勻,氣氛僵持,所有人都站住不動了。
☆、031
瑞度法轉過頭,像是這時才看清了時勻的長相。
“是你?阿瓦辛納的考生?”
瑞度法上次想見時勻結果被對方放了鴿子以後就直接回去了,也沒注意1637號叫什麽名字。否則現在他不會那麽平靜,也許會和時非一樣讓時勻離遠點也說不定。
那天瑞度法急匆匆的從考場趕回來是因為他聽研究時勻屍體的人報告說時勻的腦部解剖結果和正常人不一樣,這也許這和他那天在蟲星上的異常表現有關。
聯想到時勻曾經幹的工作,他們猜測時勻可能有了什麽關于蟲族的重大發現。因此瑞度法先是去勒布尼家時勻曾經住過的地方搜了一邊,還引起了不小的争端。在一無所獲之後,他想起時勻還在中央研究所工作,雖然這裏是個公共場所,但也有一絲希望,因此又急匆匆的帶人到研究所來搜查了。
“是的。”時勻雖然有點奇怪瑞度法為什麽會知道他參加過阿瓦辛納的考試,但是現在這不是重點。他指着亞度尼斯和亞瑟說。“我剛看見那兩個人是從您搜查的實驗室裏出來的,他們也不能走。”
作為一個局外人,突然這樣舉報不相關的人是很奇怪的。時勻為了讓他的行為變得合理,臉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好像他只是為了拍親王殿下的馬屁而已。
亞度尼斯和阿瑟的臉一下子白了,他們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時勻,不明白為什麽帶來劫難的竟然是一個一樣名字的人,這是報應嗎?
瑞度法聽到這個消息,加上時勻谄媚的态度讓他不喜。他果然不再管時勻的身份問題,直接把視線掃到了那兩個人身上。
“蘇院長,這兩個人是誰?”
“是蟲族生态社會學研究組的組長阿瑟,還有時勻的前助理研究員亞度尼斯。”蘇院長無奈道。
“進去,我有話問你們小組每一個成員。”瑞度法指了指門裏面。
兩個人沒辦法,瑟瑟發抖的進去了。
時勻覺得這樣就差不多了,他們身上的資料會被搜出來,不屬于他們的東西,本就不該拿。不過他有點在意瑞度法來這裏找他工作過的實驗室是為什麽呢?
莫非對他的屍體研究有了一些進展,繼而發現他身上有一些秘密,就來找他的研究資料裏面有沒有答案?
他倒不是很擔心,因為亞度尼斯懷裏那份報告是他用人類目前能夠理解的方式書寫的。他那個時候還不知道精神力,只是用猜測的語氣寫道一些人的信息素可能會讓腦蟲聽話,是因為和蟲王的信息素有相似度。
瑞度法拿着這份錯的離譜的研究報告,應該猜不出精神力的應用方法。不過如果完全按照報告裏的方法,嘗試人和腦蟲的溝通試驗,應該也能發現一些精神力特別高的人,進而發現他們能對腦蟲有控制力。
這也算是一個重大科技成果了,所以亞度尼斯才想弄到手。
時勻原本的目的是找阿瑟幫忙,但現在對方看起來是不可能幫他了,他本不必久留。
可是,在回想完自己和蟲族的糾葛,他突然想到他好像忘了探究一些事——比如他現在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加上剛才亞度尼斯和阿瑟聽聞他名字的劇烈反應,讓他的心底的懷疑越來越大。
他遭遇不測的那個蟲星是亞度尼斯選給他的,而等級評估報告也是亞度尼斯給他的。對方這樣做,是真的不知道那裏有危險,還是明知道有危險。就是想讓他去呢……
時勻漂亮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盯着亞度尼斯有些佝偻的背影,眼底充滿冷意。
“實驗室裏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
瑞度法手下的一位軍官出來傳達了他的意思,打斷了時勻探究的目光。
“今天時機不巧,我下次再來吧……”時勻對指引他的接待員說。
現在不是個探究過去的好時候,瑞度法在這兒。
我們會再見的。
時勻最後看了一眼玻璃門內縮着頭的亞度尼斯,轉身離開了。
時勻離開不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