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知道你騙我
額頭上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這熟悉的殺氣，這帶着皂角香味兒的氣息，小草慫得沒敢回頭。已經可以想象到段十一的臉有多黑了。
“段小草。”段十一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涼飕飕的，跟十二月的風一樣。
小草挪了挪身子，低着頭嘿嘿直笑，伸手将手裏的竹簽子遞給他：“師父，吃糖葫蘆麽？”
段十一面無表情地将她提着後衣領拎起來：“最近是不是好久不曾教訓過你，膽子大得跟永德街的飛餅一樣了？”
小草縮着頭，嘤嘤嘤地伸手抱着段十一的腰：“師父，當時情況那個叫一個緊急啊你是不知道！我要是不撒謊，可能就會被大魔頭殺掉了！”
段十一眯着桃花眼，從牙齒縫兒裏笑了兩聲：“你說懷了我的孩子，他就不殺你了？你看為師脖子上這個東西像不像個球？”
“像！”小草笑着點頭。
下一刻，青蔥的少女就飛上了天，在空中劃成一條抛物線。亮成了遠處的一顆星。
收徒不慎啊！段十一拍拍手，十分感嘆地搖頭，他怎麽就招惹了這麽個禍害？
不過，這禍害不止禍害他，禍害別人的本事也是一流。也不知道顏無味是發的什麽瘋，竟然跟這冤家看對眼了。
早知道他就該把小草吊起來。引了顏無味出來，再把顏無味吊起來，逼顏六音出來不就好了？多簡單粗暴啊！
只是……想起那眉目間全是恨意的女子，段十一搖搖頭，他還是不舍得用這樣的法子啊。
五月的長安，春意未消。一場盛大的活動席卷而來，長安城裏大街小巷都貼着宣傳海報，還有鑼鼓隊高跷隊舉着廣告牌游街。
“瞧一瞧，看一看啦！長安第一青樓眠花樓舉行花魁選舉，獲勝之人便是眠花樓新任花魁，還可獲得天下第一名琴‘妙音’！走過路過莫錯過啊！”
小草和大白一起蹲在街邊，聽着人紛紛議論。
“琴聖的琴啊！了不得的寶貝，只可惜是要進眠花樓的，普通人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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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這是段十一段捕頭，為了讨心上人顧盼盼的歡心，特意将名琴拿出來。要重振眠花樓的。”
“這你都知道？”
“那可不……”
人群議論，每個人臉上都是看好戲的表情，更有八卦娛樂記者采訪段十一：“為什麽會将如此珍貴的琴拿出來當獎品？”
段十一一身白衣，在衆目睽睽之下深情款款地道：“因為惹惱了佳人，要賠罪。段某兩袖清風，只有這琴能拿得出手了。”
小草和大白一起打了個噴嚏，相互看了一眼。
小草道：“果然八卦比什麽傳得都快，段狗蛋打着博美人歡心的名頭，宣傳效果比什麽都好！”巨尤撲才。
大白道：“汪！”
名琴重出江湖之事，短短兩天時間，已經在長安城裏鬧得沸沸揚揚。段十一幫着千媽媽布置場地，十分熱情。
“我這有些表弟，你們人手不夠，他們可以幫着保護名琴。”段十一十分認真地看着千媽媽道。
千媽媽拿着帕子擦着頭上的汗水，幹笑兩聲：“這些…都是您表弟？”
三十個穿着常服的捕快站在眠花樓大堂，高矮胖瘦什麽模樣的都有。怎麽看也不像是一家人啊。
偏偏段十一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沒錯，都是表弟，随便幹點雜活或者躲在什麽桌椅板凳下面就行。”
千媽媽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論琴藝啊，咱們知道的人裏頭。可不就是顧盼盼彈得最好了麽？”眠花樓裏的姑娘扇着扇子，在一邊嚼舌頭：“段大人這舉動，明顯是要捧顧盼盼啊。”
“那可不一定，人外有人，況且顧盼盼彈得最好的是琵琶，古琴也不見得有多好吧。”
“唉，只見新人笑，哪裏見了舊人哭？這花魁一換，某些人身價也就跌下來了吧？”一姐兒說着，朝路過的銀樹努了努嘴。
銀樹可是站在塔尖兒上的人，脾氣又不好，現在要被人頂下來了，指不定怎麽生氣呢吧？
結果銀樹面無表情地從她們面前經過，眼尾餘光都沒帶掃她們一下的。
幾個女人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搖着扇子散了去。
“大人，都已經安排好了。”祁四站在段十一身邊拱手道：“只要顏六音敢出現，我們一定能抓住她。”
比試選花魁的擂臺上下都是機關，別說是顏六音，顏十二音來，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段十一點點頭，轉身就看見遛狗回來的段小草，眉毛一挑：“小草啊。”
“咋啦？”
“為師有個任務要給你。”段十一笑得賊兮兮的：“很重要的任務。”
每次他都這麽說！每次都沒什麽好事！小草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段十一優雅地飄到她身邊，抓着她的肩膀道：“今天顏無味肯定也會來，不如你遛大白的同時，也牽着他出去遛遛？”
小草嘴角抽了抽：“我覺得他不會跟着我走。”
“總得試一試啊。”段十一道：“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也別太高估無味的眼光了，他在大牢裏關太久了，已經是個半瞎的，所以你這模樣就夠用了。”
總覺得段狗蛋這是在鼓勵她的樣子，但是聽着怎麽都高興不起來。小草撇撇嘴，道：“我盡量吧，都不知道他人去哪裏了。”
“你這麽聰明，一定知道該怎麽做的。”段十一拍拍她的肩膀：“交給你了。”
段十一誇她聰明？這麽久了終于承認這一點了啊！小草樂呵了一會兒，立馬有一計生上心頭。
自古男人都有英雄救美情結，她只要制造出一個機會，讓顏無味來救自己，不就可以拖住他，不讓他搗亂這次捕捉行動了麽？
這麽機智的辦法，也只有她想得出來了！激動地一拍手，小草果斷就去布置人員場地了。
眠花樓花大價錢租了一輛超大的畫舫，停在胭脂河上。那畫舫中間搭了臺子，臺子下面滿是想争當花魁的姑娘。
兩岸人群裏站滿了捕快，畫舫之上的看臺下頭也全躲着人。臺子上有鎖鏈的機關，就等着顏六音在最後“妙音”出場的時候出來，然後一舉拿下。
段十一知道這個陷阱很明顯，可是中間的誘餌太有吸引力，他不擔心顏六音不來。
比試将要開始的時候，小草就在河邊做熱身運動了，身邊的大白吐着舌頭，一臉好奇地看着她。
“我不會水。”小草喃喃對大白道：“這河水有點急，要是我賭輸了，很有可能被淹死。”
大白歪了歪腦袋。
“所以我這是為正義獻身，要是沒能回來的話，你一定要轉告我師父，在我的墓碑上刻上‘六扇門正式捕快’這幾個字！”
大白“汪”了一聲，搖搖尾巴。
小草深吸一口氣，脫了外袍，瞧着那頭快開始了，一悶頭就紮進了湖水裏。
五月是個游泳的好季節，但是溺水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為了避免被不知真相的群衆救起來，小草悶着一聲都沒喊，随着河水飄出去老遠。
她感覺得到暗中有人在看她，就賭那人救不救她了！
等了半天，耳朵鼻子裏全是水，肚子都快喝飽了，也還沒有人來救她。小草有點慌了，她這是要賭輸了？
不要啊！她還年輕啊！還有好多東西沒吃，好多東西沒玩呢！怎麽可以就淹死在這胭脂河裏？
掙紮兩下，小草決定不裝了，抱着自己的膝蓋讓自己浮上水面，然後喘了口氣，開始優雅地劃水上岸。
結果就在她冒出頭的這一瞬間，岸上有個人“咚”地一聲跳進了水裏，濺了她一臉的水花。
黑衣銀龍，顏無味連袍子都沒脫，黑着一張臉看着她。
小草傻了一會兒，剛反應過來要繼續裝溺水，那頭顏無味已經開始痛苦地掙紮了：“救命，我不會水！”
“……”
連忙過去将人撈住，伸手将他腰帶解開，丢了又大又重的外袍，然後托着他的脖子往岸邊游。
“不會水你跳下來幹嘛？”小草覺得好笑，但是有點笑不出來。
顏無味被她勒得直翻白眼：“要不是看你半天沒浮上來，我怎麽會下去？”
“哎……”小草道：“我就想騙騙你的，沒想到你還真上套了。”
顏無味：“……”
“你可真不像個大魔頭。”小草将他拉上岸，累得趴在一邊道：“看起來又好騙又單純，怎麽可能是魔頭呢？”
顏無味覺得有點丢臉，低着頭沉默沒有吭聲，烏黑的頭發落下來，擋了一半的臉。
他倆飄得不近不遠，隐隐還能聽見遠處千媽媽洪亮的聲音，以及誰開始彈奏的曲調。
“開始了啊。”顏無味道。
“嗯，你這樣子過不去了。”小草笑眯眯地道：“一身的水，打架都不好打，還不如就在這兒看看星星。”
“我本來就沒打算去。”顏無味睨她一眼：“你以為你這麽明顯的伎倆，當真能騙到我？”
小草一愣，扭頭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自然。”顏無味道：“我還知道段十一在想什麽，可惜他不會得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