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弈

“原來公子還未曾忘卻。”

呸呸呸!刑楓青筋都快冒出來,他擡起手,身後跟着的小厮皆是聽話的退出牢房。

忘卻?他還真忘不了,這個王八蛋,百年前就用那副騷氣的樣貌勾搭走他喜歡的女子的芳心,當年他打不過,現在還打不過。

他有脾氣了。

這栽一回那是不小心,栽兩回就是蠢。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刑楓突然壓下心底火氣,“怎麽,未婚妻跟人跑了,還有空出來勾三搭四?”

這各族誰不知道啊,前幾日魔族少主未婚妻同奸夫私奔,聽說還是雲弈親自去追的。現在還有空閑跑到凡間,要是他肯定八百年不出魔族,臉都丢沒了。

原以為他會生氣,奈何人家依舊淡定,甚至無聊的把玩自己的雙手。

雖然他不想承認,雲弈那家夥心是黑了點,這皮相卻不輸人,就是那手都勻稱分明。

“是嗎,想不到你也愛聽這些傳言。”

“傳言嗎?我怎麽看就像是真的吧,你雲弈的大名可是在各族傳開了,哼,我倒是很有興趣想要拜見你那前未婚妻,如此有遠見想着離開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

還臭不要臉的變作小姑娘,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塊料。

他就說,方才揍他那手法咋那麽熟悉,現在看來,不是熟悉,而是令他印象深刻,現在更深刻了。想想都覺得臉上發疼。

雲弈手指搭在木桌上,薄唇微起,“好歹是活了千年的妖族,這心眼兒還真是細小如針,過去多年的事兒都念念不忘。”

刑楓猛地一下站起來,“多年?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大騙子,當年來妖族做客,看我好欺負先是僞裝成一副溫和的模樣和我做朋友,暗底下卻勾搭我喜歡的姑娘!”

“你這嘴還是一如既往的爛,我就算再丢面兒也不見得去勾引那等平平無奇的女子。”他明明笑着,可吐露的話卻猶如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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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狡辯,珠兒都跟我說了,是你主動勾引她的。”他氣得臉頰發紅,說起話來喘得厲害。

怕他把自己給氣死,雲弈難得好心的幫他倒杯涼茶遞過去,“随你信不信,反正當時你主動來打我,我對你不過防衛,可沒有丁點兒愧疚。”

“啪。”茶盞被刑楓掃落在地,茶水在地上加深一層顏色,水漬險些濺到雲弈身上。

“我要是信你才是蠢,你騙我也不是一回兒了。怎麽,這次又看上人言姝姑娘了?還變作小姑娘刻意接近,你可真能耐啊。”

不得不說這位編故事很有一套,雲弈覺得他很有去當說書先生的潛力。

“突然發現,比起同你說話,還是揍你比較過瘾。”雲弈眼底暗了暗緩緩走過來。

刑楓眯着眼節節後退,“你不是用不了……用不了……”

雲弈好似嘲笑的搖首道:“就你那些手段,太不入流了。以後放聰明些……”

“你又騙我!”

“我只是不想在那麽多人面前讓你的面子掉了一次又一次,你應該感謝我。”他的話音明顯愉悅,這可就讓刑楓心塞了。

“我呸,我警告你,你再敢放肆我就去跟言姝姑娘告狀,她肯定還不知道你這惡徒的真面目。”他手指碰到門,奈何還沒跑出去就聽到一陣清朗的笑聲。

“你覺得你有那個機會嗎?”

刑楓瞳孔猛然睜大,随後一想種種,“哼,我就不信你能把我給打死。”看見雲弈微緊的眉,他不禁嘚瑟起來,他要是死在雲弈手上,這魔妖二族還想和平共處?

沒門兒!

“怎麽現在知道怕了?就知道你不敢打死我,還不敢在言姝姑娘面前露餡。”他挑起眉來,又是一副犯賤的模樣。

雲弈頓時一副可惜的模樣,“我只是不想讓你的蠢去污了言姝的眼,可不代表我沒辦法治你。”

這一下,刑楓笑不出來了。

……

冷風拂過,令她的神智清醒了不少,言姝睜開眼,方才不知為何竟睡了過去,按了按眉間許是這兩日奔波并未修整過。

擡眼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時間梵樂離開已經兩個時辰,外面一派安靜。

莫不是出事了?盡管她覺得可能性很小,最後還是決定去看看,也莫讓他玩兒過了頭。

地牢的入口對她而言,尋之輕而易舉,當她走在地牢的走廊,這裏的潮濕着實令她不大舒服,

眼看着前方的光越發的亮,隐約還聽到幾聲慘叫,同她在白日門外聽到的如出一轍。

想來是沒有吃虧的。

走到牢門口,已經有幾個小厮被打暈過去,鐵門半開,她想也沒想的推門進去,就看到刑楓被一道熟悉的身影逼至牆角,聽到聲音,他倆紛紛轉首,刑楓目光一閃,突然伸手一道金線從他掌心直奔言姝而去。

“小心,唔。”

發生的極快,雲弈以不可見的速度擋在言姝跟前,那道金線就這麽刺進他胸膛。

言姝直接擡手去扶着他,雲弈臉色越發慘白,失了力氣般倚靠在言姝身上。

那旁的刑楓也看得發愣,他不過放出一根金線只是想轉移雲弈的注意,結果沒想到雲弈這麽虛弱。

“原來你重傷未愈,還裝作安然無恙。”

雲弈擡手硬生生的将那根金線□□,上面帶着些血紅,細看之下,那根金線上有極細的勾紋。

“對付你還是足夠的。”

“是嗎?可你現在受傷了~”刑楓現在也是一身狼狽,不過看到雲弈受傷他就抑制不住的舒爽。

“無事吧?”清雅的女聲打破兩個男人之間的敵對,言姝扶着他靠在牆上,見他臉色蒼白的如同在烏雲谷時暈過去的模樣。随後二話不說去捏住雲弈的脈搏。

轉眼便可看見她低眉認真的模樣,雲弈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麽。

“原來的傷并未完好。”

“何時猜到的?”他憑着心之所想還是問了出來,這話的意思當然是問她從什麽時候知道梵樂是他的。方才言姝打開門看見牢房的他,可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刑楓看見這一幕,不知是不是他心裏多想瞎了眼,這倆站一塊兒還不是一般的般配。

呸呸呸,美人是他的,雲弈那個大騙子除了長得好看之外,還有什麽拿得出手!?不得不說刑楓與衆不同,到現在還有工夫在心裏诋毀雲弈。

言姝想了想沒打算瞞他,“你出現的那夜。”

出現的那夜?那麽早嗎?雲弈暗自回想,他覺得自己可沒有什麽地方露餡,那丫頭一颦一笑他都學了十成。

“不過,你這變身的術法确實不錯,若不是……倒是連我也差點騙過去。”

“是東方長老教的。”雲弈咬了咬唇,透出來點血色。

東方昊,言姝記得這個名字。同她一樣皆為魔族長老,只是他常年醉心于各類術法,同樣鮮少現身。

這時候門口的小厮差不多都醒了,一個比一個狼狽的跑進來。刑楓看着都來氣,“你們這群廢物!”

他才不會承認,他心底酸酸噠。特別是看見美人關心那大騙子的時候。

雲弈費力的擡眼去看那被他揍成豬頭的刑楓,“是你自己無用,怪旁人算什麽本事。”

刑楓冷哼,“我怎麽覺得你比我更慘,你認為以你現在這德行還能逃出萬寶閣?”

雲弈額間沁出些密汗,要不是因為原來的傷,他能被一根小小的金線奈何?

“咳咳……咳咳……”

“雲弈?”

言姝不得不換着手半摟着他,男子似乎已經暈過去,腦袋靠在她肩上,溫熱的呼吸打在脖頸處,就像一只蟲子在觸碰一樣,酥酥癢癢的。

刑楓覺得不對兒,雲弈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怎麽會這麽容易就暈過去,就算是負傷這也太脆弱了吧。他被揍成這樣也沒見倒下去啊。

在他準備上前查看的時候,老吳忙的跑進來,對于眼前的狼狽選擇視而不見,“公子,有個男子自稱您的大哥,已在萬寶閣等候多時了。”

刑楓眉眼一跳,“大哥?可是黑袍着身?”

老吳連連點頭,他跟了公子數年從未見過公子的親人,這一下冒出來個大哥,他起初也疑惑。若不是兄弟倆眉眼間有些相似他都打算置之不理的。

刑楓有些洩氣和懊惱,什麽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現在什麽德行。

“你把這丹藥吃下,臉上的傷就會消失。”那旁的言姝不知何時遞出來一只手,掌心呈了顆指甲蓋大小的褐色丹藥

刑楓半信半疑,他知道他那大哥的性子,雖是兄弟可自小關系不大親近,甚至可以稱得上敵對。這突然來找他,他可不想丢面兒。

半信半疑的接過,想了想美人跟他無冤無仇沒必要害他

一口就吞下去,不一會兒臉上的疼痛感消失無蹤,老吳看着公子臉上的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頓時嘴巴張大,“公,公子……你的臉好了。”

“好了?”刑楓上手自己摸摸,嗯?他吃了上好的藥都不見效,這美人随便掏出顆丹藥就富有奇效。

“多謝言姝姑娘。”

言姝搖首,餘光瞥見面色蒼白的雲弈,“可否将他帶回屋子,我想幫他療傷。”

管他幹什麽!?

刑楓欲脫口而出,最終還是忍下了,可不能在美人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可是個大度的人。

勉強給了身邊倆小厮一個眼色,上前好生将雲弈扶起來。

“姑娘放心吧,我那金線自己知道的,方才控制了力道,就算沒有雲弈也不會讓你受傷的。”他展現自以為溫柔一笑,只有一旁的老吳忍不住捏拳咳嗽,提醒他該去了。

言姝微微颔首,轉身往雲弈被帶走的方向而去。

刑楓嘆口氣,理理身上的衣衫,瞬間收起方才的笑顏,“走吧。”

這三更半夜的,整個萬寶閣皆是一派安靜,刑軻已經用完三盞茶,就在他揭開第四盞的時候,刑楓才出現。

一看到久違不見的大哥,刑楓眼光暗下幾分。

刑軻一身黑袍,發冠将滿頭烏發束得一絲不茍。兄弟倆的确是長相幾分相似,不過刑軻看來多了幾分陰郁,特別是眉間一點朱砂痣,分外惹眼。

這般看去倒像是某個道觀出來的俊俏道士。

“喲,許久不見大哥看來過得不錯,容光煥發的。”刑楓接過侍女遞來的茶盞,以主人的姿态斜靠在軟榻上。

刑軻放下手中茶盞,一絲一毫間都透着一種嚴肅。

“莫說我,你已有多年未曾回家。”

刑楓淡笑,“爹爹素來不待見我,回去幹嘛惹他老人家生氣,還不如呆在這兒潇灑自在。”

“過兩月,陽都洞主之女成親,爹爹命令你必須回去。”

“珠兒嫁人了?”刑楓頗為不可思議,這不他上次回去還說非雲弈不嫁嗎?這女人心咋變得這麽快。

“知道你喜歡過她,同她成親的乃是妖皇之子,也算是門當戶對,世間良緣。”

刑楓啧啧兩聲,嫌棄道:“可別,都是些陳年往事,再說我連她長什麽樣兒都不記得了。”

這倒是實話,唯一記得就是雲弈那個死騙子。

至于他為何放下心頭所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從知道珠兒喜歡上一面之緣的雲弈過後,他傷心了一陣兒,那段時日借酒消愁,之後幹脆就留在凡間,久而久之也就放下然後忘了。

說他薄情,他也不否認。反正心裏就覺得為了一個喜歡別人的女子繼續頹廢下去,不值當。也或者,他從未真正的喜歡吧。

“話我已經帶到,至于你回不回看你自己。”刑軻從袖中掏出一張白帕子擦了擦嘴角方才站起身來,欲轉身之際,想到什麽回眸道:“我記得《洪荒錄》的殘章在你這?”

刑楓眼波微轉,心下驚訝。怎麽一個兩個都開始念叨起《洪荒錄》。

“是有這回事。”

“正好我有些困惑想要借鑒一二。”

“那可真是不巧,就在昨日,那殘章被人搶走了。”

刑軻擡眼,眼眸裏似藏有波濤,嘴角扯笑,“那可真是巧了。”

刑楓站起身來,撩起自己的衣袖,傷痕未消,他揚了揚手道:“我可沒騙你,這萬寶閣上上下下可都看見了。你說這突然都要《洪荒錄》可是發生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刑軻轉開眼,他身上的傷同他又有何幹系,“巧合罷了,那搶走殘章的是何人所為?”

刑楓手指撫過濃眉,“一個小丫頭,來路不明,修為了得,我已經派人去追了。”

話剛剛說完,刑軻便沒了蹤跡。

老吳不由得抹了臉,“公子,您這大哥性情瞧來有些……”

“哼,他可是個狠角色,那心啊可比你想得要黑多了。”刑楓臉上的冷笑讓老吳一陣發寒。

他這大哥,明着是讓他回妖族,實際上恐也是為了《洪荒錄》來。

而且,他對自己的話只會半信。想到這,他須得将那幾頁殘章好好的藏起來。

真是多事之秋啊。

……

雲弈醒來的時候已經翌日清晨了,望着陌生的屋子,奇怪!他怎麽會因為這點小傷就暈過去。

“你醒了。”

窗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令他的目光迅速轉移,不知道言姝站在窗邊有多久。

雲弈點點頭,胸口的痛意已經完全消失。

“我以為長老會獨身離開。”他靠在床側,微微撇着腦袋,長發幾乎撲滿整個床榻。

言姝将窗扇關上才走過來,“你我到底同屬魔族,撇下你不大合适。”

不知為何,雲弈有種吐血的沖動,特別是女子一派正經的模樣說出這話。

“那為何不在最初揭穿我?”雲弈望着她,女子沉默片刻,而後才輕聲開口道:“你太執拗了。”

“什麽?”雲弈心裏隐隐波動起來。

“你跟着我自是有你的目的,我若是将你趕走你會罷休嗎?”

自然是不會。

雲弈眼中多了幾分亮色,就這麽擡首瞧着她,久了不自在的感覺愈發明顯。

“你笑什麽?”

“長老似乎很了解我。”他說話間,唇角不經意勾起,彰顯主人的好心情。

言姝似乎聽不出他的打趣,反而認真道:“我記得八百年前你就曾闖入烏雲谷,那時候你還年幼。”

雲弈臉上的表情凝住,指節不禁攏緊,“你還記得?”

言姝抿了抿唇,“本來是不記得了,只是八百年後你又借故闖入,那段記憶就又重新浮現了。”

雲弈緩緩低下頭,那年他的确是還小,依着年歲也不過凡間孩童七八歲的模樣。

“當時你想救你母親,可卻差點被食魂鳥吃掉。”言姝還記得那時候烏雲谷就她一個,原本在竹屋獨自對弈時,感覺到食魂鳥的異動,本不想多管的。可過了片刻,情況就不大對勁,因為她聽到了食魂鳥的慘叫聲。

等她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發狂的男孩兒,滿臉是血,手上臉上還有脖子都是傷口,而他周圍全是食魂鳥的屍體。

男孩兒看到她的時候,充血的眼泛着光,仿佛要将她吃掉一樣。

嘴上還嚷嚷着要救他的母親。

男孩兒當然不是她的對手,最後留他在竹屋住了一宿,她用蓮池的水幫他療傷。第二日趁他未醒便讓追風送他回了魔君殿。

這小插曲本來無甚特別,以為都該忘了。不曾想,雲弈從未忘過,不然多年後怎還會闖進來,他的目的依舊一樣。

“是,當時父親還追問過我去哪兒了,我只推脫忘記了。”

他眼中閃過盈盈淺笑,其實在烏雲谷的時候,一見到言姝他就記起這是小時候救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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