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言姝使勁兒的撇開頭,“我沒有。”
“啊!”
一把長劍穿透她的肩胛骨,血跡将整個衣衫染得猜不得原來的顏色,言姝回眸看着正對着她的仲炎,他嘴角帶着嗤笑,随之一腳踩上她的背脊。
劃的一聲,劍被他狠狠的抽出來,帶出血滴在淩空滾落。
她臉靠着地,鼻息間除了血腥味什麽也聞不到。
不由得閉上眼睛,如此也不能緩解半分疼痛。
仲炎看着手中的劍,漫不經心說道:“好妹妹,把五色石交出來,我保證一定給你個痛快。”
不能死,她不能死。
縱然她心裏已經知道兄長離她而去,但她不能死。還有魔族,現在魔族才剛剛同鬼族并立,若是她也死了,仲炎不會放過魔族的。
她不能讓兄長付出的一切毀于一旦。
“我……沒有。”
“呵呵,我就是欣賞你這種倔強,跟你那好兄長一模一樣。”他壓着嗓子說完,一把拉住她的發絲,重重往後拽起。
“嗯唔……”言姝緊緊咬着嘴,也不在乎咬出的口子。
“真是……嘴硬呢……”仲炎閉着眼笑着,突然手中劍光又起。
言姝左手被利劍釘在地上,她已經不知道什麽叫做痛了。眼前被淚水遮蓋,讓她看不清楚,也瞧不真切。
為什麽為什麽……她沒有錯,兄長也沒錯,為什麽錯的人可以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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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他們要遭此罪過。
女娲娘娘,你說過是非公正皆在于心。難道他們不争不搶是錯?利欲熏心才是對的!?
仲炎為奪五色石,不惜污蔑兄長,那些原來稱兄道弟的仙家一字不吭,他們明明知道是仲炎所為。
到底是誰的錯。
不,她決不能讓仲炎得逞,她不甘心,絕不!
原本盛滿淚水的眼睛此刻全是恨意,一股可以将其抽筋剝皮,粉身碎骨的恨意。
她手指緊緊抓着荒土,“那就去死吧。”她變了聲線,裏面充斥着殺伐。
瞬間,疾風襲來,漆黑的夜變成一座牢籠。
無數的亡靈呼喊着,亂叫着。
蕩起飛沙,亂起枯草。
天将們開始自亂陣腳,仲炎眯起眼回眸去看言姝的時候,手中的劍不知被誰打掉。
言姝刻意忽略手上的痛意,沙石夾雜着血液在她的皮肉中,她雙眼充斥着血紅色,仿佛下一刻,血就會從眼眶中流落下來。
“以吾之命,集天下亡靈。”
說完,身下出現一個陣法,恍惚間,那些個手持兵刃的仙族揚起嘶吼聲,漸漸消弭在疾風駿馳之中,留下來的唯有件件盔甲。
此刻,仲炎已經站在數步之外,衣袖擋着飛沙,他露出半只眼睛清晰看見女子身下的陣法慢慢變成血紅色,無數的陰氣開始聚集在陣法之中。
意識到什麽,他揚手施法意欲阻止。奈何此地亡靈實在太多,陰氣怨氣交織。對言姝形成一道絕密的保護網。
漸漸的,黑霧将整個陣法籠罩,根本看不清楚裏面是何情況。
天開始響起雷聲,仿佛野獸的嚎叫嘶吼,四周的風越發的大,将人般高大的岩石都能吹走,仲炎甩出劍重重插在地上勉強穩住身形。
意識到不妙,他想離開之際,無數的亡靈開始與他作對,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黑色城牆。
“我說過,你們都得死。”
仲炎回身,那陣法已經出現,原先擋住的黑霧已經全部消散,不同的是站在裏面的女子。
她兩眼充斥着黑霧,渾身帶着怨氣,身上的血液已經幹涸,不知何時變成了徹底的黑。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本就着了一身黑衣。
疾風将她的發絲吹亂,絲毫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她就像是來自黑夜的羅剎,輕而易舉便可取其性命。
“你竟然……堕仙成魔。”仲炎驚詫道。
“那又如何,為仙者心思不正同那些奸佞又有何區別,而你……不配天帝的位子。”她說的每句話都充斥着壓制,讓仲炎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她牽制住。
瞥眼看着手中的劍刃,他暗暗施法就所有的力量凝聚于手中寶劍,“你算個什麽東西,要死也是你死。”
他操起劍沖上去,言姝嘴角凝起一抹嘲諷,“亡靈們,該是你們出現的時候了。”
在仲炎的劍快要觸及到言姝心口的時候,天邊微亮的光被一片漆黑籠罩,它們開始逼近,那些亡靈只有一個目的。
殺了他!吞噬他!
“這就是你最瞧不起的凡人。”言姝走出陣法,看着被無數亡靈圍困的仲炎,心底浮現絲絲快意。
“滾,走開!”仲炎揮舞着劍,即便斬殺不少亡靈,可不過都是小數,天邊籠罩得越來越黑,越來越濃。
許是精疲力竭,仲炎不小心給一個亡靈咬掉一塊肉,血腥氣讓那些亡靈們更加興奮。
仲炎将手中寶劍抛向空中,他自己化作龍身,想要沖破這亡靈們鑄就的鐵牢。
言姝見狀,緩緩走近,看着天邊的那團金光同亡靈們鬥争。
她突然改變了主意,飛身上去,一把抓住仲炎的龍角,奪下仲炎的寶劍,劍光在天邊化開。瞬時間,飛龍的慘叫聲幾乎沖破雲霄。
‘嘭’飛龍躺在地上,掙紮着,光芒下他又變成了人身。
言姝跟着來到他身邊,手裏拿着的便是仲炎的龍筋,她充滿濃霧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變成原來剔透清澈的水眸,只是當中再無原來的生氣。
而此刻,仲炎已經暈過去。
言姝冷冷的看着周遭,将龍筋随意丢在地上,無數的亡靈争先恐後的将其吞噬掉。
“我不殺你,但我詛咒你。你将來必受衆仙背叛,萬人唾棄,父子反目,在永無光芒的黑暗之中承受雷電之苦,烈火之刑,魂魄兵解,求死不能。”
她笑了,卻沒有一點淚水。
什麽是最難堪的,就是要他活着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回望被她親手設下的聚靈陣,也許……那裏才是她的歸宿吧。
兄長,她一定會找到,哪怕是一堆白骨呢。
……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個旁觀者看到的。
雲弈一直沒有說話,他知道,這都是真實發生的。
可心裏,他說不出來什麽感覺,就好像一只無形的手硬生生的撕扯他的心。
他突然不敢去看身邊的女子,一面又急迫去抓住她。
被他有力如鐵索般的手緊緊的箍在懷中,能感覺到他呼吸不穩,心跳也很快。似乎在努力壓抑着什麽。
言姝看到他們身處的環境漸漸變成原來的密室,如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唯一的燭火孤獨的燃燒着,火光飄搖,将他二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微微搖曳。
“疼嗎?”他輕如羽毛的話說得很小心。
等到的是良久的靜谧。
靜到他以為對方睡着了。
“不記得了。”
畢竟都過去五千多年了,要不是今日再見,她都快忘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一定很疼,劍傷還有堕仙的痛。”雲弈記得在玉桐山的時候,上音曾提及那個關于仲炎的事,被親子篡位,被關在無淵湖底。
這些不都應了言姝當時許下的咒嗎?
言姝靠在他懷中,方才的一切她只當做可有可無的過往,忘了也好。
只是雲弈似乎不這般想。
方才在幻境中她看得清楚,雲弈在看到她受傷的時候,意欲沖過去,好歹被她拉住了。她看到他眼角的濕意,明明最喜歡笑的,一下哭起來竟讓她有些無措,甚至是疼惜。
“都過去了,不過你抱得這麽緊,我倒真有些疼了。”
雲弈漸漸松開些力氣,終究是沒有放開。
“以後不會了。”
“什麽?”
“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受傷。”他低沉而認真的說道,仿佛在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
只屬于她的承諾。
言姝愣住,這話兄長也對她說過,可為何聽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面對兄長她是感動的。可是雲弈……她不得不承認她原本冰封多年的內心,在無形中裂開一條縫隙,這種感覺是她前所未有,她突然很想抱抱他。
可問題是她自己還在他懷中呢。
就在此時,最後一盞燭火徹底熄滅。
整個密室陷入最開始的黑暗。
“做了這麽多,該出現了吧。”雲弈側首,萬分不舍的放開她。
言姝站穩身子,在黑暗之中,除了眼睛,耳朵才是最靈敏的。
“你到底是誰。”言姝緩緩問道。
言畢,正對着的那面牆燃起火光,火線沿着圖騰勾勒出整個輪廓,就像最開始雲弈點亮石門時一樣。
但這一面牆又有所不同,九嬰圖騰突然有了眼睛,亮起紅光,堪比夜明珠大小。
其餘八個頭的眼睛依舊是閉着的。只有最前面的那雙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們,明明沒有變化,可言姝覺得它在笑。
并且是看着自己在笑。
“主人,好久不見。”
沙啞的嗓音充斥着恐怖,特別是在這樣的環境下。
主人?
言姝擡眼,“什麽意思。”
“五千年過去,主人早就忘了呀。”它用可惜口吻說道。雲弈則是覺得奇怪,從最開始的女鬼,到方才的幻境,似乎都是刻意安排的。
言姝忽然想到什麽,驀地睜大眼睛,“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