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結束

“我會傷害你……所以……別過來好嗎。”他忍着疼靠在牆角,盡量不翻身。

言姝看着他身子一直在發顫,手指緊緊捏着被角,很明顯,那被子已經被扯破了。她不知道在她睡着之前雲弈是如何忍耐的。

随後沒有動靜,雲弈以為她已經走開了。哪知道沒多想,燭火忽然熄滅,整間屋子唯有黑暗,一雙手從後輕輕抱着他,熟悉的氣息萦繞在鼻間,增添一絲安心。

她試探着靠近他封印的那只手,緩緩叫錯将他手指抓在手心,五色石的光輝由暗轉亮,光芒攝人,幾乎可以看清楚雲弈面上神情。

汗水将他的發侵濕,鬓角的烏發已經黏在額頭上。言姝上手剝開他的發,“我方才夢到了梵樂。”

她突然開口,讓雲弈在恍惚間以為他們只是平常的談天說地。

忍着全身的痛處,他能感覺到身體裏說壓制慢慢轉淡,随即答話,“那丫頭……想想是許久不見了。”

言姝用衣袖擦掉他額上的汗水,讓他能夠靠在自己膝上,“有件事我未曾對你提及。”

“似乎有很多事都不曾……對我說及。”

“嗯?”

“比如那個什麽……臨夜仙君,私藏小像,居心不良啊。”

白日那股心虛的勁兒突然湧上來,言姝刻意忽略這個問題,“我在說梵樂的事。”

“好啊,你繼續說。”雲弈深深呼吸一口氣,才覺得身體舒适些,到底也不敢亂動。

“你當初見到她時,不覺得她很是親切嗎?”

“什麽意思!?”雲弈聽出來一絲不詳。

“嗯……如果我說她是你親妹你會如何?”

Advertisement

雲弈閉着眼,他想他需要冷靜一會兒。或者說不該在此刻說這些。

“我希望不是真的。”他苦笑道。

他得是以前做了多少孽啊。

聽出他的玩笑,言姝放心繼續道:“當年你母親被罰如烏雲谷時正好懷胎,她求我保住梵樂,沒想到一過去就是幾百年。”

雲弈睜開眼,眼裏的猩紅消退不少,起碼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人。

“父親知道嗎?”

“不曾,你母親叮囑過我。”

“看來上一輩的事比我想象中要複雜。”

言姝見他漸漸恢複,心裏這才放心。

“你母親是惦記你們的。縱然有過錯處,我想該不該原諒是你和梵樂決定的。”

雲弈聽出幾絲端倪,心裏的想法距離事實八九不離十。

忽而,他坦然一笑,“其實……經歷這麽多,有些事我也看透了。對于父親的怨恨,也在這段時日漸漸消失。對于母親的過往,不甚執着。想着……他們還好好的便好,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不過梵樂那丫頭跟着你多年,性子怎麽一點都不随你。”雲弈想到那丫頭的古靈精怪,甚為頭疼。

這突然冒出來一個妹妹,任是誰都得呆愣一陣吧。

提及這個言姝也很無辜,不過梵樂那好動的性子于她而言挺好的。

見她面色閃過一絲惆悵。很少看到她如此明面上的情緒,現下雲弈已經緩下來,卻沒有自己坐起來的覺悟。

“莫非還有何事我不知道。可別告訴我還有個親弟。”

言姝嘆口氣,“梵樂命中有一劫,名曰情劫。”

自古情劫最難渡。

雲弈認真起來,“你的意思是這劫關乎于她的性命?”不然,言姝不會如此。

言姝抿唇想着當初算命,“差不多時候了。”她說的是歷劫時間。

雲弈眯着眼,“天劫唯有自渡,我們就算是擔心也于事無補。”

他說得在理也很理智,只是……言姝那顆心始終不曾放下。

即便梵樂是雲弈親妹,到底沒有什麽感情。梵樂是她看着長大,之間早有濃厚的感情。

若是不擔心才是奇怪的。

然,她該做的已經做了。

……

翌日

天剛剛亮,上音便喚了雲弈。

在一間空寂的屋子裏,唯有一張軟榻,雲弈盤腿坐在上面閉目調息,在外,上音已經施了結界。

這當中對于言姝而言是漫長的。她和上音萬不敢耽擱疏忽。只是在月出的時候還是出了問題。

雲弈體內的妖血突然強大起來意圖壓制雲弈,看他脖子和額間冒起來的青筋,仿佛下一刻就從肌膚裏鑽出來。

言姝看在眼中,上音這時候開口,“注意力集中。”

言姝颔首,不敢再有走神。

一個時辰後,雲弈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身體裏抽離,可他睜不開眼睛,也感覺不到自己身在何處,他還活着嗎?還是已經死了?

這令他心裏空洞。

而言姝和上音看到的卻是朱厭的魂魄懸浮于雲弈頭上,它看起來十分憤怒,在掙紮,意圖脫離他們的壓制。

言姝垂目看着擺在雲弈跟前的五色石光芒越來越甚,五色的光芒幾乎照亮整個樹屋。

外面的風進不來,裏面的一切都顯得壓抑。

“言姝,殺了它。”上音突然開口,揚手給了朱厭一擊,言姝二話不說掏出焚雲笛,樂聲不似以往,更對的強勢半的激烈。

朱厭的光芒漸漸黯淡,言姝不敢松懈,聚精會神專注于焚雲笛上。

不僅僅是朱厭痛苦,承載的雲弈亦然。

“言姝,催化五色石,讓它融于雲弈體內。”上音又開口。

這時候的朱厭魂魄十分脆弱,仿佛不堪一擊,言姝意會,用意念摧動五色石,那石頭漂浮起來漸漸鑽進雲弈的封印掌心處,仿佛就是去填補的。

“噗。”

雲弈吐了一大口血,随後倒在榻上。言姝突然脫離,跪在地上,焚雲笛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滾落兩圈。

這順着方向去看上音,頓時雙目驚訝,“上音!”

上音擡首,咳嗽了兩聲,眼中閃過一些釋然。

言姝怔住說不出話來,她眼裏的上音,好像是老了……眉眼間多了幾道皺紋。

而他眼中的自己……青絲變白發。

……

雲弈覺得自己被束縛住,耳邊聽到什麽聲音誘導着他去睜開眼。

他看到了什麽……

刑楓……和刑軻。

他看到刑軻和刑楓逃出鬼族,偷偷潛入妖族,在一處崖口兩人相對而立,身邊圍滿了妖族将衛。

沒等那些妖族動手,刑楓先抽出利劍對着刑軻的胸膛,刑軻眼中沒有害怕,甚至有些嘲諷。

“這就是你一直待在我身邊的原因?”

“你殺了師父,我理應報仇!”

刑軻怔愣随之一笑,“原是因為這個,一路被鬼族追殺,我身上早已負傷無數你都沒有動手就是怕自己失算,所以想盡辦法誘我回到妖族,呵呵……我果然是老了,還能被你算計。”

刑軻面色寒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我生而為兄弟,可你偏偏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雖稱不上正道,絕壁也算不得邪門歪道。”

“那老東西不能把東西給我,我又能如何。”

“他是我們的師父!”

“師父又如何,不過是我的墊腳石罷了。你可別忘了,我們刑家都是因為我才能發揚光大。”

見他一副自得模樣,刑楓都不知道該如何氣了。

“你還是不知悔改。”他氣得胸膛起伏,原本在鬼族的傷還未好,所以兩兄弟看起來都很狼狽。

“你是不是好奇為何我會走上這條路?”刑軻突然道。

身邊的将衛紛紛不敢動,只要刑軻做什麽,他們就會立刻出手 。

刑楓皺着眉,“我的确想不透,你要什麽有什麽,甚至在妖族呼風喚雨,還有什麽不滿足。”

“野心這個東西是永遠無法滿足的。譬如……妖皇為何會成為妖皇,憑什麽他就能是妖皇,而我不是。刑楓,你太天真了。世間萬物不是一生下來都是良善的。而我……恰好是惡的那一個。”他笑得殘忍,甚至是興奮。

“你……”刑楓猜出他要幹什麽,連忙上前。卻沒猜到刑軻突然改變主意,祭出一刀直逼他的胸口。

“噗。”

“噗。”

刑珂低眸冷眼瞧着插進自己心口的長劍,殷紅順着冷鋒滑落在地上,而刑楓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重重跪在山崖上,雙目被紅血絲占據,嘴裏全是血腥味。

“是宿命吧,你既為惡,我便是來克你的。”他凄然一笑,抓着刑軻的手,推入山崖,自己也跟着掉落下去。

萬丈深淵,是生是死也不再重要。

只因為,該結束的已經結束了。

有驚無險,甚好。

雲弈睜開眼,還是在樹屋,鼻息間飄來陣陣羹湯的香味。他看了看周遭,沒有人。

方才的夢……不,不是夢。

刑楓……

他捏着拳砸在床榻上,眉間蹙得宛若山丘。

走出樹屋是全新的空氣,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美好。他發現自己的掌心已經沒有了那處封印,昏睡多久他也說出來,只覺得不會太短。

剛剛走出門,便看到盛滿湯藥的上音同他招了手,“喝了吧。”

他看着上音,還是溫潤如玉的模樣,只是……他好像老了?

“你……”

“生老病死很正常。”他的話很是輕松,對于自身變化完全不放在心上。

雲弈走他面前,俯身行禮,“多謝。”

上音坐下,吹了吹手中熱茶,“無妨。”

“喝完我便告訴你她在何處。”瞧得雲弈心思不在此處,上音指了指桌上聞起來挺香的湯藥說道。

這裏面熬制的就是他當日采回來的藥草吧。

雲弈一口飲盡,也來不及去品其中味道。

他在後山梧桐樹下找到了那人。

女子一身白衣,手裏拿着一串銅鈴,那滿樹銅鈴跟着風唱起一曲樂章。

她就像永遠不可觸及的雲,卻偏偏為他停留了。

當那三千青絲變成了蒼雪般的華發,女子回眸看他時的依舊,細看卻多了些溫柔。

有些人,得之是幸。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算是完結了,寫的過程中有很多瑕疵,仙俠一直是我特別喜歡的類型,第一次嘗試,雖然不算太好,也算是滿足自己的小心願。還有謝謝一直閱讀文文小天使們o>_<o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