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紅孩兒”是我的粉絲名。
我起的。
從我十八歲正式開始接影視劇與廣告開始，公司在我身上砸了挺多錢，偉哥帶着我一塊打拼了三四年，将我成功從“那個拍紙尿褲的小童星”轉變成“溫柔內斂演技在線的演員姜儒赫”。
一開始我的粉絲不多，但後來我曝光度和熱度逐步爬升，影響力越來越大，女友粉媽媽粉什麽的呈指數爆炸式增長，追捧我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生姜”、“儒學家”等等一系列五花八門的粉絲名中，我大手一揮，全部拒絕。
并在微博裏更新了一條動态。
【姜儒赫V】：就叫紅孩兒吧。
後來偉哥問我為什麽要叫這麽個愣頭愣腦的二貨名。
因為每當他看到這仨字，腦海裏浮現的都是一個光着腚跟搖頭電風扇似的轉着圈噴火的光頭小孩。
一點都不酷，一點都不符合我深沉儒雅的設定。
我輕飄飄地問他：“不可愛麽？”
“不。”一點都不。
甚至還有點可笑。
“很別致啊，有沒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你叫姜赤赤都比這個好聽吧？”
還眼前一亮？
你以為是電焊呢？
“……”
“那是你不懂。真無語。我沒話跟你說了。”我說。
反正微博都發了，底下轉發評論都過萬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你還能拿我怎麽辦？
總之，“紅孩兒”這個粉絲名就這麽定下了。
且一直沿用至今。
而我那群粉絲小姑娘小姐姐小阿姨一開始是拒絕的。
各種吐槽土撥鼠吶喊哭唧唧鬧了四五天。
說不要這麽叫難聽的名字。
我很納悶，再次向偉哥确認：“真的很難聽嗎？”
偉哥聳聳肩，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不置可否。
“……”
但還好沒過多久，在一次公司給安排的粉絲接機中，我就發現機場通道兩邊站滿了沙丁魚罐頭似的小紅帽。
緊接着，我的應援色、粉絲送的衣服帽子鞋乃至內褲（？）都成了紅色。
我的每條微博底下都跟搞了什麽.邪.教活動似的，變成了一片紅紅火火的海洋……
我甚感欣慰。
……
這算是我沒跟偉哥商量偷摸做過的最先斬後奏的事。
而這次因為我随手把帽子給了黎漾導致現在随着時間推移已經坐上了榜首位置的那條“姜儒赫開機送帽子”的tag明晃晃地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我讪讪看了眼偉哥。
“哥，咱先消消氣哈……”
偉哥：“……”
他差點把攥着的手機砸我臉上。
不知道他哪兒來這麽大的危機感……
搞得我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我想他這種心态可能就像是當媽的看着別人家孩子在學習成績上遙遙領先一路飄紅，而扭頭看看自己家正坐沙發上 手捧PSP對着電視節目傻樂的傻小子，簡直痛心疾首。
我擡眼打量着偉哥的表情，不期然正好跟他怒瞪着我的眼神對上，下意識一躲，偏過頭看向別處。
再開口時有些愧疚（裝的），拉長了聲音：“唉……是我不對，我當時就看他一個人縮着挺可憐，臉都凍紅了，就把帽子給他……”
偉哥打斷我：“那別人怎麽不給他？”
我：“……”
哥，你這就沒意思了啊。
怎麽還胡攪蠻纏呢？
可即使我心裏再怎麽吐槽，表面上也沒再嗆他，斟酌了下措辭回答：“我不是正好看到麽？再說了，他就一小孩兒，沒爹疼沒娘養的連經紀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就算他對我沒威脅，我比他大那麽多，算長輩吧，又是同一個劇組，關心關心他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
我覺得我越說越有理，也沒再看偉哥，躲着他身上冒出來的火焰繼續說：“怪我怪我，我給他帽子也應該先征求你的意見啊，是不是啊，你當時也沒在，我就自作主張了，是不是啊……”
“是個球！”偉哥喊了一聲。
It's a ball！
“又開始了是吧姜儒赫？”偉哥用短粗的手指指着我，恨鐵不成鋼，“你就這樣吧你。”
我：“？”
哈？
我怎麽了？
“熱度啊，哥，這就是熱度啊，多好啊，省了我多少個廣告代言出鏡呢是不是？”我語重心長。
偉哥：“……”
有錢便是爹，有奶便是娘，熱度就是我親祖宗。
“……總之你給我離他遠點！不要有無謂的交談！”
不要有感情交流！
不要有眼神對視！
不要有動作上的觸摸！
會被搶走粉絲噠！
我看偉哥的表情眼見着舒緩下來，周身的怒氣逐漸收斂，攥着手機的手松了松。
估摸着大概不會出現迎頭一擊，于是我乘勝追擊，深沉地望向偉哥。
語重心長：“哥，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我以後一定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沒有無謂的交流！沒有肢體接觸！沒有眼神對視！我回頭就把帽子要回來！”
“……唉打住打住，”偉哥看我神情激動且越說越來勁，一腦門子官司地皺了皺眉，沖我擺了擺手，“那帽子就別要了，回頭再買一個，買！買好看的，一個夠嗎？不夠買倆！”
“……謝謝偉哥，偉哥真好。”我說。
偉哥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兔崽子……”
這我就不愛聽了。
“哥，我都三十了哥。”
偉哥擡着一邊眉毛斜睨我，對我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舉動十分不齒，但還是配合我說：“老兔崽子。”
我：“……”
“行行行你走吧，我看劇本去了，吃飯叫我啊。”
“吃什麽啊你？”
我想了想，“就對面那家大盤雞.吧，瞅着挺熱鬧的。”
偉哥點點頭，說了句行。
此時他臉上的怒意早就褪去，但偏白的臉上還有點紅。
離開時他又警告地瞪了我一眼，帶上門去外間看電視了。
門一關，我整個人長舒一口氣，靠在了牆上。
黎漾這臭小子，淨給我添亂。
……
晚上我沒出去，原本已經走到了大廳，剛從電梯裏出來隔着挺遠就看到中午就在酒店門口蹲着的那幾個姑娘還沒走，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是低着頭玩手機。
偉哥跟在我邊上，注意到我停下了腳步，有些納悶地回頭看我。
接着順着我目光看過去，也是一愣。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對我說：“要不我買回來吧，大盤雞是吧。”
我心中升起一陣陣煩躁，擠得胸口都發疼。
看着那群小姑娘，迫不得已點了點頭，慢吞吞道：“那你再帶兩瓶啤酒上來，我回去了。”
聽到我的話偉哥習慣性皺起了眉，不贊同：“喝什麽啤酒喝啤酒，什麽時候了還喝啤酒……唉好吧好吧，趁着還沒開始工作先喝點，之後就不行了啊。”
那股來勢洶洶的焦躁被他輕松的語氣影響，壓抑的感覺好了點，我收回目光，點點頭應了聲好。
吃過晚飯，又如願喝了啤酒，偉哥自覺将桌上的狼藉收拾了，留我一個人在房裏呆坐。
好像每個人都有這種時候。
就是在某個時間段裏，忽然就覺得無聊，無趣。
沒意思。
可能是喝了酒了，作業太少……工作太輕松了。
就是很納悶。
這心裏啊，就有點憋屈。
我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嘆了口氣，明明只喝了一罐啤酒卻感覺像是幹掉了一打，站起來時有點打晃。
我趕緊扶住椅子，緩慢挪到落地窗邊的躺椅上，将整個人摔了進去。
手邊的床上放着打開的劇本，上面已經被我寫了無數标注，紅的黃的綠的什麽顏色都有。
我家裏有個書架，三層，除了其中兩層裏放的是書，最上面那層放了一排裝訂整齊的劇本。
随機抽出一本，摘了套着的書皮，封面嶄新極了，但凡翻開一頁，裏面都與眼前這頁劇本上的标注如出一轍。
每每看到這捆起來得到我小腿肚的用過的劇本，我就十分有成就感。
特別驕傲。
這是我的堅持……
“叩叩叩。”
我神色一頓，半晌茫然地轉過了頭。
裏間的門在偉哥走時就已經關好了。
而發出聲響的顯然不是這扇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