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灰姑娘×4
賀檸這一路都沉靜得可怕,司機倒不覺得有什麽,小簡都要吓哭了,以為她在氣自己讓她大庭廣衆之下丢臉。
她老板長得再美,讓她恨不得每天拍照舔顏,也架不住冷着一張臉,好像在醞釀狂風暴雨。
“那個,檸檸姐,你餓不餓?”
司機和小波倒抽一口冷氣,簡直佩服她的勇猛。
賀大小姐脾氣挺好,真發火的時候,也咄咄逼人。
賀檸回過神,尖而小的下巴擡了起來,掃了小簡一眼,搖搖頭:“飛機上吃過了。”
之後,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大家渾身不得勁兒,賀檸卻想了很多,大多都是跟她爸媽有關。
賀建安小時候可疼她了,就算很忙,也會擠出時間,帶着她像普通家庭一樣到昆明湖泛舟,十二孔橋那裏放風筝。
如今竟然家不成家。
京城的秋夜難得如此明淨,可惜到處都是潋滟燈光,很難看到星星。
霞韻府邸9棟是賀建安和原配的婚房,他自己的房地産公司建安集團開發的樓盤。
緊鄰最繁華的商圈,雄踞內城,背枕恢弘美景。
最重要的是遠離西郊別墅,自由自在。
如今,鸠占鵲巢,被生下兒子的繼母占據。
送完小簡她們,司機直接把她送到霞韻府邸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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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檸臨時決定回霞韻這邊,沒打招呼。
等她到的時候,一家三口都圍在飯桌前吃完飯了。
繼母姜韻臉色有點臭,讓自己兒子回房寫作業,然後強撐着假笑:“檸檸回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你瞧,都沒給你準備飯菜。”
賀檸沒理她,放下自己的随身行李箱,伸了個懶腰,擰擰天鵝頸:“累死了。”
然後才跟賀建安打招呼:“爸,我有事兒找你。”
賀建安臉色很不自在,擡了擡自己的眼鏡,不安地問:“什麽事兒?”
賀檸一看到他那模樣,頓時覺得好笑又心軟,賀建安就是這樣一個耳根子軟的男人,誰都不想得罪。
“我們書房說。”
賀建安被姜韻瞪了一眼,頓時啞火,尴尬地看着賀檸:“都是一家人,沒必要到書房單獨說話。”
賀檸抱着自己纖細緊致的手臂,淡淡一笑:“我現在連跟自己爸爸單獨說說話的資格都沒了嗎?”
賀建安摘下眼鏡,揉了揉眉頭,露出很無奈很疲倦的表情,每次姜韻和賀檸起争執,他都這樣子,因為女兒會心疼他。
賀檸這次卻沒有罷休,勾着绮麗的唇角,笑了:“既然你們不覺得尴尬,我們就當面說,姜阿姨,你是急着給自己女兒找個金主嗎?”
姜韻一心想把女兒嫁入比賀家更高的豪門。
賀莎大學沒畢業就在娛樂圈出道,走的是白富美名媛路線,混個名氣,從來不接大尺度和扮醜的的工作。
為了把自己拍得很美,大部分照片都花高價請時尚界攝影大牛掌鏡。
因此沒什麽代表作品,只負責美美美。
整天在社交平臺po美照,曬奢侈品炫富,外加暗示自己和賀家的關系。
姜韻氣得胸脯起起起伏伏,她當年在娛樂圈也是個曾經呼風喚雨的一線小花。
賀建安就是捧她的金主,最讨厭別人提這事兒。
賀建安低喝一聲:“檸檸,怎麽說話的啊?還有沒有家教了?”
“是沒家教,”賀檸理了理裙擺,坐到沙發上,“誰讓我媽不争氣,被小三氣死。”
姜韻強撐着笑,撫了撫今晚被賀檸氣出來的兩條皺紋:“都是我的錯,只是我不明白,檸檸你突然急吼吼跑回家就為了譏諷莎莎?”
賀建安心疼地摟着她,握了握她肩膀,無聲地安慰她。
兩個人自成一國,氣得賀檸眼睛都要紅了。
她在水晶盤裏拿起一顆彩色包裝紙的糖果,慢條斯理打開,吃了顆糖,心裏的苦澀才逐漸淡去。
冷不丁才慢慢掃了姜韻一眼:“譏諷她?你拼命瞞着我,想把賀莎嫁進原家,難道不是想給她找個金主?”
“什麽金主不金主的,”賀建安突然拔高聲音,“建安集團要和矩力集團合作開發名友灣,我提了提聯姻的事兒。”
他是想告訴賀檸這聯姻是他争取來的,想讓誰嫁進原家是他的意願。
賀檸哂笑一聲,要不是因為大伯賀建誠手上握着的那點權力,人家會來找你合作。
“爸爸就一點也沒替我考慮過嗎?”
她并不是多想嫁進原家,而是深感不公和委屈。
去年國建二局一個四十歲的大領導想二婚,也想跟賀家關系更進一步。
姜韻直接把賀檸照片發給對方,生怕賀家把自己女兒賀莎推出去。
而賀建安既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
雖然最後在大伯的幹涉下沒成,但也足夠惡心,畢竟對方年齡都可以當她爸爸了。
這一次,輪到青年才俊,姜韻就急着讓賀建安哄她待在紐約,要把這事兒定給她女兒。
原野常年蟬聯貴太太票選“最佳女婿”榜首,多少人想湊上去,都沒有門路。
他這樣聰明又野心勃勃的年輕人,辦公室都散發着權力的味道,多少人趨之若鹜。
賀建安飛快地瞟了她一眼,有些猶疑:“檸檸你也知道自己的名聲……”
這才是今晚的誅心冷箭。
賀檸眼睛一熱,眼淚差點湧出來,要不是姜韻在一邊,她會跟自己爸爸大哭大鬧着撒潑。
你是我爸爸,你憑什麽不相信我,不站在我這邊?
你難道不該保護我?為什麽每次出事都站在外人那邊?
再熱的血脈親情都會有被澆涼的那一天啊。
姜韻柔柔弱弱半天,終于找到機會反擊了:“就是啊,檸檸,你別因為一時之氣影響你爸的事業。”
“事業?”賀檸默念一聲,心裏非常疲憊,“那祝爸爸你的事業如日中天,長久不衰。”
賀建安聽得心裏一抖,總覺得這祝詞不是好話。
賀檸要回房之前,突然頓住腳步,眼神裏的冷意鎖定在姜韻身上,“你也別太得意了,我有的是辦法讓賀莎沒法嫁進原家。”
姜韻氣得頸間的珍珠項鏈都顫顫巍巍,差點甩出去:“建安,你看她。”
賀建安拍拍她的手:“有我在呢。”
他對這次合作非常有信心,畢竟背靠自己大哥,侄女還能越過親弟弟?
賀檸堵着一肚子氣回了自己的房間,沒人的時候,潸然淚下。
解下腰帶,随意丢掉一邊,房間裏冷冰冰的,還有一層薄薄的灰。
清冷的月光透過白色窗紗照進來,讓賀檸覺得寒冷入骨。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賀檸一個人餓着肚子,抱着膝蓋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她從出生起就住在霞韻府邸。
十二歲之前,這幢別墅到處都是讓人一想起就暖心的記憶,可惜都一一被破壞了。
牆上挂着的相框被姜韻找借口取了下來,外面花園賀建安親自帶人給她搭的秋千架也被拆除了。
她媽媽的痕跡一點一點被抹去,連工人都換了一波。
十四歲的時候,在這房間發生的可怕事情讓她一住進來就毛骨悚然。
後來,她就直接住進她媽媽留給她的九溪觀庭的房子,偶爾才回來一次。
這個房間曾經是多麽溫馨且熟悉,如今一點一點被恐懼的記憶侵占。
甚至不敢關燈。
實在待不下去了。
她拖着随身行李箱,打算回自己的家,剩下的四個箱子明天托工人送過去。
轱辘轱辘的滾輪聲沒驚醒任何人,這樣秋涼的夜裏無人為她醒來,無人問她寒暖。
這明明是她的家,明明是她的爸爸。
才下樓,外面就響起了汽車的聲音,一陣燈光晃過。
賀檸停下腳步,纖細的手指緊緊摁住行李箱拉杆,微微發白。
這麽晚回家的人只可能是賀莎。
賀莎之前叫姜莎,姜韻嫁給賀建安之後,才改成賀莎。
賀檸抿了抿冰涼的紅唇,不想讓賀莎看到自己狼狽離開霞韻府邸的模樣。
她轉身要回房,賀莎已經開門進來了。
因為燈光亮着,她開門的時候也沒擡頭,醉醺醺地嘟囔:“爸媽,你們還沒睡啊!弟弟呢?”
一擡頭,看到賀檸站在那裏,手上的動作頓時僵硬起來,沉着臉:“你怎麽在我家?”
可笑,這到底是誰的家?
賀檸從來不會人前示弱,尤其是自己讨厭的人。
她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你家?你以為姓賀就是賀家人?”
賀莎不是賀建安的親女兒,這是賀莎最膈應的事情。
她頓時氣得心口發疼:“賀檸,你得意什麽?”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賀檸嗅了嗅,眉心頓時起了褶子:“賀莎,你喝那麽多還自己開車回來,自己不要命,不要連累別人。”
她一點都不擔心賀莎,純粹是看不慣她酒駕。
要是撞到人,以賀家的財勢,賠償的錢根本微不足道,但對別人來說,那是一條命。
賀莎打了個酒嗝,臉上紅撲撲的,仰頭一笑:“了不起賠點錢。”
這種人自己發跡了就不把人命當回事,賀檸跟她說話都覺得惡心。
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賀莎突然抓住賀檸的手臂,得意一笑:“我要嫁進原家了。”
賀檸的手啪地一下打在她手上,冷着臉回頭:“喔,恭喜你啊。”
賀莎甚至可以忽略手臂上的痛,內心志驕意滿:“你姓賀又怎麽樣,不可能嫁得比我好了,原野已經是最好的。”
賀檸頭也不回:“這樁聯姻還沒成呢,你得意早了。”
原野披着浴袍從浴室出來,頭發還濕淋淋地滴水。
剛健身完,身體和大腦都非常興奮,機場遇到合意的女人,撿起水晶高跟鞋的一幕幕都在腦海裏不斷閃現。
那種強烈的磁場萦繞着他,時間像停滞了十來秒。
只是打了個照面,腦子裏卻一直循環着一個念頭:想睡她。
他拿出一張白色的行李标簽,這是他從跌落的行李箱上摘下來的。
标簽上“He Ning”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他拍了張照片發給自己總助:“我要知道這個女人的姓名,住址,聯系電話,感情狀況。”
總助發了一個驚恐臉:“您認真的?急不急?”
原野打了“急”字,又飛快消掉,突然清醒過來,自己什麽時候這麽沉不住氣了。
反正他記住那張臉,天涯海角都跑不掉。
“不急,你也別不當回事兒。”
總助那邊小心試探:“賀家那邊?”
“冷下來,委婉跟賀總表示,我跟他女兒沒緣分。”
“萬一賀總生氣,跟賀局告狀?”
原野眉頭褶了起來:“找林所·長組個局,我跟賀伯伯吃個飯。”
總助挂斷電話之後,簡直想土撥鼠尖叫,他們總裁不動則已,動則一鳴驚人。
誰敢像他這樣為了一個還沒影的人就敢直接拒絕賀家的聯姻?
權力的味道簡直醉人。
只是賀家那邊恐怕要空歡喜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