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7】

徐疏野的家離驕陽是有些距離, 冉安坐完地鐵再轉了趟公交才到。

獨棟的別墅, 院子裏是個鮮花點綴的小花園, 看得出這家的女主人在很用心地打理過。

冉安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是個漂亮溫和的女人,但和徐疏野并沒有一絲的相像。

看到冉安,女人臉上露出些驚訝:“你是?”

“阿姨您好,”冉安禮貌地問候,拿出來時準備好的措辭,說明來意:“我是徐疏野的同學冉安,他這幾天都沒去上學, 班上同學都挺擔心他的,派我過來看看他。”

陳美靜雖然驚訝,但仍舊馬上點了點頭,招呼她:“快進來做快進來坐。”

對方似乎很是驚訝會有人來看徐疏野,熱情裏又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冉安接過陳美靜給自己倒的水,不免也有些緊張——她最不擅長應付女性長輩。

陳美靜說:“這兩年還是第一次有同學過來找小野,同學你要不要吃點什麽?”

“不用了不用了,”冉安連忙擺手, 提起正事:“請問徐疏野他現在人……”

“噢噢噢瞧我這記性, ”陳美靜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連忙站起身說:“我去叫他一下。”

說完就要上樓, 擡頭看到樓梯上站着的人卻馬上止住了步子:“小野……”

冉安循着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男生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這邊, 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他穿着寬大的灰色居家服,和平日在學校穿着校服的模樣很不一樣,卻并沒有因此而更顯得平易近人。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比幾天前,削瘦了許多。

“徐疏野?”冉安試探地叫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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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疏野表情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上來。”

他嗓音有些啞,語氣也很淡。

說完就轉過了身,獨自上了樓。

冉安看了陳美靜一眼,對方連連點頭,示意她上去。她小跑着跟着上了樓,剛好看到男生推開一扇門進了房間,但并沒有馬上關門。

冉安跟着進了房間,房間裏充斥着濃郁的煙味,她忍不住咳了兩聲,目光落在地板的玻璃煙灰缸上,煙灰缸裏,淩亂地堆放着一堆煙頭。

徐疏野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戶打開,新鮮的空氣被外面的風吹進來,将煙味沖散的同時,也吹得人身上有些涼意。

冉安看着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發呆的身影,朝他走過去,站到他旁邊:“要……借你一個擁抱嗎?”

話剛說完,手臂就被人抓住大力拽過去,徐疏野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環住了她。

男生微弓着腰,腦袋埋在了她的頸窩裏,一動不動地,緊緊抱住她。

他臉上皮膚冰涼,鼻息卻炙熱,噴在她脖子上,有些癢,又覺微微發燙。

不知道是抱得太用力,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冉安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冉安緩緩擡起手,覆在他後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拍。

“小時候,我聽我爸爸說,上帝是個很丢三落四的人,在人間行善的時候,總是忘記把跟着他一起過來的天使帶回去。留在人間的天使,漸漸失去法力,變成了凡人。但盡管失去了法力,他們的心,仍舊是天使的心,無私地把所有美好都贈予他人,把不美好的東西留給自己,獨自忍受痛苦。”

“後來上帝終于想起來了,把遺忘在人間的天使叫回天堂,聽話的天使,就帶着那些不美好的東西,回了家。”

冉安停下輕拍的動作,輕輕回抱着身前的男生:“盛陽回去之後,那些不美好的東西,也終于不會再折磨他了。他也一定不希望,他沒能把不美好的東西全部帶走,讓你們替他承受苦痛。”

徐疏野沒有說話,只是将她抱得更緊了。

寂靜的房間裏,男生的呼吸聲顯得尤為沉重。

從徐疏野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徐疏野的情緒平靜了很多。

走出來前,冉安收走了他房間裏所有的煙和啤酒,故意用嚴肅的語氣,煞有其事地警告他:“你現在可是運動員,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是再讓我知道你抽煙喝酒,我就去江教練那告狀去了啊。”

徐疏野輕扯了下嘴角,但還是沒能笑出來:“嗯,不抽了,不喝了。”

“這還差不多,”冉安故作滿意地開口,又搭着他肩膀踮起腳,高擡起手臂去摸了摸他的頭:“乖哦~”

徐疏野微微一愣,耳朵瞬間染上淡淡的粉色。

他撇過頭,啧了一聲,語氣有些不滿地催她:“行了快走快走,我騎車送你。”

“不用啦,”冉安指了指他因睡眠不足而青黑的眼睑,半開玩笑地拒絕:“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我可不敢坐你的車。”

徐疏野皺眉:“那我陪你坐車回去。”

“我又不是小孩,難不成連回家的車都不會坐啊?”

冉安拍了拍他的手臂:“行了,你這兩天就好好休息吧,最遲這周五,我要在學校看到你啊。”

徐疏野還想說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目光送着她下了樓。

冉安下了樓,看到女人還在樓下大廳的沙發上坐着,旁邊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孩,面部輪廓與徐疏野有兩分相似,但更顯稚嫩,眉宇間也沒有徐疏野那般英氣張揚。

聽到樓梯這邊的動靜,那對母子同時看過來,又同時站起身,都是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像是像問什麽,又都沒問什麽。

冉安把手裏提的袋子放到茶幾上,說:“這都是徐疏野的煙和酒,他現在校隊訓練,本來都戒了的,阿姨,您把這些都收起來,別讓他再抽煙喝酒了。”

陳美靜連連應好,旁邊的徐崇意卻在這時驚訝問:“我哥哥他現在在校隊?校籃球隊嗎?”

冉安愣了一下,有點沒想到徐疏野加入校田徑隊這麽久,都沒有把這件事和家裏說。她回答:“不是,是校田徑隊。”

陳美靜和徐崇意臉上都露出些驚訝。

從剛剛猶豫到現在,陳美靜終于問出口:“小野……他現在怎麽樣了?情緒還好嗎?”

她搓了下衣服,整個人都有些局促,像是不好意思和冉安說這些:“我是小野繼母,小野……和我們都不親近,平時也沒什麽交流,這次他從盛家回來,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也不和我們說話,剛剛可能在樓上聽到你來的動靜,才終于出了房間,你是他同學,可能你們關系更好,就……”

她有些說不下去。

冉安聽得心裏也不是滋味,看眼前這個男生的年紀,他們和徐疏野應該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而她和徐疏野認識才不過幾個月,但是對方卻說,她和徐疏野的關系,比他們和徐疏野的關系還要親近些。那這十幾年,徐疏野是一直把他們當成陌生人嗎?又或者,是徐疏野把他自己當成了這個家的陌生人?

冉安壓下心中的情緒,說:“徐疏野他還好,也答應我過兩天就回學校上課了。”

陳美靜釋然地笑了一下,“這就好……”

她看向冉安,真誠地說:“謝謝你,冉安同學。”

冉安笑了一下,和這對母子告辭後,就要離開,卻又聽到身後兩人的對話。

徐崇意問自家母親:“媽媽,爸爸什麽時候回國啊?盛陽哥哥明天的葬禮他都不回來參加了嗎?”

陳美靜說:“他那邊有幾個項目在談,趕是趕不回來了,不過你爸爸說了,一定趕在你生日之前回來。”

冉安腳步不停,離開了那個家,将那對母子的聊天聲關在屋裏。

外面的空氣清新新鮮,夾雜着秋天傍晚的涼意,吹在人身上有點冷。

走了幾步,她回頭往身後的別墅看了一眼,一樓亮着明亮的燈,仿佛能看到裏面人忙碌又快活的身影。二樓的落地窗已經關上,窗簾被人嚴實拉起,也無燈光亮起,好像無人居住般孤寂。

有一瞬間的沖動,冉安想往回走,把閣樓上的人拉出來,帶回家。

她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終于還是獨自離開。

作者有話說:  同樣是工作繁忙,大兒子身陷朋友去世的悲痛,徐爸爸沒去關心安慰,卻許諾小兒子一定在生日之前趕回來。這是再再生氣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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