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6】

冉安走到串串店外, 才接下電話:“冉教授, 您好。”

是上次冬令營的數學教授冉民打過來的電話, 她心裏也疑惑, 對方怎麽會突然打電話過來。

電話裏傳來中年男人沉穩溫潤的聲音:“冉安,冒昧打擾你了。”

“沒有沒有,”冉安客氣了兩句,又問:“請問您是有什麽事嗎?”

冉民:“我想問一下,你爸爸……是不是叫冉國泰?”

冉安驚訝:“您怎麽知道?”

冉民頓了一秒,才說:“因為他是我堂哥。”

中年男人的話像一個炸.彈,把冉安炸得大腦一片空白,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後是怎麽答應他,明天和他見上一面的。

挂斷了電話,她渾渾噩噩地回到了串串店,還陷入剛剛的震驚之中,反應不過來。徐疏野連着和她說了幾句話,她都沒聽進去。

見她打完電話後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徐疏野起身坐到他旁邊,擡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回魂了。”

冉安這才從震驚中走出來, 但內心仍無法平靜。

徐疏野問:“怎麽了?剛剛打電話誰打的?”

冉安:“你還記得我去冬令營的那個數學教授嗎?”

聽到她提起那個數學教授, 徐疏野反射性就皺起了眉,幽幽開口問:“他打電話給你幹什麽?”

冉安看着他, 表情還有些呆,好似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說他是我叔叔。”

“什麽?”

這下連徐疏野,也不免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明天要來S市, 說要和我見一面,”女生的手指一直在不停地揉搓,語氣茫然又無措:“我從沒見過我爸爸那邊的親戚。”

徐疏野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不想見就不見。”

冉安搖頭:“這不是我不見就能解決的問題,而且我已經答應他了。”

看到男生臉上的擔憂,她故作輕松地擠出一抹笑意去安慰他:“冉教授人很好的,應該會沒事的。”

徐疏野卻皺起了眉:“不想笑就別笑,在我面前你不用裝。”

聽着這話,冉安忽然有點想哭,眼睛一下就酸了。

她咬着嘴唇,有些委屈地說:“我有點害怕……”

她從沒見過冉國泰那邊的親戚,甚至都不知道有哪些人,突然冒出一個叔叔,要和她見面聊,直覺上,那不會是一件好事。在她這裏,打破現有生活狀态平衡的事,都不是好事。

她害怕,這個叔叔的出現,會讓她現在的生活發生改變。

徐疏野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不怕,我陪你去。”

冉安委屈的表情裏又多了幾分擔憂:“你去的話,要是他們發現我和你……怎麽辦?”

徐疏野笑:“我是不怕被知道。”

看到冉安有些不滿的小眼神,他忍不住去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要是怕被發現,那我坐遠一點,有事你就叫我。”

翌日。

冉安和徐疏野一起去了和冉民約好的餐廳,冉民先到了,在裏面等着。冉安和徐疏野故意岔開時間,一前一後進去,冉安先進去,坐在冉民對面,和冉民打了聲招呼。

幾分鐘後,徐疏野進去,在離他們幾桌遠的一桌坐下,可以觀察到這邊的情況,同時又不會把兩人的對話聽進去,有意識地去保護了冉安的隐私。

冉民對冉安說了冉家的情況,說當年冉國泰和聞慧是初戀,本來情投意合,冉家二老也不反對,但後來因為聞慧要出國留學,兩人分手了,分手那幾年,冉國泰整天渾渾噩噩,被冉家二老數落了很多次。

正因為這樣,冉家二老對聞慧的觀感也差到了極點。

後來,冉國泰終于聽從冉家二老的話,忘記聞慧,和別人訂了婚。

然而在冉國泰和別人訂婚後,聞慧又回國了。

一次相遇,兩人舊情複燃。

冉國泰很果決地要退婚,把和他訂婚的人家徹底得罪,又為了和聞慧結婚,不惜和家裏人斷絕了關系。

冉安的爺爺奶奶因此很生氣,幾年都沒有聯系這個兒子。

但沒幾年,聞慧忽然去了一趟冉家,告訴冉家父母,冉國泰車禍去世的事。冉國泰是家裏的獨子,他去世的消息讓冉家二老悲痛欲絕。

聞慧去冉家的時候,并沒有把冉安帶過去,也一點都沒提及關于冉安的任何事,以至于冉家二老都不知道冉安的存在。

這次冉民聯系冉安,是因為上次在冬令營,冉民覺得冉安的性格和冉國泰很像,甚至眉眼都有些像。

冉民并不知道冉國泰有孩子,所以當時也沒想到這一點上,是前幾天冉家二老在無意間看到冉安和他在機場的那張合照,第一眼覺得冉安像極了冉國泰和聞慧,特意打電話問這女孩子是誰,叫什麽。

聽到冉安的名字,冉家二老當時在電話裏就哭了。

因為冉安的名字,是冉安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甚至久遠到冉國泰還沒遇到聞慧的時候,就已經取好的。

是巧合也是玩笑,冉家二老一直後悔沒能再生個女兒,恰好冉國泰和冉民這對堂兄弟的名字差個“安”字就是國泰民安。

冉國泰為了逗二老開心,許諾說自己以後有了孩子,無論男女,都叫冉安。

誰都沒想到,那麽多年前的玩笑話,冉國泰真的這麽做了,更沒想到,這竟然成為了冉安被冉家二老知道的契機。

冉民将這些娓娓道來,他的語氣至始至終都很平和,沒有那種電視節目裏千裏認親的激動和誇張。

然而冉安卻依舊久久不能平靜。

因為……

完全不一樣。

他說的這些,和聞慧告訴她的,完全不一樣。

冉國泰還在的時候,沒怎麽和她提起爺爺奶奶的事,只說爸爸做了讓爺爺奶奶失望的事,爺爺奶奶還在生氣,等爺爺奶奶消氣後,就帶她去看爺爺奶奶。

冉國泰去世後,她也向聞慧問起過爺爺奶奶。

聞慧的話并沒有冉國泰那麽委婉,甚至直接到像根刺,一點也不考慮會不會把聽的人紮傷。

聞慧說,爺爺奶奶不同意這段婚姻,不認同這個兒媳,也不要這個孫女。

所以聞慧從沒帶她去見過冉國泰那邊的親戚,也從來沒和她提及過那邊的人,除了冉國泰還在時告訴她的爺爺奶奶,其他親戚,冉安一概不知。

從小到大,冉安得到的信息,都是爺爺奶奶不喜歡她,不要她。

可是今天,冉民卻告訴他,爺爺奶奶不是不要她,而是根本不知道有她這個人。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她又該相信誰?

在女生陷入沉默的時候,冉民又說:“我來之前,二老托我給你帶句話,他們很想見見你,如果你願意的話,希望你能和他們見一面。”

冉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答應的話來。

冉民也沒逼她,語氣依舊平和:“沒關系,你慢慢考慮,無論答不答應,我們都尊重你的決定,不要覺得有負擔。”

冉安點了點頭:“好。”

冉民這次也是抽時間來的,早上的航班,晚上又要飛回去,趕明天周一的課。

和她吃完這頓飯就要先走,離開前,冉安忽然說:“如果可以,請先別去找我媽可以嗎?”

冉民答應:“好。”

在冉民離開後,冉安仍舊呆坐在位置上,垂着眼,眼裏思緒萬千。

徐疏野走過來,坐到她旁邊,牽住她的手,無聲安慰。

壓抑的沉默中,女生冷不丁出聲問:“一個和你血緣很近、生活了很久、卻一點也不親近的人,和一個和你只有幾面之緣、但你第一感覺就覺得很投緣的人,這兩個人,你會更信任誰?”

徐疏野說:“不需要問我,你的描述,就已經把你心裏的答案說出來了。”

冉安咬着唇:“我知道了……”

知道,卻不代表能接受。

相信冉民,那就意味着聞慧對她說的一切,都是假話。

那就意味着,從小到大,她都在被聞慧惡意灌輸着爺爺奶奶不喜歡她的信息。

聞慧……究竟還能做到什麽地步?

冉安低着頭,壓抑地開口:“完了。”

“嗯?”

“在外面哭出來,很丢人啊。”

女生像是十分平靜地把這句話說出來。

徐疏野盯着她看了幾秒,脫下外套,蓋到她頭上,拉着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懷裏帶,讓她額頭抵在自己胸前,隔着外套,拍了拍她的頭。

“擋住就不怕了,哭吧。”

話音落下的一瞬,女生抓住他的手臂,淚如雨下。

冉安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從徐疏野懷裏擡起頭來的時候,男生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塊。

看到那一大塊深色印記,莫名有點想笑,嘴巴卻不聽話地扁起來了,又有掉眼淚的趨勢。

徐疏野倒也不嫌棄,近五位數的外套,被他毫不講究地拿着袖子,去幫女生把臉上的眼淚擦掉:“小朋友不要不開心了,想點開心的事。”

冉安吸了吸鼻子,剛哭過的聲音糯糯軟軟的:“那你說說開心的事吧。”

徐疏野想了想,說:“其實知道冉教授是你叔叔,我有點高興。”

冉安:“為什麽?”

徐疏野:“那樣我就不用吃醋了。”

男生過于坦誠的話讓冉安愣了一愣,想起從C市回來那天,在機場,徐疏野莫名其妙地生氣,原來是因為吃醋嗎?

冉安終于笑出來了,原本盈在眼眶沒能哭幹淨的眼淚跟着掉下來,她擡手給自己抹掉,又說:“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徐疏野:“什麽事?”

冉安:“其實顧嘉遠也是我叔叔。”

徐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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