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天的心情非常美好。
沈竟下飛機的時候第一時間給他發了消息:“我馬上出關。”
“不急。”李沛然安慰他。
但實際上沈竟是很急的,他急切的想要聽到李沛然的祝福,想要自己20歲結束和21歲開始都和這個人度過。
他等的時間很久,比李沛然以為要久遠很多。
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今晚卻忍不住急躁起來。
粉絲們熱情的接機聲幾乎掀翻了整個機場,她們組織好了紀律,拉着橫幅,上面寫着:“祝沈竟小朋友21歲生日快樂,成名在望”,向着他唱生日歌。
聲音很整齊,很激動。沈竟走到她們身旁的時候,腳步停住,脫下鴨舌帽,面朝她們的方向鞠了個躬,雙手合十,對她們做了一個感謝的姿勢。
應援粉絲的聲音都有些不穩,有一些已經哽咽。
沈竟轉身繼續朝他的方向走去。
有人逆向走了過來,大概有五六米遠,然後将手裏的東西扔扔向了沈竟。
沈竟摘下的帽子還沒來得及戴,第一反應就是護住頭部,那東西精準的砸到了他的胸膛,然後爆開,白色登時布滿了他的T恤。
紅色摻雜着白色,就像記憶中的生日宴,有人用蛋糕砸到他的頭上,紅酒瓶子和頭部撞擊,玻璃破碎,本能的閉上眼睛,才避免傷到眼睛。紅酒沾染了白色的襯衫,生日宴會現場陷入混亂,再之後,就是一片黑暗。
過去的記憶就像陰霾,像幽靈,随時準備着上前将人從光明的地方掠走。
那女生帶着蛋糕進來,蛋糕裏面的紅色液體腥臭。
看着美好的東西,包裹着無限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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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将他護在中間,用身軀護着他離開。
沈竟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表現的鎮定自若。
但窒息的感覺淹沒了他,就像沉入海中,腥甜的氣息,令人惡心的笑容。
血,每拖一個小時,就會有一道傷疤留在他身上。
沈竟的手腕不自覺顫抖了一下,睫羽微顫。
“你去死吧!”那女生沖他大喊,“賤人,渣男,滾出娛樂圈!”
應援的粉絲群炸了,機場的保衛團體也炸了。
人聲鼎沸,人潮洶湧,如果不加以疏導,人擠人的,怕出什麽踩踏事故,到時候別說熱搜,估計會直接上頭條新聞。
他不能像個逃兵一樣離開。
☆、學歷
沈竟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那女生走去。衣襟前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女生胸膛起伏,恨恨地看着他。
“為什麽?”沈竟平靜地問。
“你這樣的人就應該滾出娛樂圈。”女生胸膛起伏,聲音超大,聲嘶力竭,是又愛又恨的模樣,“因為你父親當年拖欠工資,我媽病了都沒有錢治走了!我的家都沒了!”
“我過這麽慘,全都是因為你!”
“騙人好玩嗎?人渣滾出娛樂圈!”
“你這麽一無是處的人,在這裏就是浪費資源!”
沈竟擡手做了個暫停的動作,示意他的粉絲安靜,“請大家冷靜,保持秩序,今天是我生日,謝謝。”
他的話讓粉絲們從群起憤怒,變得安安靜靜。
沈竟睫羽低垂,後退一步,他表情認真嚴肅,帶着倔強:“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恕我無法認同。我是什麽樣,我自己清楚。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騙過人,我的父親也沒有。”
“你的生活是你自己主導的,過好過差不是因為我,你是成年人了,對你生活負責任的應該是你自己。”
他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是23:45,再有幾分鐘,他就21歲了。
人生不應該被小事耽誤,時間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度過,才有回憶的價值。
女生因為違反了公共安全秩序,被機場的保安帶走,沈竟再次向粉絲鞠躬,快步離開機場。
出機場前,他把自己的襯衫扣子給系上。
原本白色打底長袖,咬娟綠襯衫,為了見李沛然專門搭的衣服,現在一切都被糟污了。
李沛然在外邊等他,等了很久。他看了幾次表,發現時間已經快來到0點,忍不住有些焦急。等到沈竟出來的時候,他從車裏下來,看到周圍保镖表情凝重,帶着憤怒,知道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
他們走的快,粉絲跑得快,李沛然接沈竟也被拍到了。不過這一段時間媒體都知道兩人關系好,接機也不是什麽大事。
沈竟飛快的上車,李沛然坐在後座,保镖大哥證件齊全上崗,這次他來開車。
“龍哥,把燈關了。”坐定後沈竟跟保镖大哥說了一聲。
李沛然坐在後邊,正要和沈竟靠近說話,沈竟來了一句:“然哥,別碰我。”
李沛然有點懵逼。
車內很暗,看不清神色,沈竟的聲音有些顫抖,竭力掩藏,但李沛然如此熟悉,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他聞到一絲似有若無的腥味,就像……鮮血。
李沛然眼皮子狠狠的跳了一下。
沈竟向來是穿打底從來敞開襯衫,為什麽這次會有扣上這種不倫不類的搭配?為什麽走出來的臉色那麽難看,甚至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就像珍愛的寶貝被人給摔碎,心很痛很痛。
定好的鬧鐘在這時候響起,還差三分鐘就到第二天了。
李沛然定了定心神,輕聲道:“啊,還有三分鐘就到你生日了。”
沈竟擡頭,沈竟側頭,沈竟看着他。盡管看不清眼神,可李沛然感覺他就是一只小獅子,會在受傷的時候舔傷口,很多時候會可愛的追逐尾巴的時刻,會玩會笑會鬧,他提前成長了許多許多,他缺失了很多很多愛,李沛然想要全部給他。
想要很愛很愛他,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過去歲月自己沒有留下的足跡。
“沈竟小朋友二十一歲了。”李沛然溫柔道。
“誰是小朋友啊。”沈竟忍不住反駁,“明明你的內心也很小朋友。”
“好好好,我們都是小朋友。”炸毛小獅子是一定要哄的,李沛然道,“那我現在想送你一首歌,你要不要聽?”
李沛然感覺自己的衣服被觸碰到,沈竟挨得近了一些,聲音充滿了期待,隐藏着一絲依賴:“要。”
“他是一個小朋友,你的名字他記得最熟
他喜歡追着風對你笑,也答應和你一起變老
他吸引你的地方,是他的微笑裏泛着陽光
是你栓動了他的眼光,無法挪動,無法在歌唱
他是我我的小朋友,不讓人省心的小朋友
他有着人小鬼大的溫柔,也有着稚氣不脫的時候
沉默寡言的他,笑起來會像個孩子啊
玩世不恭的他,唱起歌多像個大人吶
他選的路真的很長,這麽久了依然望不到前方
可你一直在他身旁,不懼風霜,不怕流浪
………………
從此他們有了信仰,有了同一個努力的方向
茫茫人海之中尋找,那個名字叫做家的地方
………………
啊…啊…啊…我的小朋友
你說一輩子很長,要用一生去解答
我說一輩子很短,就在有你的一剎那”
李沛然唱的時候微微低着頭,神态很認真,仿佛在看一顆屬于自己的星星。他嘴角都是忍不住上揚的弧度,眼神溫柔缱绻。黑夜是保護殼,藏匿着他的溫柔,然而聲音洩露了深情的千萬分之一。
“小朋友生日快樂呀。”一首歌唱完,時間正好來到12點,和預估的時間一秒不差,“沈竟生日快樂,一輩子都要開開心心的。”
沈竟身體微微前傾,頭側向李沛然的方向,兩人的距離漸漸變短,血腥味更濃重了。
李沛然沒有逃避,沒有後退。頭側向沈竟的方向,視線和他相望。
車上了高架橋,借由明亮的路燈,李沛然看到了沈竟眼眸的光。如超新星爆發一瞬的光芒,燃盡了一生的能量,叫整個宇宙不管距離多遠的星辰,都能看到那一刻的絢麗綻放。
“然哥,”他聲音沙啞,含着淚微笑,“我能申請當你一輩子的小朋友麽?”
李沛然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控制住眼淚掉下來。沈竟這句話包含的感情實在是太多太複雜太濃烈,以至于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能夠讓他淚目。
“好啊,一輩子的小朋友。”李沛然鄭重回答,許下承諾。
他的話音剛落下,沈竟死死的抱住他。
怕将污穢沾到他身上,沈竟的身體沒有貼住,只是雙手環住他,仿佛要将他揉進骨血中,連骨頭都痛了。李沛然擡手放在沈竟的腰上,一寸一寸的向上移動,到後頸的時候沈竟瑟縮了一下,怕癢似的。
李沛然得逞似的偷笑。
沈竟側頭,呼吸打在李沛然的耳朵上。
李沛然笑不出來了。
心跳加速,一時間忘記呼吸。
沈竟輕輕吻了一下。
指尖都像是被弱電流經過,酥酥麻麻的。
兩人很快松開,司機瞟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是個預警,“boss,是去城裏還是去郊區?”
“去郊區那邊。”沈竟說,知道事情瞞不住,又囑咐司機兼保镖龍哥,“麻煩把燈開一下吧。”
車內燈光打開,李沛然看到了沈竟的狀況。
系着扣子的襯衫洇着深色,李沛然的手指滑下去,摸到那個地方,濕漉漉的,有些黏膩。沈竟扣住他的手腕,“太髒了,別摸了。”
“回去洗幹淨,許個願,過了這一天,就把昨天抛在身後。”李沛然小聲說。
沈竟看着他,道:“我忘不了,昨天記憶裏有你的存在,我怎麽可能忘?”
李沛然一滞,旋即振奮,“也好,我們用快樂的記憶覆蓋,我給你帶了生日蛋糕,你一定喜歡。”
沈竟點點頭。
行駛許久,終于到了目的地。
沈竟的家是獨棟別墅,小區的安保還挺周密,估計第一次看到這麽平價的車,還出來看了一眼,沈竟按下車窗向外看了一眼,安保立刻放行。
獨棟靠山,很安靜的地方,像個小鎮。別墅與別墅之間被高大的樹木遮擋,讓人感覺到安全。車停到了車庫裏,保镖龍哥開着自己的車回去。
此地便只剩兩個人。
這棟別墅建築面積倒是不算大,別墅從外邊看分為三層,三層是個露臺,葡萄藤爬着側牆,看着沉靜而古樸。院子很漂亮,庭中種着桂樹,隔着門都能聞到那種很幸福的味道。
桂花的香味甜而不膩,滲透進皮膚,一路甜到心裏去。
“桂樹不錯,桂花聞起來這麽香,做桂花酒釀一定好吃。”李沛然忍不住道。
“回頭我們來一起摘桂花。”沈竟望向李沛然,“我想嘗一嘗你口中的桂花酒釀。”
“好啊。”李沛然說,“我爺爺承包的山裏就有桂花,回頭有時間帶你去,那邊的東西特別好吃。”他一手捧着蛋糕,另一只手攬在沈竟肩上,“他一定很喜歡你——诶,你長高了?”
沈竟得意,歪頭看他,“對!我現在185cm了!”
說罷他有點緊張,“你又長高了?”
李沛然忍不住笑了,“想什麽呢,我都快28了,哪裏還能長高?那我得吃什麽?”
他揶揄沈竟,“喝了多少牛奶?”
“好多箱,有機會就喝。”沈竟期待的看着那個箱子,“好想吃蛋糕。”
兩人推門進去。
屋子的色調是白米橘淺棕,很溫暖幹淨的顏色。東西看着有些年頭,很居家的樣子。沒有精裝樣品房的冰冷氣息。
一樓左手邊是廚房,中間是會客廳,右邊是書房,扶梯上去是二樓。
“二樓是卧室,健身房還有觀影廳,三層是個露臺,有時候看星星會去那裏。”沈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看星星?”李沛然愣了一下,心道看不出來啊,小朋友居然還有這麽小資的一面。
沈竟看他的表情一看就知道誤會了,“我帶你去,不是你想的那個看星星,是,欸,我帶你去看一看。”他一點也不想自己在李沛然心中留下什麽奇怪的印象。
“先去洗澡吧。”李沛然把他推向浴室,在沈竟進入浴室後又問,“會怕麽?”
沈竟站在浴室,低頭就看見自己胸襟前沾的血,他笑着道:“我如果說怕的話,然哥會陪我一起洗澡麽?”
李沛然啞然,然後說道:“我可以站在外邊和你說說話。”
沈竟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笑着打開花灑,感覺剛被血潑瞬間的那種悲憤,委屈,無奈的感情在這一刻被熱水給沖到了下水道裏。
紅色雖然刺目,但會被水沖淡,直到看不見。
剩下的留在心中的傷疤,就交給時間慢慢化解。
浴室的門沒有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李沛然抱臂靠着牆,單腳踮起,看向自己的腳尖。這種感覺像是認識了許多年,在對方身旁感覺很輕松,可以坦然的做自己。不必僞裝,不必防備,不必警惕。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然哥,幫我去衣帽間拿兩件衣服吧。”沈竟關掉水,揚聲道。
李沛然挑眉,“在二樓?”
“二樓左手第一間。”
李沛然踩着木制地板到二樓,擰開左手第一間的門。衣帽間和卧室是套間,裏面還有一扇門,此刻是關着的。衣帽間靠着落地陽臺,在裏面挑衣服的時候他感覺到奇怪,那些衣服款式看起來有些眼熟。
他看過去發現沈竟除了一些奢侈品牌的牌子貨,會有一些小衆的潮牌,還有一些日韓的牌子,他記得自己以前喜歡穿來着。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沈竟對生活的要求好像不是很高,物質欲disire望單薄,上萬塊的衣服也是穿,一百多一件的襯衫也是穿,氣質好,儀态好,穿什麽都只圖舒服,一點也不像他這個年齡的男孩。
李沛然拿了間T恤,一條長褲,然後呆立在原地。
要不要去拿個胖次呢?真尴尬,剛才忘記問了。
專門下樓一趟似乎有些不值當,衣帽間沒有抽屜,胖次不在這裏,應該在卧室——畢竟替換起來也方便。李沛然打開卧室,沈竟的卧室也很幹淨。地板是米白色,床的周圍鋪着墨綠色的地毯,他的床和尋常人睡的類型不同,是木板床,很高,床下一目了然。
屋子裏沒有類似衣櫃這種大型家具,一切都一目了然。李沛然想一下明白為什麽會有這種擺設,這樣最大程度的保證了不會有任何藏身之處。許是當年綁架的後遺症。
床頭櫃是個四層櫃,最上面是一本書,黑色封皮,一個巨大的橘色的圏,就像日食,看到了光明被遮住、龐大在地面留下的投影。
阿多尼斯的《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其中夾着一張照片似的東西,背面有圓珠筆字跡,非常漂亮,李沛然忍不住打開看。
拍立得照片背面寫着一句話:“當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見幽深的黎明。”
夾的那一頁正是原句的出處:當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見幽深的黎明,我看到古老的昨天,看到我不能領悟的一切。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動,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間。
“小朋友真浪漫啊。”李沛然将照片夾回去,心血來潮,翻看正面,結果是一個沙漏。
李沛然:“???”
他将照片夾回去,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嘀咕,“怎麽感覺有點眼熟呢?”
可能是在什麽地方瞅見過同款吧,李沛然吧照片放回去,書也歸還到原位。
抽屜的第二層果然整整齊齊的擺着胖次。寬松四角,悶騷的黑色。李沛然拿了一條放在褲子和T恤中間,卷着衣服下去了。
沈竟之前那套衣服直接扔進了垃圾簍裏,垂着眸子看垃圾簍,眉目冷淡。濕漉漉的頭發耷拉着垂在眉角,襯得他的氣質有些陰郁。
聽到腳步聲傳來,如初晴映雪,眉目一下子溫柔起來。
“衣服來了。”李沛然頓了頓,“嗯,胖次也給你拿了一條。”
“哇,然哥,你真的好貼心。”随着沈竟笑聲一起出來的,是沈竟的手。
細長,白皙,動起來的時候有青筋泛起,分外有力。
李沛然不知道怎麽的想讓這雙手去捏草莓,最好是成熟多汁的草莓。
他晃了晃腦袋,仿佛這樣就能将腦海中的黃色廢料給清空。
徒勞。
沈竟拉開門——盡管門本身就沒鎖,但原本只有一道縫隙,現在則是洩洪大壩。
李沛然條件反射背過身。
“李老師害羞了。”沈竟用陳述句的口吻說了疑問句。
“把衣服穿好。”李沛然閉着眼睛說。
他的睫毛在顫抖,眼球在滴溜溜的轉動,情緒已經無法掩住。
李沛然向來八風不動,波瀾不驚,卻總是在沈竟這裏破功。他以為自己早已絕緣害羞,但現在那只不過是沒找到正确的條件。
沈竟其實早就穿好了衣服,他很瘦,骨架小,穿衣服的速度和脫衣服的速度一樣快。但他不說,只低聲呼喚:“然哥~”
“李老師~”
“李沛然~”
“Lee。”
前三聲拖着上揚尾音,有幾分撒嬌的意味,而最後這一聲是認真的呼喚愛人的名字。深情穩重,富有磁性。
李沛然一下子睜開眼睛,看到了映在沈竟眼睛中的自己。
方才在房間中的那句話用在此時,竟然再好不過:
「當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我瞥見幽深的黎明。」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動,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間。」
沈竟的眼睛明亮而璀璨,如同銀河倒懸,讓李沛然的所有感官不自覺就流向他。
氣氛有點點危險。
手機響了。
沈竟:“……”
李沛然:“……”
這該死的科技發展,真是阻擾人類享受生活和談戀愛!
“可能是有要緊事。”李沛然推了他手肘一下,“說不定是胡楊打過來電話跟你說晚上機場的事情怎麽處理的事。”
沈竟左手握成拳朝着虛空揮出去,李沛然擡手包住他的拳頭,忍不住笑起來。
不出所料,來電話的是胡楊,不過他是帶着好消息來的。
沈竟手機聲音外放,李沛然也能聽到他說的話。
“過路人間定下來了。”胡楊開口直接把重點提到最前面,“明天官宣陣容,到時候記得轉發。”
“他在這個時間節點确認了?”李沛然都驚訝于這個時間點。
胡楊:“你在沈竟家?”
李沛然反應過來,捂住嘴巴,眼睛都圓了。
沈竟面不改色:“嗯,李老師幫我慶祝生日。”
胡楊本來只是深夜加班狗,現在發現加班還要吃狗糧,整個人只想一腳把這盆狗糧給踢翻。
不過李沛然和沈竟現在在一塊,他放心了。
旁人看沈竟高冷,但實際上他只是一個提前長大的小孩,讓人心疼。雖然爆出來很多事情都讓人棘手,但也不是那麽難處理。沈竟不賣人設,不炒家境,給他接的通告都做的順順當當,除了學歷低,也沒有什麽真正的黑點。學歷在胡楊這裏算不得什麽黑點,也不是考察重點,學習能力才是。
沈竟唯一令他擔心的是,可能随時就跑路了。
公司和沈竟簽的合同是五年,現在已經過去三年,只剩下兩年了。
沈竟最大的問題來源于他本人缺乏對娛樂圈的野心,入圈目标很明确,一,站到李沛然身邊,二,賺點錢買東西。他火的極快,也不像其他愛豆藝人那樣亂花錢,但提到想要的東西的時候,他說自己還要很努力才能買得起。
胡楊有些懷疑他到底想買什麽,想的膽戰心驚。
“生日快樂,沈竟。”胡楊衷心祝願,“機場的事情後續公司已經處理了,記得你答應我的東西也要做到。不要總是對這些不在意。”
“你放心,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沈竟幹脆利落地說。
澄清的先後順序也影響到節目組的宣傳。如果在節目組官宣後再澄清,總顯得很奇怪,有總做賊心虛的感覺。
但無論如何,一起拍攝總是開心的。李沛然等沈竟挂斷電話,坐在沙發上的他伸出右手:“又要見面了,合作愉快啊。”
“還請李老師以後多多指教。”沈竟握住他的手,将他從沙發上拉起來,“我的蛋糕,現在可以吃蛋糕了吧?”
李沛然把裝蛋糕的箱子提過來,開鎖,打開的時候冒着冷氣,白色的霧氣萦繞,沈竟看到那兩個小星球的時候,整個人被驚豔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我緊急定做了兩個架子。”李沛然從箱子的夾層把架子拿出來。這是用金屬細絲做出來的軌道,正好能将巧克力星星放上去,圍繞着對方轉,很美觀,不會影響觀感。
“太漂亮了,我好喜歡。”沈竟慌忙跳起來,“我的手機呢?不不不,相機相機,我要拍照留念。”
他手忙腳亂,沖到房間裏拿了拍立得,将蛋糕的樣子記錄下來。
拍立得當場出照,雖然成像顏色失真很嚴重,但有一種意外的朦胧美,自動給定格的圖片加了一層光陰濾鏡。李沛然看着他像個小孩一樣開心,心想那句話是真的: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真心喜歡一個人就會忍不住想要保護他,李沛然很想讓時間慢點走,讓他的少年不被塵世的風霜磋磨,保持年輕的心态,保持好奇心。
他在思考事情,沈竟拿着相機,對着他的側臉拍了一張。
李沛然總能被他冷不丁來這麽一下,簡直都要習慣了。不過他有點感興趣的是自己在沈竟鏡頭中的樣子,湊過去看,“你拍的我什麽樣?”
“好看的模樣。”相紙出來,一開始是空白的,色彩逐漸在紙張上浮現,李沛然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照片中的他像是想到了美好的事,笑的像冬日陽光。頭小幅度歪着,嘴角噙着,眼眸明亮。
人無法客觀看見自己,觀測即坍塌。我們往往從他人那裏獲得鏡像的反饋。
人誰看到這張照片,都會覺得充滿了感情。
“你剛才在想什麽?”沈竟問李沛然。
“你說呢?”李沛然注視着沈竟的眼睛,看到他眼睛中的自己,“你拍照片的時候在想什麽?”
兩人用目光對問題進行解答。
“為什麽會是星星?”沈竟盯着那兩個放在軌道上運行的星星,“有什麽寓意嗎?”
“有什麽寓意你問我?不是你在現場總是拿pad看宇宙和行星觀察的文章麽?”說到這裏李沛然說的理直氣壯,沈竟在現場除了和他說說話,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看東西。他拍完後過去會瞥見幾個單詞,死記住,回去查發現是一些諸如引力透鏡效應、星系相食現象之類的專業術語,猜測沈竟應該是非常喜歡這方面的東西的。
“啊……”沈竟伸手碰了碰星星的表面,動作很輕很溫柔,生怕把巧克力星球給碰壞了,摸了摸表面,舔了舔手指,“好甜。”
“你可以打開這個星球,有截面。”
沈竟就要伸手去抓,李沛然忽然道:“等等。”
沈竟動作頓住,不解地看向他。
李沛然抓過自己的手機,“我給你錄個vlog,紀念一下。”
沈竟點點頭,“好。”
他動作很穩,合适的冷凍讓切的動作輕松很多,切出來的截面也極為漂亮,外層的巧克力殼,中間的冰淇淋,內裏的紅豆沙,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糖分,又讓味道嘗起來有層次感,口感又很棒。
李沛然說着忍不住就提到制作工序了,“本來中間應該是奶油,我覺得夏天可以換成冰淇淋,點心師也是這麽覺得,就是多做了一個保鮮箱,很好吃。”
沈竟連續點了好幾次頭,有點傻有點可愛,“看着就好想吃,好有食欲。”
“你回來的時候沒吃東西吧。”李沛然道,“來嘗嘗。”
“真的好想永久保存。”沈竟眼巴巴地看着另一個沒有被破壞的星球,“然哥送我的蛋糕。”
“以後還會有的。”李沛然看小孩有些癡的模樣,想要觸碰他的頭發,最後又忍住了,“每年都有。”
沈竟點點頭,兩人把DV拍攝器放到旁邊,找對角度,開始分着吃巧克力。
幸好內裏的材料換了一些,不然真的會被甜到齁死。現在吃着則是剛剛好,脆脆的巧克力殼包裹着爽口的冰淇淋,涼意中和了甜味,再加上紅豆沙,軟糯爽口,沁入心脾。
每個星球都分了一半給對方,兩人把東西吃完後,躺在了拐角沙發上,頭抵着。很有一睡不起的趨勢,吃飽喝足就是容易犯困,李沛然忽然想起來還有事情沒做,“別忘了胡楊叮囑你的事。”
“哦對,我發個微博。”沈竟把頭發往後撸,茂密蓬松的頭發讓人羨慕,他毫不在意,一副很煩惱的樣子,“我想想自己把東西方哪裏了。”
“要找什麽東西?”李沛然好奇。
“學位證書。”沈竟哀嚎着嘆了口氣,“這東西三年前就不知道塞哪個角落了,就從來沒翻開過……”
李沛然:“所以你果然不止是初中學歷。”
沈竟點點頭,跪在沙發上,抓着頭發開始想,“其實我之前想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關于我的過去,沒想到媒體先爆出來。”他很無奈的笑,“本來想親口告訴我。”
“旁人說什麽我不在意,我想你親口告訴我。”李沛然支起自己的上半身,看着他,“從你口中得到的才是真相,別的都夾雜着流言。”
“我希望如果你有什麽事情,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我就不用從別人那裏得到你的消息。”李沛然認真地說,“好嗎?”
“好。”沈竟點點頭,“其實也沒什麽,我爸爸是沈勤,白手起家,後來娶了母親,因為車禍去世,後來我母親再嫁,我出國。在國外讀書,十八歲的時候回國,碰到了胡楊,他問我要不要進娛樂圈,我就答應了。”
“所以出國是為了讀書?”李沛然問。
“算是,在國內各種風波,再加上母親再婚,我也不想去打擾她的生活。”沈竟坐下來,撈過來一個小狐貍的抱枕,無意識地扯着小狐貍的長耳朵。
李沛然:“……”可憐的小狐貍,耳朵就這樣被沈竟蹂|躏,還無法反抗。
“錄取通知書到的時候,我幹脆直接去讀了。之前也沒想過學校會同意入學,覺得太小了,後來又同意了。”沈竟笑了笑,“然後就一直讀下去了。”
“啊——”沈竟拍了下腦袋,“想起來了。”
他往書房走,李沛然跟着過去,看到他在書房一個箱子裏翻,翻出來他的畢業證書,看到印花的時候差點吓了個趔趄,“你出國讀書……是讀大學?”
沈竟拿出來兩個本……一個本科,一個研究生,加州大學-伯克利本科的物理學,碩士去的普林斯頓。
李沛然常年在國內也知道加州大學-伯克利大學的物理學有多厲害,世界排名第二,物理學的許多研究方向都走在世界前沿,學校沒有設碩士點,這應該就是為什麽沈竟的碩士本來自普林斯頓。
這兩所學校都是李沛然非常敬仰的大學,剛進入大學的時候他也夢過自己去學物理學,還非常振奮的想好歹自己也是高考數學一百五的水平,還不信學不好了,宇宙是終極的浪漫——然後他就被現實給打敗了。
這裏面涉及到的已經不是普通人能涉及的,他成績優秀也只是個普通人,努力到極致,剩下的就是天賦的差距了。
不過雖然走不上科研角度,李沛然也一直有關注。無法步入殿堂,也不妨礙他在殿堂外徘徊。看到沈竟的本本,真的比自己拿到本本還開心。
但他忽然想到,沈竟今天才剛剛過21歲生日,18歲入圈,入圈參與選秀直接爆了,後來綜藝爆電視劇爆,可以說是爆爆竟,這麽密集的行程顯然是沒有時間去讀書,更何況是這麽難的專業,還是本科和研究生都讀了。
“你多大的時候就出去了?”李沛然震撼。
“十三歲去讀的,十八歲讀完研究生回來。”沈竟嘆了口氣,“本來要讀博士,導師聯系了我,但讀了一個月,他檢查出來重病,同時陷入了學術造假的泥潭中,進入調查流程,于是沒有老師了,我失業了,于是回國了。”
李沛然:“……”讀博碰到這種事情真的非常尴尬,說不出來的操蛋。
“然後你就進了娛樂圈……”李沛然真的只有在讀名人傳記的時候才能讀到這種神奇的經歷,比如梅校長,比如布萊恩·考克斯,都是中間去玩搖滾玩樂隊,後來又回去搞學業的,當教授的當教授,當校長的當校長。
他現在一下子有種夢想照進現實的感覺,整個人都有點不太真實。
為了确認真實性,他上前捏了捏沈竟的胳膊,沈竟嘶的喊痛,“原來這是真的。”
“哥你也是學霸好不好,不要這樣。”沈竟覺得好笑,“你這樣我害怕。”
“網上那麽多罵你是小學生的帖子,你也不辯駁。”李沛然想到那些帖子,想到那些帖子背後孜孜不倦的在拿這點黑沈竟的人就忍不住生氣。
他自己的事情從來不會生氣,看到什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網上各種罵他糊逼,罵他作踐自己,罵他還不如當初領完獎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