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麽不找你?

蘇丞相微微眯了眯眼,想起蘇槿若在李氏或者是旁人手上吃了虧,絕不咬牙硬撐,

該出手時,一點也不手軟,可當不能繼續放肆之時,

他卻能潇灑收手退回原地,絕不廢你半句金言,進退有度。

寵妾滅妻一事如此,今日晚宴,亦是如此。

他有鋒芒而不銳利,低調內斂而不懦弱退卻,

他的沉靜,像是深山經過歷練而緩緩流出的泉水,沁人心脾,一點一滴,一舉一動,都可緩緩打動人心。

這樣的嫡子……

蘇丞相的眼裏掠過一抹精光,他舉起月瓊觞弄玉酒杯,對蘇槿若:

“這次剿匪,槿若孩兒做得很好,為父敬你一杯。”

所有喜事,都難逃敬酒一說。

可偏偏,酒是她蘇槿若的一大罩門……

她學的武功,乃是至陰至冷的功夫,碰不得酒水這種烈性的東西。

喝了對她确實無害,可卻會讓她昏睡整整一天,毫無反抗的氣力……

而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蘇槿若斂了斂眉目,舉起甜汁,起身,對蘇丞相道:

“一年前,槿若遭遇賊人重傷而歸,身子骨一直未曾痊愈,這酒水太烈,父親請允槿若以甜汁代替酒水,向您敬酒。”

聞言,蘇丞相蹙眉道:“怎麽不找大夫看看?”

蘇槿若瞥了一眼明顯坐立不安的李氏,緩緩勾了勾唇。

“父親想舊事重提,槿若卻不願,不能飲酒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或許,還可因禍得福。”

聽蘇槿若沒有将她推出去,李氏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看向蘇槿若,盯着她沒有多少情緒的容顏,

心中暗自揣測蘇槿若是不是突然轉了性子,還是又在打什麽算盤……

恰在這時,蘇槿若突然轉眸看她,緩緩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李氏看着蘇槿若的眼神,仿佛看見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吓得連手中的酒水灑了也不自知。

蘇丞相靜默片刻,溫聲道:“罷了罷了,不能喝就坐下吧。”

“是。”

“明日宮宴于你而言極為重要,你可不能馬虎出了差錯。”

“是啊,”蘇池接話,俨然一個好大哥的模樣。

“明日的宮宴出席的不僅有皇親國戚,還有六宮之主,貴妃娘娘以及滿武群臣和他們的女眷,三弟可不能半路掉鏈子,辜負了爹爹和聖上的一片厚望。”

蘇槿若微愣,随即笑道:“父親與聖上都對槿若寄予厚望,槿若自然不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失了禮數,丢了父親和聖上的臉面,請父親和大哥放心。”

蘇丞相道:“嗯,那為父可就期待槿若孩兒的表現了。”

他話音剛落,蘇槿若沉黑的眸子卻猛地掃過蘇丞相的面容,見他的神色淡然,心中越發沉的厲害。

無論心中怎樣警鈴大作,蘇槿若臉上依舊保持平靜,她起身,對蘇丞相拱了拱手,道:“父親大人,槿若累了,想回院子休息。”

“嗯,好好休息,明日敬酒一事,為父會幫你攔下。”

“多謝父親。”

……

蘇槿若走出大廳,剛回到院子,外面的天就變了顏色。

天地迷蒙蒙的一片,頃刻間,天像是裂了無數道口子,大雨瘋狂的從天而降,驟雨抽打着地面,連禁閉的窗戶也不能幸免于難,被雨水砸的砰砰作響。

“明日的宮宴出席的不僅有皇親國戚,還有六宮之主,貴妃娘娘以及滿武群臣和他們的女眷,三弟可不能半路掉鏈子,辜負了爹爹和聖上的一片厚望。”

“父親與聖上都對槿若寄予厚望,槿若自然不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失了禮數,丢了父親和聖上的臉面,請父親和大哥放心。”

“嗯,那為父可就期待槿若孩兒的表現了。”

蘇槿若的食指微微彎曲,在桌子上扣了扣,一雙深邃的眼眸閃爍着暗誨的光芒。

為人子,将父親放在首位,乃人之常情。

為人臣,将天子或者是百姓放在首位,也屬正常。

可……

為人臣,卻将自己放在天子的前面,算什麽?

又說明了什麽?

蘇池說的時候,她可以當作是蘇丞相沒有注意到。

可她一連說了兩次,一代丞相,在官場上呼風喚雨的丞相,怎麽可能會将這個細節忽略的如此徹底?

蘇槿若心中那個大膽的想法越發的突出,她望着飄動的燭火,

腦海裏,突然想起丞相夫人和那個女子對她說過的話:

“槿若記得……小心相府中所有有分量的人,包括……你的父親。”

“是孩兒無無能,娘親,我們來世再為母女,屆時,孩兒一……一定不讓娘親委曲求全,終日只可參經拜佛,毫毫無自由……”

小心,你的父親……

不讓娘親委曲求全,只可參經拜佛,毫無自由?

電閃雷鳴間,只見蘇槿若猛地擡頭,眼神變得銳利無比,她快步打開檀香木門,連綠若剛好送湯過來也沒有瞧見。

她的速度極快,見她連傘也不撐,綠若端着湯,在後面追,邊走邊急着道:“公子,公子外面雨大,你要出去記得撐傘啊……”

蘇槿若對綠若揮了揮手,轉眼出了綠若的視線。

紅绫紅玉和木桉守着院子,見蘇槿若出來,

紅玉和木桉連忙行禮請安,只有紅绫拿過一把油紙傘,遞給了蘇槿若。

蘇槿若匆匆瞥了一眼紅绫,打開雨傘,沖進了傾盆大雨中,只留一句槿若的“多謝”在空中飄揚。

“咚咚……”混着雨聲的敲門聲,飄蕩在寂靜無人的玉蘭閣。

馮嬷嬷打開木門,一張清秀的面容暴露在微弱的燭光之下,入了馮嬷嬷的眼簾。

馮嬷嬷吃了一驚,“三公子……”

黑夜中,蘇槿若身着一襲黑袍,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她撐着傘,緩緩的開口:“嬷嬷,我要見母親大人。”

……

蘇染樂一回到自己的屋子,便随手抄起一個花瓶狠狠砸在地上,

因為憤怒,一雙本就大大的眼睛瞪的更大,看起來有些駭人。

小丫頭花衣心驚膽戰的跟在她的身後,看着蘇染樂又拿起一個花瓶狠狠的向地上砸去,聽她破口大罵:“蘇槿若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小子,憑什麽在我面前嚣張,憑什麽?!”

花衣低着頭,顫巍巍的站在一旁,不敢動彈,深怕蘇染樂一個不順眼,将氣撒在她的身上,到時小命難保。

似乎還是不夠解氣,蘇染樂又拿起茶杯往門口狠狠砸去。

蘇池望着地面破碎的茶杯,笑了笑,走進蘇染樂的屋子,道:“妹妹還是這暴脾氣……”

見親哥到來,蘇染樂連忙斂下怒意,對花衣道:“你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沏茶?”

花衣唯唯諾諾的應下,蘇池卻招手道:“不必麻煩,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花衣如臨大赦,疾步離開。

蘇池瞥了一眼狼藉的地面,出口勸道:“你還未出閣,若是喜歡亂摔東西的事情傳了出去,看你怎麽辦?”

“那樂兒不是氣急了麽,大哥你也瞧見了,那蘇槿若多嚣張多趾高氣揚,完完全全是在欺負我們,虧得大哥以前還不信!”

蘇染樂恨恨的坐下,鬓間步搖流蘇震得玲琅作響,聲音尖銳高揚,又氣又怒,“如果樂兒因為受了委屈砸幾個花瓶洩氣之事被人傳出,惹人笑話,那樂兒幹脆不嫁好了,一生都賴在相府,惹蘇槿若不快去,也算是為自己報仇了。”

蘇池一怔,随即道:“瞧妹妹說的什麽話,你是哥哥最疼愛的親妹妹,将來定然會為你擇一個最優秀的夫君,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蘇槿若,一個跳梁小醜怎能成為你不嫁的原因?”

蘇染樂眼眸一轉,“那大哥是打算幫樂兒收拾那個野小子了?”

看蘇染樂眼裏精光閃爍,蘇池微微一笑,“蘇槿若确實放肆,如今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探花,竟然敢爬到我們的頭頂上作亂,若是再讓他的官位高些,指不定哪天都要欺負上爹爹了,我為人子,自然要幫爹爹除去這個隐患!”

“那哥哥打算怎麽做?”蘇染樂眨了眨眼睛,眼裏的迫切顯而易見。

蘇池想了想,嘆了一口氣,“明日倒是個好時機,可惜我們沒有做好準備。”

“你們沒有準備,我有!”

一道女聲突然在房門口響起,有人撐着傘,緩緩向他們走來。

蘇染樂見到她,立即喜上眉梢,“娘親……”

……

屋外瓢潑大雨,水珠打落在開的嬌豔的玉蘭花葉上,肆虐摧殘。

屋內燭光暗淡,香爐上點着熏香,袅袅青煙正從上面飄出,迷離而神秘。

馮嬷嬷退避一旁,丞相夫人秀氣的手指撚着佛珠,閉着眼眸虔心念佛。

蘇槿若靜靜的沉默着,室內一片寂靜。

片刻後,丞相夫人停止手中的動作,她緩緩睜開眼睛,對佛像金身虔誠的拜了三拜,而後起身。

她看了一眼面色沉寂的蘇槿若,淡淡問道:“天色已晚,槿若來尋娘親,是否有事?”

蘇槿若卷翹的睫毛一扇,擡眸看着素衣着身的丞相夫人,“母親大人,槿若只想問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當初你要槿若小心相府所有有分量的人物,其中包括蘇丞相,理由,是什麽?”

蘇丞相?

丞相夫人坐下的身子微微一僵,槿若用的是官場上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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