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一時間,文苒也沒空糾結她和藺惟峥莫名其妙互換了身體的事情。
因為顧锴和他母親藺念琴聽說她醒了,特地過來看她。
藺念琴坐在床邊,一臉慈愛溫和,熱情關懷了她好一陣,像是一點都不介意剛才她在臺上冷臉。
“……剛才一定吓壞了吧,唉,都是我不好,酒店是我挑的,結果卻弄成這樣。”
真正的始作俑者文苒有些心虛,眨眨眼道:“您別這麽說,畢竟,都是意外……”
藺念琴細心留意她的臉色,覺得好像比剛才緩和了些,便試探着說:“好好的訂婚宴弄成這個樣子,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覺得對不住你,不過你放心——”
她拉住文苒的手,輕拍了拍:“伯母一定重新給你辦一個,比今天的更盛大、更風光,絕不讓你留遺憾!”
藺念琴展望了半天這個存在于未來的訂婚宴的圖景,為她畫了巨大的一個餅,文苒幾次想開口都沒說上話,最後只能懵懵地點頭。
藺念琴以為她這就是答應了,十分滿意,便道:“那我先走了,讓阿锴陪你再說說話。”
臨走前,藺念琴還給兒子遞了個眼神。
顧锴當然知道母親什麽意思,她這是覺得,剛才文苒在臺上冷臉,一定是因為他和文雅的緣故,現在訂婚宴弄成這個樣子,這婚訂沒訂成還不好說,保險起見,還是得再辦一次訂婚。
而文苒不高興,自然就得他去哄了,索性他剛才在騷亂中受了傷,正好演一出苦肉計,聽說文苒醒了,就連忙把他帶過來。
可顧锴卻不太樂意,他剛才在臺上被文苒頻頻甩臉色,本就積了一些氣,後來他先是被文苒推到,又被她砸中胸口,可以說全身的傷都是因為她來的,正是難受的時候,還要來哄文苒,他怎麽可能願意?
在他看來,怎麽也得文苒先向他道歉吧?
于是藺念琴走後,顧锴完全沒有遵照她的意願,只是幹巴巴地問候了幾句,就不說話了。
顧锴不說話,文苒也沒主動搭理他。她本來就心煩着,剛才發生的事情過于玄幻,刷新了她二十幾年來的世界觀,這樣大的沖擊力下,訂婚什麽的早被抛在腦後了,能勉強和藺念琴周旋已是不易,哪還有心情管顧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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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锴憋了半天,等不到她開口,終于忍不住道:“苒苒,你就沒什麽要和我說的嗎?”
“啊?”文苒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中,猛地回神,一時反應不過來,随口道,“今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是什麽語氣,打發員工嗎?
顧锴微微皺眉:“苒苒,我知道剛才讓你擔驚受怕了,但今天我們訂婚,以後就是……”
訂婚……對了!
“你等一下,”文苒打斷他,招手讓紀鹿拿了個小方盒子過來,遞給他,“差點都忘了,這是訂婚戒指,你拿回去吧。”
顧锴:???
紫色的絨面盒子放在他手心,打開一看,切割完美的粉鑽反射出刺目的光。
顧锴神色變幻:“你這是什麽意思?”
文苒:?
文苒耐着性子:“沒什麽意思啊,你拿回去吧。”
既然婚沒訂成,不管之後怎麽樣,戒指還是先還回去的好,總歸也是五克拉的粉鑽呢,別鬧出什麽糾葛來。
顧锴卻明顯回錯了意,他以為文苒這是要撇清關系了,連忙道:“苒苒,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咳咳咳……”
或許是影響到了傷處,顧锴連着咳了好一陣,文苒也被吓了一跳。
“顧锴,你都這樣了,有什麽事情之後再說吧,”文苒讓紀鹿去找個服務生來把他扶回去,“你先休息,其他的事不着急。”
他很急啊!這是要取消訂婚嗎?!
顧锴一手扶在胸口:“咳咳,苒苒……咳咳……”
文苒看他這個姿勢,終于想起來,他胸口的傷,似乎是被“她”砸出來的……
文苒又有些心虛了,更不願意面對他,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情鬧得她頭暈,她現在只想清淨清淨,連忙讓服務生把他送走。
“你好好修養,早日康複,”文苒随口安慰,又覺得顯得不太誠心,憋了半天,從顧锴往日與她相處的記憶犄角旮旯裏扒拉出一句,“多喝熱水。”
顧锴:“…………”
***
回文家的路上,盛女士笑了半天:“……你就這麽把他弄走了?”
文苒這時已經冷靜下來,再想剛才的事情就覺得有些不妥,“我當時腦子亂,說得簡單了點,沒想到他會亂想的……現在怎麽辦啊?”
“沒事,”盛女士安慰道,“儀式開始之前我看見顧锴和文雅單獨相處了,不管他們之間是不是清白,這種時候不知道避嫌,你給他氣受是應該的,你沒做錯。”
“那……”
“我倒想問你,顧家那邊說,等過段時間再辦一次訂婚宴,你還想訂這個婚麽?”
文苒皺眉,“再說吧……”
她和藺惟峥的事情都還沒理清楚,萬一哪天兩人又互換了身體,且再也換不回來了怎麽辦?
難道讓藺惟峥和顧锴過一輩子嗎?
文苒腦補一下那個場面,也未免太美了點。
盛女士不知道她的心思,以為她還在猶豫,也不在意:“那我就和顧家說,暫緩一緩,讓顧锴反省一下,收收心也好。”
文苒點頭。
盛女士忽然又說:“當初在五華山,無念道長就說這個日子急了些,遲點的會更好,只是顧夫人一直堅持,現在看來,道長說的果然沒錯……”
文苒忽然一個激靈——對了,那個老道士!
她身邊能找出來的,和怪力亂神的事情最接近的,不就是那個老道士了嗎?
無念道長雖然在大家眼中德高望重,可在文苒看來,就是個神神叨叨老不正經的道士。
她從小跟着奶奶上五華山,被無念道長捉弄過不知多少次,也知道他私下一直在折騰一些古怪的東西,對付這種玄幻的事件,就得他出場!
文苒打定主意,第二天就上了五華山。
五華山風景秀麗,五華觀更是香火鼎盛,游人香客絡繹不絕,文苒随着游客一同上山,熟門熟路地往觀內走。
山中雲飄霧缈,觀中香煙彌散,整個道觀仿佛置于仙境中,與萬丈紅塵毫無幹系,游人入觀受此感染,自覺輕聲細語,文苒也不例外。
她雖然看清了無念道長老頑童的真面目,但對道觀還是有一份敬意的。
規規矩矩敬過香,她離開大殿,找了一個相熟的道士,打聽無念道長在哪。
道士:“師叔昨日便下山了。”
“什麽?”文苒沒想到這麽不巧,“他什麽時候回來?”
道士:“我不清楚。”
文苒撲了個空,有些失望,而且據說道士下山都是要游歷四方的,萬一他三五年不回來,那她怎麽辦?
或許是文苒臉上焦急之色很明顯,道士看着她問:“你很急嗎?”
文苒:“呃,有點。”
道士:“那你現在就可以和他說啊。”
文苒眼前一亮:“他回來了?”
道士:“沒有。”
文苒:“那你知道他在哪?”
道士這次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也不知道。”
文苒洩氣:“那你什麽意思!”
道士:“你可以給他打電話啊。”
文苒:“……”
文苒:“他……有手機?”
道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當然有啊。”
文苒:“……”
人果然不該腦補太多。
從這裏擡頭望向觀外的天空,都還能看見高大的高壓電塔呢。
總之,文苒從道士這裏拿到了無念道長的電話,不過她沒有立刻撥通。
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不習慣,從前文苒和奶奶一起來,都是和他當面說話的,無念道長不管本性如何,外表還是十分仙風道骨,很能唬人。
她又想起上次來請他算日子,老道士過了這麽些年,除了臉上褶子又多了些,別的倒還一如往常,收錢的時候還狠狠敲了她們一筆……
想到這裏,文苒忽然怒從心起,撥通電話,聽得那邊傳來一聲拖長調子的“喂”,開口便道:“老道士,我訂婚宴被攪黃了,你算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退錢!”
下一秒,電話被挂斷了。
文苒:“……”
她再打,那邊還是挂斷,又打,又挂斷,繼續打,語音提示正在通話中。
她被拉黑了。
文苒一時拿他沒辦法,反正今天也找不到人了,索性下山回家,另找個號碼聯系他。
回到家,紀鹿湊了過來:“小苒姐,我打聽到了,藺總從訂婚宴離開後就飛了歐洲,他們集團的人說應該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剛醒就繼續行程了,身體應該沒什麽問題。”
“這樣啊……”
文苒沒敢直接打擾這位大佬,便借問候身體情況的借口讓紀鹿打聽他的動向,得知這個消息還莫名松了口氣。
既然他沒有在一開始就主動聯系自己,現在又去了歐洲,應該就是公事繁忙無暇理會的意思吧。
文苒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從老道士這裏想辦法。
文苒正想換了號碼聯系老道士,卻又接到了影視公司的電話。
這個公司買了她的某部作品的影視改編權,正籌備拍攝,對方希望她能幫忙對原作品的環境、人物設定作更詳細的描述。
工作重要,文苒很配合,暫時把聯系老道士的事情放在一邊,集中精力完成任務。
昏天暗地地碼了幾天,終于交出去了,紀鹿忽然又幽幽地過來提醒,“小苒姐,你之前的番外還沒寫呢。”
文苒:“……啊。”
紀鹿:“三個月了。”
文苒嘆了口氣,拖太久的确不太負責任,反正這幾天碼字已經成習慣,索性一起寫了。
于是,文苒又奮鬥了幾天,終于把番外一口氣發出,标上完結,感覺無債一身輕,渾身都松快了。
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忽然接到了顧锴的電話。
“苒苒,能出來見一面嗎?”
***
圓窗外是曲折回廊,假山流水,園景雅致,包廂裏是仿古中式的裝潢,寬敞整潔,高懸的宮燈映出暖黃的光。
顧锴看着眼前的文苒,燈光為她蒙上一層朦胧的紗,減了幾分明豔五官帶來的銳氣,平添幾縷柔婉。
她微低着頭,纖細的手指握住一個白瓷勺,正安靜地喝着湯,紅唇微微張合,被洇濕的位置閃着暧昧的光,顧锴喉間不由一緊。
視線收回,顧锴暗自嘆了口氣,這樣的美人,耍點脾氣也是應該。
那天從訂婚宴離開,顧锴幾乎真的以為文苒要和他取消婚姻,好在文家那邊很快遞了消息,說并沒有這個意思,但也提出暫緩。
顧锴這才明白,原來那時文苒還是在吃醋發脾氣。
心情大起大落,他哭笑不得,回家後,連母親也指責他分不清輕重,險些因為文雅耽誤正事。
好在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修養這些天,他恢複得差不多,也克制住自己沒探問文雅的情況,想着找個時間把文苒約出來,好好哄一哄。
今天終于見面,氣氛還算融洽,看起來文苒已經不介意之前的事情,應該可以定下重辦訂婚宴的事。
“苒苒……”顧锴剛要開口,手機忽然響了,是重要的公事,“對不起,我出去接個電話。”
文苒看着他離開,也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記不清是第幾次聽見這個語音提示了,文苒有些喪氣。
她接到顧锴的電話後,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自己還有沒解決的事情。
本想拒絕顧锴,可他再三請求,而無念道長的電話又一直關機,文苒這才答應出來。
也不知道這個老道士到底在幹嘛。
這些天撲在電腦前有些沒日沒夜的,一旦放松下來就察覺到身體的疲憊。
文苒望着窗外的園景,無意識地打了個哈欠。
吃完去做個按摩吧。
困意襲來時,她迷迷糊糊地想。
***
顧锴結束通話回到包廂,看見文苒正歪在椅子上,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
顧锴不由失笑,走到她身側握住她的手:“苒苒,苒苒?”
“文苒”緩緩睜眼,或許是因為剛醒,目光有些呆滞,然後又變得有些陌生、驚訝,像是突然忘了自己剛才在什麽地方。
顧锴覺得她這個樣子莫名可愛,捏了捏她的臉:“想什麽呢?你和我在一起呢。”
這幾年來兩人雖對婚約心知肚明,但文苒一向矜持,兩人始終保持着克制的來往,這樣親昵的動作顧锴還是第一次做,心中不由泛上一絲甜蜜。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冷酷揮開。
“文苒”沉着臉,一字一句道:“離我遠點!”
顧锴:“???”
作者有話說:藺惟峥:再碰我打到你媽都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