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宴席上,藺惟峥順理成章地換了位置,和文家人坐在一起。
文珩坐在文苒旁邊,看見她戴着他送的項鏈,心下滿意,又留意到她的耳環,微微揚眉:“原本是想為你找一副合襯的耳環,時間匆忙沒來得及,原來你已經有了。”
文苒解釋:“是早上藺惟峥讓人送過來的。”
文珩有些訝異,坐在另一邊的藺惟峥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文總挑選的項鏈如此精美,如果有耳環相襯,小苒戴上了,更加錦上添花。”
文苒:“……”倒是會給自己邀功。
文珩信以為真,對藺惟峥的态度便親切不少,兩人相談甚歡。
文修平原本只是在一邊靜靜坐着,最後不知道怎麽的,也參與了進去,他雖然脫離公司事務已久,只談些新看中的書畫古董什麽的,藺惟峥竟也搭得上話,三個男人湊做一堆,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有其他客人見了,暗暗思量,“藺總倒是和文家人相處不錯。”
“顧家和藺家,有眼睛的都會選藺家,更何況藺惟峥是板上釘釘的掌權人,我要是文家人,我也更滿意這個女婿。”
“兩人剛在一起就這麽高調,又是公開露面又是見家長的,按這個節奏,說不定好事将近?”
“那文雅和顧锴呢,我剛才見他們也是一起出現的。”
……
林茉茉去洗手間的路上聽了一路這樣的談話,想起之前文苒告訴自己的事情,思緒複雜。
誰知從洗手間出來,半路上又遇見了文雅。
這幾天兩人雖然都在一個地方,可自從郵輪歡迎晚宴不歡而散之後,她們再也沒碰面過。
文雅是想着自己的事情,顧不上去找她,林茉茉則是刻意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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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在避無可避,兩人還是遇見了。
文雅原本像是在苦惱什麽,神色郁郁,突然見到林茉茉,眼前一亮,立刻又笑着做出親近的樣子,仿佛上次的沖突從未發生過一般。
“茉茉,我們好幾天沒見了,正想找你呢,不過你怎麽都沒來找我?”
林茉茉卻沒什麽表情:“你之前不也沒來找我嗎?”
冷淡的話倒沒讓文雅知難而退,她依舊無懈可擊地笑着,上前拉住林茉茉的手:“我這不是有事忙嘛,你也知道,我這次來是拓展人脈、多找找機會的,每天都想着多認識些人。茉茉,你是不是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啊?”
林茉茉任她挽着,也沒回答。
“你真的誤會我了,”文雅語氣無辜,“你也知道我在文家的尴尬身份,我雖然姓文,可從來不被允許搬進文家,文苒婚約的事,我怎麽可能知道,顧锴……他也從來沒和我提起過,如果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會和他牽扯在一起的!”
“是嗎?”林茉茉淡淡應道,也不知信是不信。
“茉茉,你是在意我現在和顧锴在一起的事嗎?其實我也猶豫過,但現在他解除婚約了……”
文雅還想好好解釋一番,挽回她在林茉茉面前的形象,可林茉茉卻似乎并不感興趣,冷淡地打斷她:“我對這些沒什麽興趣。”
文雅讪讪停下,又說了一些別的,最後忽然提起林茉茉公司的事。
“茉茉,我記得你們公司,手上好像有随流光的一部作品影視改編權?怎麽樣,最近打算籌備拍攝嗎?”
林茉茉意味不明地看她:“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也想參一筆投資嘛,”文雅笑意溫柔,“我知道最近這個作者風頭正盛,她的其他作品也帶動起來了,你們公司手上這個是古裝輕喜劇,體量小制作難度也小,但回報不會差,就想參一筆,你也知道我最近的情況,一時半會也沒太好的機會了,我打算讓工作室簽一些新人,讓他們從網劇拍起,如果能碰上一兩個資質不錯的,我以後也不用這麽辛苦,你說怎麽樣?”
已成名且有資源的藝人用工作室簽下新人,通過運作讓自己從普通演員晉升掌握資本的老板,從新人演員身上獲利,已經是圈內常見的做法了,文雅從前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暫時沒考慮這個問題,如今危機一來,她在自我挽救之餘,不得不尋找新出路。
林茉茉公司的網劇,她從前也是參投過的,文雅有賠有賺,原本也不怎麽上心,但現在既然想到了簽新人,就不得不考慮後續的運作。
林茉茉以前從未拒絕她參投的請求,如今不過是塞幾個演員,她以為十拿九穩,誰知林茉茉卻冷笑一聲:“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對啊……”文雅下意識道,看了林茉茉的臉色,忽又覺得不對,補充道,“不是,我就想來找你聊聊天,順便和你談談工作嘛。”
“是嗎?”林茉茉似笑非笑,忽然問,“其實藺總從來沒追求過你對吧?”
文雅一愣:“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文雅眼神閃爍:“我從來沒說藺總追求過我啊,只是幫過一些忙……”
“可你也從來沒有否認,”林茉茉冷冷道,“你一直用暧昧的态度說起你和藺總的事情,讓所有人都誤會了你們的關系,我還一直想要撮合你們,看我被你耍得團團轉的樣子一定很可笑吧?”
“不是的,我——”
“從前我幫你太多,是不是讓你覺得理所當然,以為我什麽都會答應你?我們公司拍劇,難道會缺錢嗎?我難道就這麽需要你的投資嗎?你被人指責,我哪次沒為你出頭,結果呢,你一直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為你那點可笑的虛榮心來騙我,一心只想利用我,你從來沒把我當做朋友。”
文雅一陣心慌:“茉茉……”
“別碰我,”林茉茉甩開她的手,“文雅,這些年是我識人不清,以後我們不是朋友,你別來找我了!”
說完轉瞬便走,留給文雅決絕的背影。
林茉茉沉着臉回到餐桌上,耳邊又是熟悉的那些八卦,她本就心煩意亂,誰知偏又有人主動問她。
“哎,林茉茉,你和文家熟悉,你有什麽內部消息嗎?”
林茉茉還沒回答,就聽得有人道:“你別問她了,她是和文雅關系好,本來還想着文雅能和藺總在一起,現在事情這樣,說不定在為她的姐妹難過呢。”
呵,關系好?林茉茉心中氣悶,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又有人說:“文雅不是也和顧锴在一起了麽,剛才婚禮上我都碰見他們了,也算各有歸宿啊。”
“這算什麽歸宿,原本文雅同時受兩個人的殷勤,現在身邊只剩下一個,還是差的那一個,換我我可不甘心。”
“不過藺總也是挺現實的,一碰上文苒,立刻把文雅抛到腦後了。”
“商人嘛,當然分得清誰對他的利益最大,對文雅那點喜歡算什麽?哪裏比得上……”
“行了!”林茉茉忍不住打斷道,“藺總和文雅從來就沒什麽關系。”
旁邊人驚訝:“什麽意思?”
“藺總從來沒追求過文雅,都是誤會,文苒也沒有介入顧锴和文雅之間,她和顧锴的婚約早就定下了,文雅才是後來的那一個。”
一衆吃瓜群衆半信半疑:“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知道?”林茉茉自嘲一笑,“因為我終于不再是個被人騙的蠢貨了,還有……”
“以後別把我和文雅扯在一起,我們不是朋友了。”
“什麽?”
“你們終于鬧掰了?我早就說文雅這個人太裝。”
“怎麽回事,你給我們仔細說說?”
……
***
這場婚宴過後,A市的世交圈又更新了它的八卦頭榜。
排名最靠前的自然是文苒和藺惟峥在一起的消息,顧锴和文雅在一起的緊随其後,文顧兩家婚約的主人公如今各尋新歡,兜兜轉轉竟然還是愛恨糾纏四人組裏的人,真是讓人驚掉下巴。
不過這所謂“愛恨糾纏四人組”的傳言又很快被打破了,因為又有消息傳出,從前這些說法都是誤會,文苒非但不是惡毒女配,反倒是被拆散婚約的那一個,藺惟峥也沒追求過文雅,和她毫無糾葛,反倒是顧锴花心濫情,吃着碗裏看鍋裏,而文雅看似清白柔弱,其實頗有心機。
一朝人設大逆轉,給吃瓜群衆帶來了許多談資,顧锴和文雅不堪其擾,一時都消失在社交圈裏。
藺惟峥和文苒原本就不怎麽熱衷這些,倒是過得十分平靜,相比之下,文苒更苦惱其他的問題。
文苒站在藺惟峥辦公桌前,面無表情道:“藺總,這已經是你這個上午第六次叫我進來了。”
“是嗎?”藺惟峥揚眉,“我都沒留意有這麽多次,看來我是真的很需要文助理了,不如文助理就繼續回這裏辦公,不要出去了?”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文苒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兩人從濟州島回來後,仍舊住在藺惟峥的公寓,過着一起上下班的生活。
然而文苒重新上班的第一天就覺得情況不對。
早上,她正在藺惟峥辦公室裏,屬于她的那張助理辦公桌上,整理一些簡單的文書。
這些工作有些瑣碎,她做得專心,過了好一陣才察覺到一股專注的視線。
她擡起頭,辦公室裏沒有別人,果然是藺惟峥在看着她,他似乎剛結束一些工作,已經從座椅上起身,稍作休息。
以為他有什麽要求,文苒問:“有什麽事嗎藺總?”
在公司她還是很注重稱呼的,就算兩人關系變化了也依然這樣,這點她和藺惟峥達成了共識。
她正等着藺惟峥的回答,卻聽到藺惟峥說:“沒什麽,你忙你的。”
文苒有些奇怪,但還是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沒想到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一直沒有轉移。
她不得不再次擡頭,問:“藺總,需要我做什麽嗎?”
藺惟峥再度否認。
文苒:“那你為什麽一直看我呢?”
藺惟峥語氣十分自然:“看看風景,放松精神。”
文苒:“……”
好吧,她忍了。
但架不住有人得寸進尺。
她做完了手頭的事情,一時閑下來,開始摸魚寫下一個故事的大綱。
往常摸魚的事情她也不是沒做過,文苒很淡定,反正兩人都對她這個助理身份怎麽回事心知肚明,藺惟峥向來随她。
可這天他不知為什麽忽然走了過來,從身後靠近文苒,俯身将兩手搭在桌前,将她困在他的臂彎內。
然後湊在她耳邊,閑閑道:“文助理,上班摸魚啊?”
文苒原本正入神,突然被他吓了一跳,頭頂險些磕到他的下巴。
文苒扭過頭,瞪他一眼:“幹嘛吓人?”
藺惟峥若無其事:“我分明是在檢查員工的工作狀況。”
文苒弄不明白他什麽意思,嘟囔道:“搞什麽,我又不是真的助理……”
“你經歷了完整的入職流程,又拿我開的薪水,怎麽不是真的助理?”藺惟峥一本正經,“文助理,我看你是工作态度不端正,需要重新學習一遍員工守則。”
文苒被他正經的樣子騙住,還真忍不住問:“怎麽學啊?”
“總經辦員工守則第一條,要無條件服從老板的要求。”
藺惟峥從容坐回辦公桌後,氣定神閑地看她:“現在我需要一杯咖啡。”
文苒眨眨眼,“知道了,請藺總稍等。”
一遍煮咖啡一遍腹诽,就這麽點小事,弄得這麽嚴肅。
咖啡煮好送上,文苒露出職業微笑:“藺總,您的咖啡。”
說完就想回座位,誰知又聽到他開口。
“總經辦員工守則第二條,要時刻關心老板的身體健康,文助理,我的肩膀有點酸。”
文苒笑意一滞,狐疑地看了藺惟峥一會,沒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什麽,于是心情複雜地走到他身後,開始給他捏肩。
一邊捏一邊想,她真的不是被騙了嗎?可他騙她幹嘛呢?
沒捏幾下,這個難以讨好的老板又發話了:“文助理看來平時鍛煉不夠,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啊。”
文苒反駁道:“是你的肩膀太硬了,這麽多肌肉……”
她賭氣似的錘了一下藺惟峥的肩,手卻一下被他抓住,緊緊地不放開。
文苒輕輕一掙:“喂——”
藺惟峥攤開她的手,慢條斯理地撫過她的掌心、指節、指腹,“文助理果然嬌貴,‘指如削蔥根’,一點繭子都沒有,讓你做這種事情,還真是難為你了。”
他的語氣如常,手上的動作卻十分暧昧,有些粗糙的指腹在她手中緩慢流連,氣氛漸漸變得古怪。
文苒終于後知後覺這是什麽情況,表情有些無語,“藺總,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這樣不太好吧?”
“哦?這樣就不太好了,”藺惟峥擡頭,似笑非笑,突然用力一拉,将人抱坐在腿上,“那這樣呢?”
文苒:“……”
文苒羞惱道:“這是職場性騷擾!”
藺惟峥泰然自若地點頭:“你說得有道理,看來文助理很有警覺性,但職場上的騷擾還有很多種形式,希望文助理能多多了解,保護自己,這樣,我給文助理演示一下吧。”
于是堂堂鼎鴻藺總就在百忙之中,抽空給文助理“演示教學”了一遍,弄得文助理口紅也花了,頭發也亂了。
文苒好不容易結束這場“教學”,窩進休息室整理好自己,出來後說什麽也不願意在這裏呆下去。
她趁藺惟峥開會的時間,叫來總經辦的同事幫忙,把東西又搬回助理辦公室的工位上,同事們雖然有些奇怪,但被她随便找了個理由應付過去了。
直到藺惟峥開會結束,才發現某人的偷溜。
他把人叫來質問,文苒卻立場堅定堅決不回來,藺惟峥想了想,“也好,其實你在這裏,我有時也會分心。”就随她去了。
文苒:“……”
不管怎麽說,總算是逃過一劫,雖然文苒心知回了公寓還是逃不過——熱戀中的男人真可怕——但這畢竟是公司,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之後兩天,藺惟峥一直很忙,沒怎麽捉弄她,文苒松了口氣,以為一切恢複正常。
卻沒想到第三天,藺惟峥大概是閑了下來,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一上午來來回回叫她好幾遍,都是些端茶倒水、整理文件、問些無關痛癢的工作問題,找些根本就用不到的小物件的理由。
總經辦的同事們看她都充滿同情,以為她是哪裏讓老板不滿了,或許還挨了訓,每回出來都一臉疲累。
唯有周正一臉高深莫測。
第六次被叫進來,文苒無奈嘆氣:“再這樣,大家都要看出來了!”
“那不是很好?”藺惟峥一臉無所謂,“總算可以澄清‘遠房表兄妹’的身份,我們之間沒什麽不好讓大家知道的。”
藺惟峥對“表哥”的身份有些敏感,或許是因為文苒和顧锴的婚約,自己差點真成了她表哥的緣故。
“你不懂,”文苒忍不住說,“哪個員工願意和老板娘一起上班啊?”
藺惟峥眼中劃過笑意:“哦,原來你是老板娘。”
文苒:“……”
文苒瞪了他一會,忽然隔着桌子湊上前,親了他一口。
眼睛眨巴眨巴,“你乖啦,不要鬧了好不好?”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親他,藺惟峥愣了一瞬,随即露出更深的笑意。
他剛要說這個交換條件還不夠,卻被電話鈴聲打斷。
電話是老宅打來的。
藺惟峥靜靜聽完,應了一聲便挂斷。
文苒有些擔心:“怎麽了?”
“沒事,”他忽又一笑,起身牽起文苒的手,“走吧老板娘,帶你回去見家長了。”
文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