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子
陳曉青看到林木蘭如同看見親人,立刻眼裏含淚說:“姐姐,我怕。”
林木蘭坐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哄道:“別怕,我在呢。官家讓梁高品與我一道來的,太後也遣了杜鵑姐姐來。外面還有醫官在候命,你只管安心好好把小皇子生下來。”
她溫柔仔細的哄勸了許久,又接過鈴兒端上來的燕窩粥,親手喂陳曉青喝了一碗。陳曉青這才漸漸寧定心神,到後來陣痛加劇,她再沒有心思恐慌,只能緊握着林木蘭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忍耐。
林木蘭一直坐在陳曉青床邊,嘴裏翻來覆去的安慰:“別怕別怕,忍着些,很快就好了。”眼看着陳曉青痛的汗如雨下、□□不斷,她自己也幾乎掉下淚來。
煎熬中也不知過了多久,産婆終于欣喜的叫道:“開了開了,看見孩子的頭了!”
林木蘭不明所以,只看着産婆和嬷嬷們都很高興,也跟着松了口氣,在陳曉青耳邊安慰道:“撐着些,馬上就好了。”
話剛說完,就有嬷嬷來請她出去,說産道已開,孩子馬上就生下來了,她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別再吓着了。林木蘭看陳曉青确實不需要自己了,這才聽話的起身出去。
産房設在一樓西裏間,林木蘭從産房出來,一路走到堂屋,才發現外面已是繁星滿天,而官家就在堂屋門口負手站着。
她忙上前行禮,宋祯聽見聲音,回頭問道:“怎麽樣了?”
“說是産道開了,已經看見孩子的頭了。”林木蘭面帶笑意回道。
宋祯松了口氣,仔細看了林木蘭一眼,見她臉上笑容是自己從沒見過的輕松歡悅,知道她是真心高興,便點點頭,目光向下一轉,發現她右手通紅滿是指痕,不由問道:“你手怎麽了?”
林木蘭一怔,擡起手來看了一眼才明白,忙回道:“無事,剛剛奴一直陪着陳才人,想是她吃痛之時握的緊了。”說完頓了一下,又道,“不疼的。”
宋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上,左手纖細白皙、柔若無骨,右手卻通紅一片,還似帶着些腫脹,便轉頭叫楚東去找醫官要些藥膏來給林木蘭塗,又問她:“你來了就進去了?沒用過膳?”
林木蘭受寵若驚,輕輕搖頭,她剛才在裏面一直緊張的安慰照顧陳曉青,根本沒想起吃飯的事,肚子也不覺得餓,此刻官家問起,才覺得腹中空空。
“先下去用膳吧。”宋祯語氣越發溫和,“用完了再來。”
林木蘭應了退出去,迎面接了楚東拿回來的藥膏,又有春明閣的內侍馬小白引着她到西廂房,單給她送了四菜一湯來。
她惦記着陳曉青,也不在意都是什麽菜,飛快的填飽肚子就又出來,到廊下又遇見杜鵑。
“聽說你才從産房裏出來?這會兒吃過飯了?”杜鵑問道。
林木蘭笑着點頭:“剛吃過,姐姐吃過了麽?”
杜鵑回道:“我早吃過了。陳才人怎麽樣?”
她這話剛問出口,就聽産房內傳來一聲嬰兒啼哭,滿院子立刻鴉雀無聲,接着就有産婆和嬷嬷出來報喜:“官家大喜,陳才人生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林木蘭立刻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
杜鵑笑着按了按她的肩,轉頭進去堂屋也給宋祯賀喜。
宋祯自然是喜不自勝:“好好好,今日春明閣內服侍的人都有賞!”又叫杜鵑快回慶壽宮去向太後報喜。
林木蘭在廊下跟着春明閣內所有人一起跪下給官家道賀謝賞,眼看着滿院子人都喜氣洋洋,她卻想起剛才陳曉青所受的折磨,禁不住眼眶發紅。
“木蘭!”梁汾從屋內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廊下幾乎喜極而泣的林木蘭,“快過來,官家命你進去瞧瞧陳才人。”
林木蘭忙擦了擦眼睛,快步進去。到産房門口,還沒等掀開簾子,已經聞見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待進到裏面,眼見宮人們撤下來的氈毯上也滿是血跡,不由頓了一頓。
那邊陳曉青已經由人服侍着将身上擦拭幹淨,換了墊褥,正躺在枕上看孩子,見林木蘭進來,便向她擺擺手:“姐姐快來看。”
林木蘭忙快步過去,只見産婆手中抱着一個小小嬰兒,那嬰兒緊閉雙眼,滿臉通紅,頭上稀疏的頭發濕漉漉的,看上去可憐不已。
“娘子放心,小皇子全須全尾,好着呢。長得也俊,很像娘子呢!”産婆滿口誇贊。
陳曉青看着孩子只覺心滿意足:“只要他好就行了。”
林木蘭伸手扶了扶她的肩,笑道:“官家惦記你,命我進來瞧瞧。”
“我很好,你讓官家放心。”陳曉青只覺得有些虛弱,原本的疼痛現在已經變成了有子萬事足,便笑着央求林木蘭,“勞姐姐陪着小皇子出去給官家看看。”
林木蘭點頭答應,又叮囑她吃點東西就好好休息,然後才與抱着孩子的産婆一道出去,到宋祯面前回話。
宋祯已不是第一次當父親,但這個孩子畢竟是他比較期待的,又是個皇子,便就着産婆的手仔細瞧了一回,還伸出手用手指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笑道:“像他娘親。”
邊上梁汾湊趣:“臣看着也像官家。”
宋祯很高興,吩咐産婆将孩子送到乳母那裏喂奶,又問林木蘭,裏面陳曉青如何。
“陳才人雖有些虛弱,精神卻還不錯,請您放心。”
林木蘭話剛說完,梁汾已笑着接道:“如今已是陳婕妤了。”林木蘭滿臉驚喜,官家這是立刻就給曉青升了兩級啊。
看過了皇子,得知陳曉青也無大礙,宋祯放了心,又叮囑春明閣上下人等仔細服侍,便起駕回了福寧殿。
今日本不是林木蘭當值,但她一路跟着官家回來,官家不叫她退下,她便不敢走,一直跟着官家回了後殿,梁汾還示意她幫忙服侍官家更衣。
林木蘭只得與苗星兒兩人一起服侍宋祯換了衣服、淨面洗手,等到官家在榻上坐定,苗星兒送了一杯溫水上來,林木蘭便退到了門邊,打算悄悄出去。
誰知宋祯喝了水,一擡眼就看見了她,還把她叫到跟前,問道:“你手上擦藥了麽?”
林木蘭低頭一看,手還有些紅,卻已經好得多了,本想說擦了,到底不敢欺君,只得回道:“忙忘了,不過現下也已好了。”
“過來我看看。”
林木蘭只得上前兩步,舉起右手伸到宋祯面前,宋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感覺到她微微一顫,不由一笑,也不說話,只将她的手翻過來瞧了一回,才問:“藥膏呢?”
林木蘭用左手指了指腰間挂的荷包,宋祯拉着她的手腕一用力,林木蘭便又向他靠近了一步,宋祯伸手從她荷包裏取出藥膏,自己動手給林木蘭塗了滿手。
微涼的薄荷味頓時四處擴散,林木蘭感覺到手上塗了藥的地方微微發涼,被官家扶着的手腕卻灼熱燙人,她整個人都糊塗了,不知道官家為何要這樣,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宋祯給她整只手都細細塗了一層藥膏,又手上用力揉搓一回,才松開手道:“好了,你偷懶不擦藥,明日難免有淤青,這樣就不怕了。”
“是,謝官家。”林木蘭如釋重負的收回手,讷讷道謝。
宋祯看她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忍不住又是一笑:“下去歇着吧,你今日有功,給你放兩日假。”
林木蘭再次屈膝謝恩,也不敢看旁人是什麽眼光和表情,只低着頭退出後殿,然後便一溜小跑回了自己住處。
第二日見到梁汾,他一臉的似笑非笑,“這是官家特特要賞給你的。”他身後帶着兩個小黃門,一個手裏捧了兩匹錦緞,另一個手裏捧着個黑漆描金刻海棠花木匣。
“怎麽還勞您親自來一回?”林木蘭只作不懂他的意味深長,客氣回道。
梁汾笑道:“東西貴重,我怕他們不仔細。”叫小黃門打開匣子給林木蘭看,“這是尚服局新近督造的荔枝簪。”
匣子打開,一對黃澄澄的荔枝簪躺在裏面,簪首是一對圍在花葉中的荔枝,荔枝四周的花心還嵌着一顆顆圓潤光澤的琥珀,十分精致華貴。
“官家說,這對簪子倒生動有趣,與另一對金瓜簪有異曲同工之妙,便将那對金瓜簪賜給了陳娘子,這一對賜給了你。”
林木蘭接過來,只能說一句“皇恩浩蕩”,倒把梁汾逗笑了:“趁着這會兒官家還沒回來,你快重新梳了頭,簪上這對簪子,好去謝恩呢。”
送走了最近十分話多的梁汾,林木蘭捧着匣子發了半日呆,才真的重新梳了頭發,戴上這對荔枝簪,等梁汾派人告訴她,官家已經回來,便提起一口氣,去前殿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