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的要忘了過去

回音哭的累了，然後就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着從前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她才遭遇了被母親抛棄，不久後父親離世的舉步維艱的生活。

——十六年前

林回音放學回來，這才還沒有走到家門口，就看見自己所住的那一棟小區的房子跟前已經圍滿的了人。

回音也沒有多想，原本想要繞過那一大群人進樓，可是，她走進了才發現，這群人已經把入口處給圍了起來。裏面還有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回音下意識就皺了皺眉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這把警察都招來了？

“哎，這就是林回音！”回音埋着頭向前走的時候，突然間不知道是誰拽了她一把，然後回音身形一個不穩，就撞撞跌跌被迫站在了人群的中央。

回音定過神來，這才發現剛才将自己拽進來的那一只手已經松開了自己的手臂，而那只手臂上，現在已經出現了斑斑的青痕。她血小板有些低于正常值，稍稍一碰，就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更何況，剛才的那一拉，并沒有考慮到她的感受。回音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圍的人，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把她推進了暴風的中央。這是什麽情況？

“你就是林回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夏天格外炎熱，站在回音身邊的這個男人的語氣好像不是很耐煩。

回音仰着頭，她個頭還很小，就算是這樣看着面前的男人，也覺得脖子很酸澀。“恩。”她回答了一個字，然後點點頭。

其中一個穿着制服的男人用着有些憐憫地口吻說：“你父親是林書傑吧？”

回音點點頭，她閃爍着一雙大眼睛，裏面帶了些惶恐，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面警察接着的一句話，讓她方寸大亂：“你父親于昨晚遇難了……”

耳邊轟隆隆的，回音只看見面前的男人嘴巴一張一合的，她才不要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在說些什麽。她聽不見！

可是，這由不得她說不。男人的話就像是魔音一樣，即便是回音已經捂住了耳朵，但是，那一個個的字都已經嵌入了她的心間。她清楚地知道了一個事實，不容她拒絕的事情，她爸爸沒了，從今以後，她，林回音就是孤兒了。原本就被母親抛棄，現在，相依為命的父親，也撒手人寰。

一年前，回音晚上睡得正香，就被客廳裏的争吵聲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抱着身邊的洋娃娃走到了門口，她只開了一道門縫，就被外面向她飛來的一只茶盞吓蒙了。所幸的是，那陶瓷的杯子，擊中在睡房的門上，還沒有傷到她。杯子帶着加速度沖擊着門板，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然後瞬間落在了地上，摔得稀巴爛。

客廳裏對峙的一男一女，現在都沒有發現站在門後已經被吓的瑟瑟發抖的小姑娘。胥連手裏拉着行李箱，而林書傑就站在她的前面，嚴嚴實實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讓開！”女人的聲音現在變得有些尖銳和不耐煩。

林書傑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在林回音的印象裏，自己的父親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好像從來都沒有跟誰紅過臉。他是一名備受好評的大學老師。可是，現在的林書傑，不想是她平常所熟知的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了。他的平光眼鏡背後的眼睛裏藏着深深地無奈，還有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深深地愛戀：“小連，這裏才是你的家啊，你走了，回音怎麽辦？她還那麽小，難道你就忍心看着她失去一個母親嗎？”

胥連臉上的神情一僵，她轉頭看了看回音的房間，驀然發現，門縫見露出了一雙小小的烏黑的眼睛，那是回音的眼睛。女人的心有一瞬間的慌亂，但是，最後，她還是選擇了無視。“對不起。”她朝着回音的方向做了一個口型，然後，最終，還是繞過攔在路中央的林書傑，大步向前走了出去。

“所以，你一直愛的都不是我，而是錢嗎？”林書傑沒有再轉身攔住她，而是用着漸漸變得冷漠的腔調說。

背着他的女人步伐一頓，胥連覺得這個問題真的是考驗她了。當初為什麽會跟這樣的一個男人在一起呢？到底是因為他是林書傑，還是因為，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胥連最後搖搖頭，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如果，當初林書傑沒有錢，她是不會選擇跟他結婚的。但是，如果，當時只是一個有錢的男人，而不是林書傑，她也不會放下一切，跟他結婚的。

這就是命運，很多時候，說不上來一個準确的理由。若非要一個原因，那就是，用着最俗套不過的一句話，或許就是緣分到了，然後，緣分又盡了。

“哐”的一聲，家裏的大門被關上了。

回音愣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這麽小，但是，已經到了足夠明白現在她被人抛棄的這個事實的年紀了。

回音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看着客廳裏一把摘下了眼睛的父親，然後又看着他粗暴地将地上的東西踩得七零八落。“啊——”男人仰着脖子，發出了一聲朝天的大吼……

回頭間，林書傑就看見了自己可愛的小女兒紅着一雙眼睛無措地看着他，或者，還有剛才的那個女人。

他瞬間就好像是覺得被雷劈了一樣，然後，猛然間反應過來，現在的他不僅僅是一個男人，還是一位父親。現在，小姑娘親眼目睹了被母親抛棄的這個過程，還看見自己的父親“癫狂”的模樣，心裏一定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林書傑趕緊換上了平常回音熟悉的那一抹笑容，然後，溫和地走到了門口邊。他沒有推開門，就坐在地上，跟自己的小女兒隔着一扇門說着心裏話。“回音，剛才爸爸是不是吓着你了？”

小姑娘點點頭，憋着不哭的一張臉變得紅紅的。

林書傑看着心裏都覺得難受，這還是一個不過七歲的小孩子啊。他想要伸手摸摸孩子的頭頂，但是擡手這才發現，小姑娘只露了一雙閃着淚花的眼睛在面前，他只好無奈地垂下了手臂。“回音，以後就只有爸爸來照顧你好不好？”

回音愣了一下子，她其實還不能接受胥連已經不要她了的這個事實，“那媽媽呢？”

童言無忌，一句話，噎住了林書傑。

“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回音的小指頭摳着門框的木屑，垂着她的眼睛。林書傑清楚地看見，一滴接着一滴的眼淚快速地坐着自由落體，砸在了光潔的地板上。一瞬間，林書傑後悔了，若不是當年他的自負，現在怎麽會落得這般田地？若不是他的心高氣傲，怎麽會讓回音這樣小的一個孩子，受今天的委屈？

“爸爸，別哭。”不知什麽時候，小姑娘已經從門後走了出來，然後，擡起一只胖嘟嘟的小手，輕輕地在他臉上一抹。淚，是滾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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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不想受着周圍的盡是憐憫的目光，她埋頭向前走，手裏拿着死亡通知單。她身上還背着一個大大的書包，她這一刻很慶幸，幸好是這樣的障礙物，幫她阻擋了背後那一道道灼人的目光。

打開門，屋裏冷清清的。回音還記得昨天早晨，林書傑還一臉笑意地看着她，告訴她自己會盡快回來。他要去國外進行一段時間的學術交流，而家裏，早在胥連離開的時候，就請了小阿姨。

小阿姨已經在林家工作了一年多了，林書傑對她很放心。不然，這一次，他也不會前去這個交流學習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回音是沒有一點問題，但是，他卻出了問題，出了不可挽回的問題。

一個生命的消逝，對于這個世界算的了什麽呢？地球沒有你還是照樣兒自轉照樣兒公轉，可是，失去了林書傑的林回音，就是失去了全世界，一個由這個溫和的男人用着他淵博的知識和身後的父愛支撐起來的一個沒有傷害和悲怆的世界。可如今，回音的全世界倒塌了，她也倒塌了。

發現回音不對勁的是林家的小阿姨。回音中午是在學校吃飯，她只是每天晚上過來替回音做飯，可是，這一天，到了晚上，回音還是沒有回家。

小阿姨站在門口，疑惑地給回音的班主任打電話，可是，電話那端的班主任卻告訴她今天回音并沒有來上課。小阿姨立馬就覺得不大對勁，找來物業的人，撬開了林家的大門。屋裏靜悄悄的，就好像是沒有人一樣，不過，小阿姨确實是沒有找到人。

不得已，小阿姨報了警。

警方也知道這個小姑娘的特殊性，立馬就調派了人手。可是，一個小姑娘，她那麽小，一個人又能夠去哪裏？一時間，回音就像是落入大海的一顆繡花針一樣，了無音訊了。

最後，還是失蹤組的人在回音所住的小區裏的監控錄像裏發現，回音從昨晚回家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這說明什麽，小姑娘還在家裏！

小阿姨于是匆匆忙忙地趕回林家，警察也跟着一起找回音。

“回音！”小阿姨走到陽臺上，看着貼着透明的門板的小人兒的臉蛋，不由心酸的叫出聲。

一時間，人們都聚集在了這個狹小的陽臺上，“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叫救護車！”不知是誰大吼一聲，後面的人這才慌慌張張地拿出手機。

小姑娘面容慘白地靠在門邊，她把自己塞進了滾筒洗衣機裏面，打開門時，小姑娘已經昏迷了……明明是夏天，她就像是從冰窖裏出來一樣，身上涼的就像是死人一樣……

後來，沒多久，回音就在當地政府的協助下，進了孤兒院。沒辦法，她當時太小，沒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加上又沒有親人，只有被送進孤兒院。

在孤兒院的兩年裏，她生活的一點都不愉快，她的性格原本就不是很鬧騰，加上接二連三地失去親人，最後變得話也不愛說了，等到遇見顧長平夫婦的時候，回音已經患上了輕微的自閉症。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有着顧清這樣優秀的孩子的顧長平和蕭娟，還能夠看上她這樣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孤兒，最後還領進了家門，做了顧家的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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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将車開到了回音的公寓下，然後，坐在車裏，聽着她帶着哭後特有的微啞的聲音。闊別四年，就算是這樣靜靜聽着她的聲音，也都是一種幸福。

回音看着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晚上九點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臉，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只花貓一樣，淚痕在臉上“阡陌縱橫”。最後看着鏡子，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別笑我啊。”回音裝作一副正經的模樣。

顧清卻只是看着她，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眼裏帶着些平常不多見的溫柔，道：“快上去吧，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回音點點頭，然後就拉開了車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