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的。即使是在末日之前,這裏有些書也算得上是古董呢。”
“你會看嗎?”
“睡不着的時候會看一點。不過看得并不很多……你知道,我是個預言師,每天晚上我都要占星。星辰知道很多事情……如果你懂占星術,就能和它們聊很久。”
“我學過占星術。”西比爾說,“但是不是很明白。”
“末日後很多技術幾乎都消失了。”歐狄斯說,“占星術也是其中的一種。”
歐狄斯想到末日前的事,嘆息了一聲:
“那個時候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到突然一下,一切都沒有了?誰能想到信息時代迅速崩潰,人類的文明竟會退化到農業時代呢?”
聽着歐狄斯的嘆息,西比爾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才好。
“你救了我的命,我還沒有謝你。”她說。
歐狄斯搖了搖頭:
“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事實上,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
歐狄斯打開書架下面的櫃子,從裏面取出一個鐵盒,把它遞到了西比爾的手上。
那鐵盒的樣式,正如西比爾在地下室裏所見的一模一樣。西比爾撫摩着上面的花紋,念出那個編號來:
“M-1001。”
“打開它。”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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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之前她打開鐵盒所發生的事情,西比爾并沒馬上動手,而是不确定地擡頭看了歐狄斯一眼。
看着西比爾這樣子,歐狄斯忍不住笑了:
“不要緊的,不會有什麽大怪物跑出來的。”他說。
聽見歐狄斯這樣擔保,西比爾這才小心翼翼打開了盒子。只見裏面放着一柄匕首。
西比爾從盒子裏拿出匕首,只見那匕首通體透明,上面雕镂着神秘的紋路,刀刃處閃着寒光,一看便知它極為鋒利,可以削金斷玉。
“好漂亮的匕首。”西比爾贊道。
“你喜歡嗎?”他問,“你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那漂亮的匕首讓西比爾愛不釋手,她摩挲着它,問道:
“為什麽要送我?”
“這柄匕首是末日前的産物,它是用人造鑽石制成的,可以切斷任何東西。為了弄到它,我費了不少功夫。不過我的努力并沒有白費,我終于找到了你……我希望你能用這柄匕首殺死我。”
西比爾一驚,匕首被丢到了地上,刀刃深深地□□了地面。
“為什麽要提這種要求?”她問。
歐狄斯笑了,他的笑容充滿慘苦:
“既然我求你幫忙,或許我至少應該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你。奧蘭多對你說過我的事吧,在一百多年以前,我曾經死在這座城裏。”
西比爾點了點頭。
“那時候我的身體雖然受了重創,卻并沒有馬上死去。當時有一個極為聰明的天才科學家從廢墟中把我救了出來。那時我的身體已經無法修複,但大腦卻還非常完好,并沒有受任何傷害。這位科學家把我的大腦取了出來,保持它的活性,同時按照我原來的樣子,為我制造了這一具軀殼。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在這一具軀殼裏了。
你永遠想象不出,身處機械的軀殼之中,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你能思考,行動舉止都和正常人沒什麽兩樣。可是你的身體并不是真的身體,也并不是你的。你的大腦所指揮着的只是一堆破銅爛鐵。你不再有觸覺,不再有味覺,無論碰到什麽,都感覺不到,就算手指折斷,你也不會知道。因為它本來就不是你的。甚至你的視覺和聽覺都和從前不一樣了,你能看見從前看不見的東西,聽見從前聽不見的聲音,然而這種能力并不能讓人感到舒服,它只是不斷地在提醒着你,你已經不再是人類。
可是你居然還會痛,時不時就會感覺到難以忍受的劇痛。你真正的身體已經被留在很遠的地方,并且已經腐爛,可是好像就是它一直在疼痛着。
我就是這樣過了一百年。”
看着西比爾驚訝的眼神,歐狄斯苦笑着:
“知道了這些,你還想問我為什麽想死嗎?”
“既然這樣,為什麽你不能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她問。
歐狄斯的笑容極為痛苦:
“你以為我沒有試過?我試過千萬次。然而這是做不到的。并不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意志,而是因為那個為我制造這具身體的人……那個人不允許我尋死。如果我想拿着鑽石刀砍進我的金屬顱骨,這雙手是不會聽從我的指揮的。
我也不能靠絕食來達到這件事,一旦我停止進食,我的大腦因為缺乏能量而無法給身體發動指令的那一刻起,我的身體就會自動開始行動,将一切含有能量的東西當做食物攝入。
我雖然做不到,但是我知道你可以,你可以替我做這件事。你還記得我們初見的時候我所說的嗎?我相信你能幫助我,幫助我從這無邊際的痛苦之中解脫出來。這件事是已經注定了的。”
“可是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她問他。
歐狄斯拿起鐵盒,遞給西比爾:
“這個盒子裏裝着的預言是寫給我的。我把它從那地下室裏的數千個鐵盒中拿了出來,這裏面寫着我的命運。”
西比爾接過盒子,發現裏面原來還放着一個小小的紙卷,用紅絲帶紮着。她打開紙卷,看見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人子必将承受苦痛,除了命運的使者,一切無能為力。”
“你怎麽知道那就是我?”她問。
“難道我還要從頭向你解釋嗎?”他反問,“我已經厭倦了,厭倦了這一切。你要知道,我活過了一百年的時光,看完了那個地下室裏收藏着的所有預言。而且我本人也是一個預言師,我知道該怎麽解讀命運所使用的那種語言。我知道那就是你,你能做到,你生來就是為了做這件事的。
你看到那柄匕首了嗎?它很漂亮,很鋒利,你只要攥緊刀柄,然後向着我的顱骨刺下去,擰動一圈,一切就都結束了,我就解脫了。”
歐狄斯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懇求,這讓西比爾的心有些動搖了。他的話觸動了西比爾心中的某些東西。她抿了抿嘴唇,彎下腰,用力從地上拔出了匕首。
歐狄斯的眼神變得熱切起來了,他的雙唇翕動着,吐出以下的句子:
“就是這樣!西比爾,我可愛的西比爾……就是這樣!請求你……”
他并沒有把話說完,他仿佛喪失了說下去的力氣。
他站在西比爾的面前,他的身軀如此高大,如此美麗,像一棵春天的樹。
西比爾遲疑了。她真的能做到嗎?真的能把匕首□□這樣美的一顆頭顱之中?
歐狄斯意識到西比爾的遲疑,他在她面前跪下,讓她處在一個非常方便刺入他頭顱的位置。
西比爾握緊了匕首,遲遲無法行動。
歐狄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得她顫抖起來。
“西比爾……不要怕。”他聲音輕柔,“解救一個不幸的人脫離痛苦,并不是什麽有違道義的事情。只要揮動匕首……一下……一下就行。”
他面對着她,閉上了眼睛。
西比爾看着他,他多美啊……就算只是一具機械的軀殼,他的美貌仍然讓她驚嘆。很難想象奧蘭多所形容的、從前他還是人類的時候會有多美。可是打動她的并不僅僅是他的美貌……唉,他多麽痛苦啊,而她又多麽想為他解除這種痛苦啊!
西比爾抿着嘴唇,她終于打定了主意。
她後退了一步,用力揮動手臂。
随着西比爾雙手落下,鑽石匕首閃過一道光。
……
……
……
半晌,歐狄斯睜開了眼睛。
他失望地看着西比爾:
“你做了什麽?”
西比爾揮下了匕首,可是她沒有把匕首插向歐狄斯的頭顱,她将匕首插在了面前的泥土之中。
“我在救你。”她說。
“不,你不是在救我。”歐狄斯的眼中充滿悲傷,“這下完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再也沒有希望了。”
“你聽我說。”西比爾也跪了下來,把雙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認真看着他的眼睛:
“歐狄斯,我不會殺死你。你已經在這個世界上過了一百多年,你應該明白,死并不是問題真正的解決辦法。
我一定會救你,但不是用這種方式。我對天發誓,我一定會救你,一定要救你,哪怕拼盡我的一生,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拯救你。”
歐狄斯看着西比爾,他的眼睛裏第一次産生了迷惘。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歐狄斯,你不能這樣輕易就選擇去死……盡管你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一百多年,可是你還沒有真的活過一回……你還沒有愛過。”
西比爾這樣說着,她認真地看着歐狄斯,她的眼中有光在閃動着,她顫抖着,她靠近了他……她在他的唇角邊輕輕印下了一吻。
歐狄斯吃驚地打量起她來,他看見她含愁的雙眉蹙着,她的眼裏滿是悲憫和愛意。
他看着她,用手輕輕碰觸她的面頰。他發覺了此前他一直沒有發現的事情……此時他仿佛感覺到那并不存在的心髒跳動了一下……他想說話,可是不知道要怎麽說,終于他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西比爾。”
她也開口叫他:
“歐狄斯。”
他因為無法結束生命而痛苦,然而此時的他看着西比爾的眼睛,發現她眼中的痛苦仿佛比他的還要深重。他意識到她也在痛苦着……同時,除了她自己的痛苦,她把他的痛苦也一并收藏在了心裏。他不知道該怎麽對她說,他在心中遣詞造句,到底開了口:
“西比爾,你……”
他又停下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可是此時西比爾看着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了她的心聲:
“我愛你。”
這确定無疑的表白讓歐狄斯一震,他察覺到她的心意,卻沒有想到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這讓他慌亂起來。而說出了這讓人慌亂的話的西比爾,此刻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那樣抿着嘴唇看他。
歐狄斯也看着她,她并不特別美貌,至少,她并沒有奧蘭多所擁有的那無數張面容美貌,但她有一張表情生動的臉,堅強的眼神和鮮紅豐滿的雙唇,有人說,有着這樣雙唇的人的感情會非常熾烈……她很特別,她是獨一無二的。
他認識她很久了,比她認識他的時間長多了,雖然那可能和正常人互相認識的方式不太一樣……多年以來,他一直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了解着她,看着她成長起來,看着她變得堅強。他關心她,把她當做重要的朋友或是家人……但沒想過別的……他與她的年齡差得實在太多了。
然而,當她這樣對他說的時候,歐狄斯覺得自己的心很亂,好像有一道從未開啓過的門打開了,他感到狂喜,他感到他那并不存在的心髒狂跳不已……他不想拒絕她。
但是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這麽做……他必須拒絕她。
他為他必須拒絕她而感到難過,他閉上了眼睛,花了很長時間讓自己鎮定下來。最後他終于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決,他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微笑,做出嚴肅的表情,對她說道:
“西比爾,你不應該愛我。”
作者有話要說: 唔~今天更的比較多,也算是彌補了吧~~下一更會在這周五。
☆、末日歷104年 盛夏
“我的年紀比你大一百歲……這暫且不提,你知道我不是人類。”歐狄斯這樣說着。
“但你仍然有人類的大腦,你仍然有人類的感情,你仍然渴望愛。”西比爾說。
愛嗎?歐狄斯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些了。他隐居于此,唯一能與他交流的人是奧蘭多。然而奧蘭多這個家夥雖然看起來像是人類,但是實際上還是和一般的人類有着很大差距,奧蘭多沒愛過什麽,他只是喜歡占有,因此他無數次地向歐狄斯提出,想要讓歐狄斯成為他的收藏品。而說實在的,歐狄斯只差一點就要答應他了。
歐狄斯渴望愛嗎?他不知道。自從末日降臨,他有意識地把這一部分思維封鎖起來,不去考慮它,可是,當西比爾站在他的面前,這樣對他說的時候,歐狄斯确實發覺了在他的身體裏有什麽在跳動着。
他半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沉思,過了好一會,他才點頭承認了她的說法:
“确實如此。”
“既然這樣,那又有什麽不行?你比我大一百歲,我不在乎。”
歐狄斯看着眼前那倔強的女性,輕輕嘆息。
“你不懂得。”他說,“當我擁抱你的時候,我只是做出了擁抱的動作,我感覺不到你的身體;當我吻你的時候,你也會覺得像是在和一個矽膠玩具接吻,我們也無法做更親密的事情……遲早有一天,你會失望,會喪失信心,這樣的戀愛是不會有結果的。”
“但是我們還可以聊天,”她說,“可以一起繼續旅程,可以一起感受人類的生命。更重要的是,我答應了要救你,而我一定能做到。”
歐狄斯看着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她也閃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歐狄斯意識到或許是因為他活得太長,他的生命又太過于無趣,在這樣一個世界裏,他已經看到了太多的不幸,他已經什麽都不願意去相信,他早已經絕望。
可是她不是這樣,她眼睛裏的一切都是新的,充滿驚奇和未知,和她在一起,或許他可以期待改變?或許他還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能讓他感到自己活過來了的事情?
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來:
“和我一起走,好嗎?”
他是否應該接受她的好意?
他還想考慮,可是他那機械的手臂已經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他有點想笑,難道連這具機器的身體也認為他應該答應她嗎?
“我會和你一起走。”他終于這樣說,“但是不是作為戀人,只是作為一個朋友。當我更像人類的時候……當我能回應你同樣熾熱的感情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
說起來……這樣的話與其說是答應,其實更像是拒絕。可是這已經是歐狄斯能做到的全部。他不敢承諾他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西比爾卻已經滿意了。她攥緊了他的手。
她知道無論她攥得多麽緊,他也感覺不到她手的觸感……可是她還是緊緊攥着。
緊緊攥着。
……
……
此時,在地下室裏,埃爾蒙德面對着數不清的盒子,正在抓狂中。
“到底是哪一個啊——————————!!!”
這裏的上千個盒子除了上面的號碼以外,全都長得一模一樣,而埃爾蒙德的任務情報裏并沒有“盒子的號碼”這一項。
更何況,根據他的初步判斷,巫術聯盟所想要的訊息,應該也在這裏。而巫術聯盟所提供的訊息則更為模糊。
甚至他也不能把每個盒子打開檢查,因為裏面的很多內容都是用已經失傳了的古代魔文寫下來的,根本沒法很快判斷出來。
“果然只有這個辦法了吧。”埃爾蒙德說着。
“什麽?”夢娜問他。
“把所有的盒子都交給公會。奧蘭多的公會裏有各方面的專家,可以識別各種文字。當他們把這些盒子識別分類之後,我們再拿回聯盟所需要的那些。這些盒子裏的訊息都很重要,這樣合算的買賣,他們肯定不會錯過的。”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夢娜問,“有些信息恐怕還是不流傳出去比較好。”
“或者我們也可以把這些全都寄回聯盟,不過聯盟的工作效率你也知道……”
說到“聯盟的工作效率”,兄妹兩個一齊嘆了口氣。
巫術聯盟有着全世界最資深的魔文翻譯團隊,團隊由三百多個資深語言學家,文字學家和巫術史專家組成,按理說這樣的團隊每年應該能翻譯出不少魔文,但實際上團隊中幾乎所有人都醉心于自己個人的研究,對于聯盟下發的任務根本不當回事。結果就是如果指望他們翻譯一個小卷軸,也至少得等一年時間。
要是把這一堆文件全都打包送到聯盟,估計那幫老頭得翻譯到世界再次毀滅吧!
想到這一點,兩個人只能打消指望聯盟的幻想。
不識字也不在乎巫術聯盟的梅林倒是沒什麽壓力,他蹲在地上看着這兩兄妹發愁,非常愉快地笑着。
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們開始把鐵盒全部裝進科學會出産的大收納袋。這該死的玩意是旅行必備品,能把袋中物品的體積縮小,但是重量卻絕對不會減輕。喜歡帶大量行李出行的埃爾蒙德總是随身攜帶好幾個收納袋,此時他把多餘的拿了出來,然後把全部的鐵盒都裝進了袋子裏。
“這個就交給你了。”埃爾蒙德交給梅林一個裝滿了的收納袋,裏面大概裝了二百多個盒子。梅林好不容易才把它拿起來。
“注意別放在地上拖,這種袋子不怎麽結實。”埃爾蒙德提醒他。
至于埃爾蒙德和夢娜就輕松多了,他們給袋子附加了減輕重量的法術,雖然還是有一定重量,但至少拿起來不會像梅林那麽吃力。
“為什麽不能給我的口袋也附加法術啊!”梅林大叫着。
“當然是因為你不會用法術了,只給你的口袋附加法術也不會有效果的。”夢娜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那就來幫幫忙啊!!”梅林哀嚎着。
“這是你方才嘲笑我們的報應。”夢娜一本正經地說,“你要知道巫術師可不是好惹的。”
雖然這麽說着,夢娜到底還是幫了他一把。當他們帶着盒子回到營地的時候,發現西比爾和歐狄斯已經在那裏了。
“從此以後,歐狄斯要和我們一起旅行。”西比爾宣布着。
夢娜聽西比爾講過歐狄斯的故事,并認為這是她所聽過的最好的故事之一。之前在地下室裏的時候,她沒看清歐狄斯的樣子,本來就感到非常遺憾,此時聽說歐狄斯即将成為隊伍中的一員,感到興奮極了。她向歐狄斯介紹過自己之後,就開始向他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而埃爾蒙德卻用不太贊同的眼神看着西比爾。西比爾假裝沒有看到。
表情最平靜的人大概是梅林。當一切的問題都結束,衆人都不再說話,梅林開口問道:
“這是不是意味着……我自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小夜狀态有點差的說……一直在找工作啊找工作也沒找到……喵~
☆、末日歷104年 盛夏
西比爾回憶了一下當初與梅林定下的條約,點頭說道:
“是的,你已經自由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很長,但你确實是一個好夥伴,雖然你已經自由,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留下。”
聽到他們所說的話,夢娜非常不舍地看向梅林,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這就要走了嗎?”
聽到衆人的挽留,本來非常堅定想走的梅林開始動搖起來。此時只聽埃爾蒙德說道:
“梅林,我希望你能留下。因為我要走了。”
此語一出,衆人皆驚。西比爾雖然之前聽他說過此事,卻也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要離開,不覺用手捂住了嘴巴。
受到打擊最大的人是夢娜,她不說話,只是咬着唇,顯然是在努力克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埃爾蒙德彎下腰,撫摩着夢娜的頭發,說道:
“夢娜,父親需要我回去,巫術聯盟需要我回去,你明白的。”
夢娜有些哽咽,她艱難地點着頭。雖然之前她并沒有聽說這件事,可是聰明如夢娜,早就知道哥哥在巫術聯盟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不可能一直在這裏。她明白哥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不能一直在這裏陪她,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還是哭了。
埃爾蒙德抱住夢娜,輕輕吻了吻她的前額,說了一聲:
“再見……夢娜。”
夢娜哽咽着向他說了再見。埃爾蒙德又轉向了西比爾:
“等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你大概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西比爾本來不想哭的,可是夢娜的眼淚惹得她的眼睛也濕潤起來: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你的學生……您教給了我很多,埃爾蒙德先生。”
埃爾蒙德笑笑,沒有再說話。他又轉向了歐狄斯。
面對着歐狄斯,他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先生。”他說,“我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你,就算你救了西比爾的命,我仍然覺得很難對你産生信任。但是西比爾相信你,而我願意相信西比爾的判斷。如今我要走了,希望你能照顧好西比爾和我的妹妹。如果你傷害了她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歐狄斯皺着眉聽完了埃爾蒙德的話,用和埃爾蒙德一樣的語氣說道:
“先生,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是個沒禮貌的人。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非常高興不用和你共事,希望下次見你的時候,你能學得有禮貌一點。”
埃爾蒙德倨傲地扭過頭去。
“啊……今天天氣不錯啊……埃爾蒙德你的行李有沒有收拾好啊哈哈哈……”西比爾毫無技巧性地岔開了話題。
歐狄斯與埃爾蒙德本來都是性格很溫柔的紳士,不知為何兩人每次見面,總是這樣劍拔弩張的。
不管怎麽說,總之埃爾蒙德要走了。這個問題也就不再是個問題了。
正在末日女王傭兵團的諸人正在廢墟收拾行李、與埃爾蒙德道別時候,奧蘭多正在接待一位特別的客人。
今天奧蘭多是二十八九歲黑發黑眼的男人,非常舒服地坐在寫字臺前。他對面站着的則是一位年輕的騎士,騎士身穿閃亮的白色铠甲,铠甲的前胸繪制着紅色十字架。
“親愛的奧蘭多大人,”他彬彬有禮地說着,“我們已經與您合作了很久。在尋找彌賽亞的過程中,您一直都給我們提供了許多幫助。這一次您提供給我們的儀器出了問題,希望您能幫我們把它修理好。”
騎士這樣說着,向奧蘭多行了個禮。
“真的是這樣嗎?”奧蘭多非常詫異地問道,“據我所知,像這樣的儀器,如果不是經歷了非常大的振動,是不會壞掉的啊。”
“儀器被放在卡尼古拉主教大人掌管的小教堂裏,平時并沒有人去碰它。”騎士回答,“但是确實出了問題,還希望大人去查看一下。同時,卡尼古拉主教大人也有事想和您商談。”
“卡尼古拉有事找我,直接說不就好了,何必要找這些借口。”奧蘭多一下子站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就去見見卡尼古拉。”
騎士向着奧蘭多鞠了一躬:
“既然您同意,我們聖殿騎士團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舒适的馬車……”
“你什麽時候聽說過奧蘭多坐別家的馬車了?”奧蘭多打斷了他的話,“你回去吧,我既然答應了,就會去的。”
年輕的騎士臉漲得通紅:“卡尼古拉大人的住處是我們大光明會的秘密……”
奧蘭多對于面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感到了不耐煩,他兩步走到年輕騎士的面前,他足足比騎士高出了一整個頭:
“你似乎沒搞清楚你在和誰講話,孩子。”他的聲音極為陰冷,讓騎士打了個寒戰,“我是奧蘭多,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這個世界在奧蘭多這裏沒有秘密,奧蘭多知道所有秘密。你明白了嗎?”
搞不清楚情況的騎士被奧蘭多吓到了,他僵硬地點了點頭,又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看着騎士離開的奧蘭多表情恢複了平靜。
“無聊。”他自語,然後向外面的仆從喊了一聲,“替我準備馬車!”
再說末日女王傭兵團這邊,衆人送走了埃爾蒙德之後就帶着鐵盒回到了傭兵公會。和公會講好了條件,公會出三萬通用幣買下所有鐵盒。鐵盒歸公會所有,公會會在翻譯完畢之後會把任務所需的鐵盒交給任務發布方,同時也會把所有翻譯完的文件交給他們一份。
大家對于這樣的結果感覺比較滿意,與公會簽訂了協議。公會把錢交給了西比爾。
西比爾先數出了一千二百通用幣交還給公會管理員,還清了她欠奧蘭多的債務,然後拿出了五千通用幣交給了梅林:
“這些是你應得的酬勞。”
梅林不客氣地接過錢收了起來:
“西比爾,你是個慷慨的人。”他評價道。
“謝謝……”西比爾問他,“你這就打算走了嗎?”
“并不是。”梅林坦率地說,“我只不過覺得你好像不太會用錢,擔心等到我走的時候你會把我的那份花光。”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走了?”
“啊……我倒是很想走啦……”梅林撓了撓頭,“不過旅行是件費錢的事情,我還是想再攢下一點錢再說……哎呀!”
“梅林!你是最棒的!”
可憐的梅林不得不把剛分到的錢拿出一部分來治傷……因為興奮的夢娜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
梅林的鼻子被撞歪了。
☆、末日歷104年 初秋
盡管在人們的印象中,巫術聯盟才是末日三大組織中最神秘的組織,但實際上,巫術聯盟的組織非常松散,總部的所在地也廣為人知。其實,真正神秘的組織是大光明會。
大光明會的前身是基督教教派中的的某一支,他們相信着世界末日将會降臨,而降臨之後,彌賽亞會再次現身拯救人類。在末日後,這一教派迅速崛起,最終形成了大光明會。
無論你走到哪裏,總能看見大光明會的的教堂,但它的總部所在地卻極少有人知道。大光明會內部有着極為嚴密的等級劃分,普通的信衆所能了解到的只有其巨大勢力的一角。
今天,大光明會總部接待了一位重要客人。
在大光明會總部的客室裏,奧蘭多正在等待着主人的到來。
雖然奧蘭多可以讓自己的外貌變成種種不同的模樣,但是在與三大組織的首腦會面時,他卻總是喜歡讓自己展現出同樣的面容來。按他的說法,這樣可以提醒那些與他談判的人,他與他們是不同的,時間從他身邊流過,卻永遠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事實也确實如此。奧蘭多能夠回憶起他初次會見那些首腦時的情形,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而奧蘭多年輕的樣貌也與他們相仿佛。然而随着時間流逝,首腦們已經成為了老人,而奧蘭多卻仍然保持着與他們初見時候的那種樣貌和姿态:身體纖瘦,肌肉卻非常結實;黑色的頭發與蒼白的面容形成鮮明的對比,而那一雙眼睛猶如豺狼。
他總是笑,在很多情況下,他的笑容就像陽光。但是更多的時候,他的笑讓人心生寒意。奧蘭多成功地在他們的心中植入了敬畏和恐懼。唯有科學會的首腦不同……那是個非常特別的女人,她什麽都不相信,也什麽都不在乎,她只相信她自己,也只在意她自己。奧蘭多無法讓她心生敬畏。
奧蘭多已經造訪過此處多次,對于這間客室,他已經非常熟悉了。此時他一邊吸着雪茄,一邊欣賞着挂在牆上的畫作,等待着主人到來。
遠處傳來腳步聲,奧蘭多聽見門被推開了,他并沒有回頭。
他的身後傳來一位老人無可奈何的聲音:
“奧蘭多大人,你又在我這裏吸煙。”
聽聞此言,奧蘭多随手在面前的那幅畫上摁滅了雪茄,那幅漂亮的畫頓時被燒出一個黑色的圓洞。
“抱歉,我總是忘記你讨厭雪茄味。”奧蘭多回過頭看着來人,毫無歉意地道着歉。
這位老人就是卡尼古拉主教,大光明會實權的掌控者。他不僅掌管着大光明會的一百二十七萬九千六百八十五座教堂,同時還是大光明會下屬軍隊聖殿騎士團的領導者,一位極有權勢的人物。
就是這樣一個人,此時臉色發青地看着奧蘭多毀壞着他珍貴的收藏,卻只能攥緊了手中的權杖,一言不發。
奧蘭多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
“親愛的卡尼古拉,你總是這麽有涵養。我實在好奇,想看你生氣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子。”
卡尼古拉主教盡管年事已高,早已沒什麽火氣,此時還是覺得體內熱血奔湧,氣得幾乎要吐出血來,為了分散自己的憤怒,他轉移了話題:
“奧蘭多大人,我們認識了有六十多年了吧?您還是這麽年輕有活力,我卻已經衰老了,早已經沒什麽火氣,大概要讓您失望了。”
奧蘭多微笑着,假裝沒有看見卡尼古拉的憤怒,他只是說了一句:
“那還真是遺憾。”
卡尼古拉主教打心眼裏不願意見這個可怕的男人,他下定決心速戰速決,盡快結束這場會見:
“這一次請您來,主要是為了關于博薩爾城裏保存的預言。”
“這一方面請不必擔心。”奧蘭多說,“在我們公會注冊的傭兵,已經将全部預言交給了我們的公會。只不過老博薩爾城裏保存的預言數量相當多,而且大部分都由難以辨認的古代文字寫成。所以我們公會的工作人員正在辨別到底哪些是你們所需要的,還請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