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賭局

譚非是負責績效的組長,大學實習就在夏東集團,已經工作2年半,有超越同齡人的穩重。

袁沅将事情的來龍去脈抓重點跟譚非過了一遍,他本身也知道這件事,很快就弄懂了。

“這樣,你去一趟程芳芳的病房,以我個人的名義,去看望一下。”袁沅從包裏掏出一張卡,“這是我的卡,密碼就是賬號按順序的末尾6位數。”

譚非不太确信地接過卡,“袁總,這合适嗎?”

其實袁沅就比譚非大了一兩歲,但譚非一直都很尊重袁沅,開口閉口都是袁總,或用敬稱,非常客氣。

袁沅篤定地道,“性命要緊,你先去。”

“好。”

未免忙中出錯,譚非将事情再重複了一遍,末了:“我先看情況做判斷,有任何意外情況我給您來電話。”

袁沅不住點頭,“是這樣沒錯。記得,不要提公司,就說是我個人名義。”

“恩。”

今天已經是7月中上旬,中午熱得人站在玻璃窗邊都睜不開眼,袁沅身體偏寒,時不時走動過去探探暖。

在這座浮躁、熱烈的城市,渺小、虛弱的人是怎樣茍延殘喘着過完這一生?

陳飛月給她送午飯,見她桌上堆着年中大會的總方案:“沅姐,年中大會最後的晚會今年放在730之後嗎?”

夏東集團每年都有年中大會,逢十的周年是大辦,一般的年份則是小辦。

今年是小年,小辦,但盡管如此,一場年中大會從籌備到執行再到最後的收尾,也是勞師動衆,耗費百萬。

袁沅将這份方案遞給她,“上午剛開會确定8月8號。最終敲定的版本,你去再過一遍,部門人員調配合理性上再斟酌下,這段時間大家都忙,你們幾個做安排的時候要考慮周全,尤其是財務、營銷、業務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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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務本身就人少,事多;營銷和業務是年中業績壓力大。

“好。”陳飛月提出自己的疑問,“730能源項目能拿下來嗎沅姐?”

項目從頭至尾袁沅參與的部分就少,“這個問題你可能需要去請教下莊總。”

“額……”

陳飛月抱着文件夾在胸前,“萬一競标項目失敗了,到時候氣氛豈不是尴尬。”

袁沅将手中的細鋼筆放下,“Miss陳,第三季度績效考核目标內容中你自己加一項:廢話指數。”

陳飛月捂住嘴瞪着黑白分明的眸往外走,的确又說多了。

譚非一點多回到公司,熱得後背都濕透,一邊喝着冰水一邊将醫院發生的事情的經過複述一遍,他剛才在醫院對着警察至少說了兩遍,這次駕輕就熟。

原來是程芳芳的前夫去了醫院鬧事,具體說是還沒離婚的前任丈夫,但那男人已經又有老婆孩子。程芳芳當時生病,他出了2萬元,是程大力去拿的,但當時沒有任何憑證,當事人也語焉不詳沒說清楚是借的還是給的。

“她前夫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程芳芳的弟弟弄來錢,還了很大一筆錢但就不還給他,就去醫院鬧事了,正趕上程芳芳大搶救送急救室,她弟弟就跟他在醫院争執打了一架,鬧得動靜特別大。”

譚非,火熱的手心握着冰涼涼的礦泉水瓶,搖搖頭感嘆一句:“人都在病房搶救,真是悲劇。”

袁沅點頭,對此沒有發表看法,将譚非拿回來的刷卡憑證單和卡收好,一共刷出去3萬多,“那好,辛苦你,你去忙吧。”

譚非走出去之前想起來才道:“對了,程芳芳的弟弟說讓我代為謝謝您。錢他有了會來還。”

袁沅坐在辦公椅中,擰動手上的鋼筆,質地上好的金屬在手指尖有一種細膩的觸感,細細的筆杆上有她的名字,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這漂亮潇灑的刻字。

每一件事都像一個字,每一劃都得慢慢下筆,每一筆又都缺一不可,只有當這些橫豎撇捺都在它既定的位置,才能寫出她真正想要的那個字。

程大力,究竟能不能成為這個字上的一個筆畫呢?

蓋在腿上暖膝蓋的毯子往下掉,袁沅将它拉上來,垂着眸,神情很是淡漠。

下午三四點的樣子,令袁沅意外的是,童修麗突然前來公司——電話裏說是來取最近一場慈善拍賣晚宴的最新拍品名錄。

袁沅電話裏說等她來,挂了電話卻沒明白,等她下班帶回家這麽點時間難道等不及?

當袁沅拿着拍品名錄上了頂樓,看到童修麗的剎那,她在感情上非常遲滞的那根神經突然敏銳地暗示她:童修麗的這次前來,一定別有目的,甚至——

她稍稍環顧總裁辦和行政室辦公室,為工作考慮這邊工作的女性都是已婚帶孩的穩重派,而最緊要的秘書助理都是男的,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

大約是她的直覺出錯。

身着白色簡約套裝的童修麗,身材修長,比例極佳,盡管已經有一個8歲大的孩子,依舊鶴立雞群、魅力出衆。她坐在皮沙發裏翻閱着精致厚重的名錄,“這頂極簡風的皇冠倒是別致,洛可可時代還有這種風格,難得。”她說着話,看得格外仔細,“倒是很适合你。”

袁沅在走神,聽到這話也看了眼圖片,白色的碎鑽如星般璀璨,款式簡單,但依舊奢華如斯。

定在下周六的這場拍賣晚宴,夏東集團也是協辦方之一,善款将會通過公司的“嘉愛”慈善基金送到全國的白血病患者家庭。

童修麗是在拟邀請名單裏的,同行還有夏可苓。

童修麗終于看完了整本冊子,合上之後問:“對了阿沅,你最近,見過海棠嗎?”

袁沅不知她是什麽意思,只如實點頭,“之前和一個候選人談事,去她的私廚吃過一頓飯。”

童修麗扭捏了一下,看袁沅一派坦蕩,倒不好意思糾結,“是這樣,你知道我跟她以前是一個公司出來的。”

“……”袁沅淡淡的表情底下,卻是很想說,我不知道這件事。

海棠嘴裏什麽都敢說,連夏克銘約她都能說上好幾次,自己的紛紛桃花、投資上的屢屢戰績也經常拿出來跟袁沅叨叨,但唯獨這件事,袁沅真的不知情。

但此刻跟童修麗強調,似也沒有必要,她只能聽下去。

“關系呢,也說不上好壞。”

袁沅內心揣度了下這句話,翻譯得更直白點大概意思是:關系很差。

“這幾年沒什麽聯系,我知道她跟你關系好。”童修麗柔笑,“她朋友圈偶爾也有你的影子。”

袁沅回想下,上一次跟海棠合影大概是今年跨年等日出那次,也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看着袁沅在點頭,童修麗索性直接地道:“你能幫我約下海棠嗎?是這樣的,我有個蠻不錯的導演朋友,想租她那套裝修的不錯的別墅拍個文藝片,找到我這裏來了——我呢,不好推拒。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們倆以前是公司的雙花,以為我們關系還挺好的……”

海棠的确有一套裝修得天堂有人間無,宛若電影場景的豪華大別墅,袁沅去過,總覺得住在裏面自己有種誤入女王城堡的錯覺,相當不能适應。

偷偷地乜一眼手表,袁沅點頭道,“我聯系下她了解下。大概要租多久?預算呢?”

童修麗打她手臂一下,“她要是肯點頭,那些算什麽,錢我都能給她補了——”

“嗯好的。”

袁沅最近已經習慣了這類貼錢買面子的事情。

“最好約她吃個飯,我很久沒見她了。”

童修麗補充道,“總之就麻煩你了阿沅,還好你跟她熟悉。”

袁沅看她這個樣子,知道這事兒辦得不利索,她還得來找自己,索性拿出手機,“她這個點應該方便,我給她去個電話好吧?”

童修麗眼睛一亮,似乎就等着她這麽說。

海棠人如其名在“春”睡,聽到袁沅的話反映了半天才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非奸即盜。”

看着童修麗滿臉的期待,袁沅對電話裏的人說:“是,費用你看着提。”

“是個屁,一天5萬給不給?”

“價格可以協調,對方挺很喜歡你的那棟別墅。”

“這官腔打的,她不是在你面前吧?”

“對,尤其欣賞你的裝修風格。”

“得。”海棠笑罵一句,“你是皮癢了在我面前唱大戲呢?既然她都找到你了,你跟她這麽說吧,我做局,請她來,房子呢,看她來不來再說。”

“時間地點你定。”

“周五晚上吧,具體回頭說。”

“成。”

袁沅将海棠的話擇要點跟童修麗一說,童修麗喜形于色,“果真找你就找對了。其實不瞞你說我之前找過我們倆之前的一個朋友,不樂意。”

袁沅點頭,表示理解。

海棠的脾氣真固執起來,的确油鹽不進。

等袁沅下了樓,童修麗也還沒走,說是要在辦公室喝個咖啡等一會兒夏克銘再去接夏鈞下課。

袁沅心道:到底哪件事,才是讓童修麗真正來公司的原因呢?

好不容易等公司的事情忙完,都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辦公室裏只有零星幾盞燈亮着,新來的實習生在加班。

袁沅從辦公室出去,在公司旁邊找了一個空蕩蕩的咖啡館擇一個背靠牆的角落。

按照約定好的她先撥過去,響兩下挂斷,等對方撥回來。

“查到吳德了。”

對方道,“夏可苓的朋友,跟程大力也認識,他經常混跡在程大力幹過的一家酒吧。另外新查到程大力有在6月初從廢舊二手車廠搞過車出去,不值一輛,我估計人還不止他們倆。”

袁沅想到被抓到工廠那天,她的确聽到很多人的腳步聲。

“吳德自己這邊賬戶還算幹淨,他媽的賬戶從海外進了420萬。那邊很難查,應該是兜了好幾圈進來的。”

對方道,“你被綁架那次綁匪應該拿了500萬,那剩下這筆錢應該是進了程大力的口袋。”

“估計沒有這麽多。”

否則今天白天不會因為錢的事情,發生這麽荒唐的鬧劇。

咖啡館的玻璃窗外,一堆小年輕在玩滑板,其中一個圓腦袋的男孩子頭上綁着七彩條紋的頭巾,穿着寬寬大大的長褲,摔了十幾次,每次摔倒就在地上坐着哈哈笑會兒才被朋友拽起來。

袁沅望着這群小年輕,将自己的計劃安排部署下去。

對方聽得很仔細,甚至有鍵盤敲擊的聲音傳遞過來,聽完整個計劃,對方反問她:“程大力,會這麽做嗎?”

空地上那個滑板少年又摔倒在地,可能是玩得疲乏,他将滑板提起來往一個臺階上一坐,支起一條腿将腦袋靠上膝蓋,眼睛卻看向了咖啡館。

袁沅将視線挪開,輕聲說:“賭一把嗎?事成之後抽10萬作為賭注如何?”

“啧,你還真把自己當賭徒了。”

對方笑着,噠噠噠地在打字,一會兒才說,“成啊,反正他也不影響這事兒的大局,小人物而已,跟你賭!”

“一言為定。”

“賭歸賭,別亡命。”對方正色補充,“其他人我搞定,你自己多小心。”

“辛苦。”

“有錢就不必說這兩個字。”對方一笑,将電話挂斷。

袁沅收好手機,廣場的少年轉眼又開始玩,依舊摔。

但這又如何,多摔幾次不就能玩得轉?

作者有話要說:

小弟:我能有個名字嗎?

作者:……你想叫什麽?

小弟:歐陽?諸葛?東方?

作者:……你幾歲了?中二期過了沒?

小弟:那也比你取的名字——“對方”好聽多了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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