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倒鈎

周末早晨, 袁沅跟着慈善城市計劃宣傳片攝制組去了慈善城一期。

9月初的天氣,幹燥缺雨,車子跑在荒僻的老城西, 前後只有建築灰塵, 等将車按指引停到一期的大型停車場下車一看, 袁沅都無語了,所有的車都是一個色。

攝制組這邊已經定稿、選景、搭棚, 等的是一期最新的校區刷牆,這兩天工人一直在趕工,就為了讓他們能早點拍出個樣片讓領導先摸摸感覺。

組裏負責的統籌姓費, 袁沅跟着喊費老師, 他年紀不大,但地中海發型在人群中格外突出,見袁沅走得慢到了, 打量了下奇怪地說, “你難得不怕曬。”說完催着讓她去化妝。

袁沅自一進這校區,就感覺鼻子沖得很, 新裝修的油漆味、粉刷味, 甚至鋼筋水泥味都在口鼻間, 她仔細看看,工作人員無不都戴着口罩。

仔細算算,距離正式遷入機構、學生也沒多少時間, 這個情況也實在是倉促。

“袁小姐, 你來了,來, 坐這裏。” 化妝師之前見過,是個女孩子臉上黑色的口罩上還有鳶尾花紋樣, “這裏難找哦?第一次跟車來,走錯了後面的路,超難走,坑坑窪窪。”

這邊都是施工地區,除了整個規劃區,還有地鐵,來往全是各種大型工程車,路實在是好不到哪裏去。

袁沅點點頭,“我以為一期已經上軌道了,原來還沒開始。”

女孩子熟練地打開瓶瓶罐罐,用化妝棉蘸取化妝水給她清潔面部,“我也以為啊。而且……”她輕聲說,“白天還好了,晚上,得多吓人。”

想象下也是,本身這地方就偏僻,一期都是空洞洞的房子,整個園區配套不完善,有沒有燈都兩說,加上周圍都是施工中的地方,的确有些陰森。

“陸導說,袁小姐妝不要太重,領導喜歡清淡雅致的。”有個人沖進來遞話。

化妝師不開心,嘀嘀咕咕道:“上次明明跟我說過了,又說。搞得我很無知一樣。”

袁沅打量一眼化妝師,看着估摸着才勉強二十出頭的樣子,性子也有點陳飛月的樣子,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導演,也得再提醒一遍,盡管得遭人嫌。

宣傳片總計九分半,給袁沅的稿子大概200字,按照正常語速是時長一分鐘左右,不過後期會被怎麽剪輯就與她無關了。

稿子是提前拿到手的,袁沅背了兩回,對着鏡頭倒不怵,不過畢竟不是專業演員,鏡頭感不太良好。現場的陸導演有經驗,找了個人在鏡頭外跟袁沅互動,她倒是能跟上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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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沅主要展示的是針對慈善機構引入部分,介紹未來慈善城會提供的各項園區配套服務、搭橋企業捐助,為更多殘障人士、患病兒童帶來更好幫助。

為了展示慈善力量,以及殘疾人士在社會中的狀态,袁沅的左腿是拆卸假肢空着下肢上陣,鏡頭的重點也給到多個給她殘疾的下半身。

這部分拍了一上午,等中午吃飯時間才結束,陸導演親自給袁沅遞了一瓶水,她正坐在臨時的旅行椅上見假肢裝回去,“你很不容易。”

袁沅喝了口水,“謝謝。”

“這片口音很重,你普通話不錯,形象也不錯,不考慮換個行業嗎?”陸導年紀不大,長得不錯,俨然可以跟青年才俊四個字搭上關系,只是愛抽煙,袁沅見過他幾次,回回都感覺自己在做抽油煙機。

“說遠了。都說出名要趁早,我都快三十了。”袁沅站起身,适應了下假肢,“下午沒我事的話,我想先走了。”

陸導一點頭,請她随意,沒再說話,只是看她慢慢走路的樣子,不仔細瞧倒也看不出什麽,略有一絲惋惜,不過風一吹,也就沒了。

袁沅連午飯都沒顧上吃,因為童修麗約她去城南的城隍廟,她剛上車,童修麗的電話就來催了。

“在路上了,我在老城西,開過去四十分鐘吧。”她車速放到最低,生怕一不小心什麽歪路上拐出個工程車,“鈞鈞去嗎?……哦……好的。”

她剛挂了電話,上了通往市區的主路,歐陽的電話緊接着打進來,她心一跳,童修麗後面跟着歐陽,她都有些惴惴不安,但電話仍是要接。

“吃飯了嗎?”

“沒。”袁沅聽他慵懶的聲音,“剛睡醒嗎?”

“唔。”歐陽應景地打個哈欠,“新鮮一手資料,方鎮平真的指示下面的人将搖號內定名單往禦城一個普通搖號群裏扔了——你還不知道吧?”

袁沅的确不知道,雖然參與搖號的人有大幾千,但畢竟是小範圍操作,新聞也不會出得這麽快。

“你說,我們要不要幫他添油加醋?”歐陽睡意朦胧,但話問得清清楚楚。

“不了,等吧。”

袁沅道,“方鎮平到底是生人,萬一是別人放出來的倒鈎,我也不想毀在這麽直的鈎上。”

“哈哈,還有誰放倒鈎黑你?夏克銘嗎?”歐陽本來是笑着的,卻被自己的玩笑話一噎。

兩人都沒說話,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似乎沒有探讨的必要,但隐約又有點叵測。

畢竟事情進展到這一步,接下去會發生什麽都是可能的。

“方鎮平跟夏良柏那邊有沒有什麽直接證據?”袁沅問道。僅憑汪清盛的一面之詞,加上本身他也是聽的八卦,這件事她還是得要個真正的結果。

“這塊在跟進了,最晚明天。”歐陽接上話頭,有些抑郁地道:“你說真的很奇怪,夏克銘這塊很難查——每次只要跟夏克銘有關,很多人就跟人間蒸發一樣。”

袁沅有口無心地道:“所以他能連一塊墓地都藏得這麽好。”

兩人再度陷入莫名的沉默中。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他現在似乎完全沒有要動我的意思。”袁沅終于上了去城南的路,她眯了眯眼看前面的路牌,“他要真的玩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見得我們沒有金蟬脫殼的辦法。”

歐陽嗯了一聲,頓時一掃郁悶,朗聲道:“阿沅,你好樣的。”

“夏克安呢?”

“夏克安最近好像在看醫生——不過具體我還要再了解下。”歐陽道。

“嗯。”袁沅點頭,看夏克安那副樣子,的确是久病纏身,又有點不甘心地道,“希望他熬得住到法院給他判刑那一天。”

天氣晴好,秋高氣爽,等到城南城隍廟附近,綠地連片,溫度比市區要低了一兩度。

袁沅等童修麗的空隙,在附近一個餐館點一碗片兒川。

等餐的時候,她也在想自己最近吃的都是外賣,不太健康,但她這多年來在夏家也算是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早前念書期間又是天天吃食堂,等現在搬出去一個人住,終于意識到這跟同齡人比起來的确是有問題。外賣也決計不能吃一輩子,難道要下廚?

袁沅看了看自己這雙手,都不敢相信自己炒菜的樣子。

等袁沅見了童修麗,再有意看她那雙手,誇張的水晶指甲,雙手纖細修長,形狀美得叫人挪不開眼睛,她想都不敢想童修麗進廚房處理雞鴨魚肉的樣子。

童修麗摘下墨鏡,“你怎麽風塵仆仆?”

袁沅将城西的路況一說,感嘆這兩年廣城的城市化進程太快。

廣城城南城隍廟是本地廟,都是本地的老太太來燒香拜佛的地方,游客少。她們倆進去的時候,幾個師傅正在記香油錢。

童修麗從包裏掏出僅有的幾張紙幣,記了個名字,師傅問她,“寫誰的名字?”

“夏鈞,夏天的夏,千鈞一發的鈞。”

師傅提着毛筆寫得一手漂亮的瘦金體,童修麗一看,心滿意足,小聲問袁沅要不要送一點,後者搖頭。

“不勉強,施主,不勉強。”大師傅起身送兩位,口裏念念有詞,面相平和,倒有幾分慈相。

不過進了廟宇,該跪拜還是跪拜,只是袁沅沒有童修麗這份虔誠,她跪在墊子上三叩首,雙手合十抵在下巴的位置,心裏卻是一片空明。

旁邊的童修麗念念有詞,請求菩薩照顧下家裏、娘家、孩子學業、夏東集團的生意。

等兩人出去,廟門邊多了一位老太太,原是夕陽快西下,天沒這麽熱,她拿着小籃子出來賣白蘭花。這邊的白蘭花青色的梗用細細的銅絲穿在一起帶一個別針,是老底子裏人的香囊,但白蘭花不易保存,過兩天就枯黃了。

童修麗停下要買,問了一聲,才一元錢就得兩朵,她高興,卻找不到零錢,老太太說,“拿去好了,不要緊不要緊。”

想來是自家生意,沒這麽多計較,但仍舊讓童修麗開心了很久。

兩人走遠了,她還在道:“我小時候啊,經常見這些奶奶,現在少了,沒想到這裏還有。你應該見得少。”

袁沅點頭,她的确沒見過,笑着打趣道:“我年輕。”

童修麗嗔怪地看她,将白蘭花別在胸前,也沒計較這衣服珍貴,直接扣上了,“現在想想,什麽香氛、香水,多少都是化學成分多,比不上這自然花香怡人。”

話雖如此,但真若讓她離開了名貴香水,她又是不肯的。

畢師傅将車子開到兩人身邊,童修麗想了想告訴袁沅,夏可苓被夏克銘送出國念書了。

“他們夏家的人可能天生都是好腦子,說申請個商學院念一年先,我還怕可苓這個樣子要花點錢捐個圖書館,結果面試筆試都過了。”

袁沅失笑,“從小上的都是貴族學校,熏陶出來的,以後鈞鈞也是這樣,所以你也別擔心了。”

“我看可苓也沒怎麽看過書,哎,不過到底腦子好使。随她去吧,不在家裏也安生。”

童修麗直言不諱地道,“靜阿姨很想你,讓你有空回家一起吃飯。”

袁沅點頭,看畢師傅要急了,這路也不能停車太久,她催着童修麗上車,看車子徐徐開遠,才完成任務似的松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の劇場

童修麗:我的戲份怎麽變少了?第二卷我不是重要配角了嗎?

作者:其實,戲份少,未必是壞事啊大姐!你醒一醒!你這走向,你還要加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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