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巧合
榻榻米的位置矮, 袁沅起身非常不便,好在孟助手腳快先起身扶了她一把。
厲承南等在門廊中央,并沒有直接貿然走近, 而是等袁沅出來, 才道:“原是我冒昧, 忘了你不方便。”過後又道,“只是想不打個招呼, 不方便交代。”
袁沅腦筋一轉,不方便交代?跟誰交代?想來想去也就是海棠。
表演完畢,服務生又将門簾子從兩邊徐徐合上, 袁沅望他房間的客人, 卻見對方也剛扭過頭,兩鬓有些半百,似乎是個年長者。
“不消交代, 我跟海棠坦白從寬過。厲先生不要記在心裏就行。”袁沅道, “這是來中秋過節嗎?”
“不是。”厲承南自若地将手臂松下的白襯衣袖子往上一卷,“明天的飛機回去, 可能有長久一陣子不回來。”
袁沅了然, 那應該是與友人道別宴, “不過選在這裏,應該有點吵了。”
“朋友選的地方,我作陪, 都随意。”厲承南垂眸望着袁沅, 第一次見她,是有幾分訝異和驚豔, 第二次則是太過巧合,這一次則不然, 大家都很放松不拘謹,就算面對面這麽說話也似乎有幾分相熟已久的錯覺,他覺得袁沅令人側目的容顏與殘疾之下,內心應當是一個十分平和從容的人,“上次還說,讓你有需要來找我診治,恐怕要食言而肥。”
“沒事,我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記不清楚而已,而且時過境遷,也都不重要了。”袁沅輕輕一笑,眼梢飛揚瞥向他那間房,“那就這樣,祝你明天一路順風吧。”
厲承南颔首沒說話,他心情倒是不錯,目送袁沅進去,自己折回去再次盤腿坐下。
桌上是頂好的三文魚,厚切,第二份了,厲承南皺眉,“您的年紀,切記生物少食。”
“臨到老,我多吃兩口都難,活着真沒意思。”老人将筷子一罷,“不吃了就這麽浪費吧。”
厲承南不吃生魚,點都點了也不能浪費,他苦笑,“吃完這頓,那您這陣子都別碰了。”
“你不在國內,我都一年多沒來這家店,以前六張條凳兩張桌,現在都改得這麽金碧輝煌,要不是你勤着賺錢,我那點不夠來的。”他提着筷子輕輕一夾,厚厚的三文魚散着橙色的光點些芥末送進嘴裏,回味無窮,放了筷子問他,“你跟剛才那個女孩子,什麽關系?”
厲承南将朋友做媒拉纖的事簡單一提,略過海哥海棠那一節,“挺好的。”
“什麽挺好的?”老友将一道菜推到他面前,“這女孩子身世複雜,你還是先了解清楚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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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認識?”厲承南倒是奇怪。
“廣城市政的慈善城市項目,上幾天送了宣傳片上來,剛過目,她做形象代表宣傳,背後是夏東集團。”老人伸出手,拎着細嘴的銅壺往芥末碟裏到了些許的醬油,又提溜另一個壺倒些許醋,再提一根筷子往裏面一攪動,意有所指的道,“這一潭渾水,幾方混戰,亂,這裏面的人,凡是摻和進去的,都是棋子,無一例外。”
“您說遠了,我明天就出國了。”厲承南給他換了雙筷子,恭敬地遞過去,再将渾了的碟子拿到一邊,重新取空碟和芥末放在他面前,袁沅那無時無刻不漆黑明亮的眼睛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就着生魚盤上的冷煙,反而越來越清明。
這邊袁沅回到包廂,陳飛月朝她擠眉弄眼問她對方是誰,袁沅想半天才說是個搞神經醫學的醫生,如果有精神方面問題可以找他,不過他明天出國,何時回來不知。
陳飛月耷拉着嘴角,“還以為有八卦。”
這邊孟助已經換了位置跟譚非在把酒言歡,兩人猜着中國拳喝着日本酒,臉紅脖子粗,桌面上都已經走了兩三人。
“我得走了,我明早跟朋友過中秋,得早起。”袁沅看着手表已經十點有餘,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包,掃到鄭東正抱着手機不知跟誰發微信,剛才那一波灌酒果真現在招風耳朵通紅似要滴血,她轉念想,今天廖經理跟劉曉成這事兒找時間摸摸準,腦子裏轉來轉去,她将主意打到劉啓明身上。
袁沅說的一起過中秋的朋友是海棠,早前在她私廚商量中秋假期三天去臨市的長灘自駕游。
假日一早海棠就将車開到袁沅樓下,因要坐在車上三四個小時,袁沅沒穿戴假肢而是将其放在後座上,否則坐着長久不動容易充血腫脹。
海棠戴着最新的騷包墨鏡,粉紅邊,身穿曳地的鳳凰花長裙,明豔照人,反觀袁沅穿了一身居家服,兩人打了個照面,都相當驚訝。
“你二十七八歲找不到男朋友,得點兒自覺啊寶貝?你這樣不成,比我這個大齡阿姨還随便。”
“你知道我跟夏鈞聊天,我跟他說讓他好好學習別老是偷偷玩手機,你猜他怎麽回答?”
“怎麽回答?”海棠拐個彎,立刻看到高速入口,心情愉悅地問。
袁沅道,“他給我發了一個表情包,他自己的大頭照,還有八個大字——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嘿——”海棠氣笑,“夠可以的你。”
袁沅說完自己都笑慘了,“現在小孩子太厲害,他還給我賣萌,我都罵不了他。”
海棠看她一眼,“你不會真把他當自己親兒子了吧?哎哎哎,我的大小姐,那可是夏家的人。”
袁沅解釋一句:“真往感情上說,他在這世上睜眼看見的第一人,除了醫生護士也就是我。”
“我服了你了。”海棠道,“別人是雛鳥情結,你是當媽情結?”
這一段往事海棠自然很清楚,當年童修麗生産,夏克銘忙着公事正巧在國外趕不回來,她剛巧又寒假在家,直接陪着去了醫院。
只不過孩子生完沒多久,童修麗娘家人就去接手照顧,産房鬧哄哄的她就自己回了家,再往後她又常年住校和童修麗感情也不算好不算壞,保持着某種關系,以至于大家都似乎對這一段并不太提。
現在仔細尋味一下,也許并不是不能提,而是童修麗不想提,畢竟夏克銘明明知道她的預産期卻出國公幹,孩子出生都沒看到第一眼,恐怕也是她心裏的一根針,時不時紮疼她的骨肉。
兩人有說有笑的抵達預定的海邊酒店海景房,為了保證兩人都能充分休息,袁沅特別囑咐讓海棠定了兩室的套房。
兩人換了衣服出去,在酒店飽食一頓,再到海邊白沙灘溜達一圈吃吃喝喝,晚上回來預約SPA芳香理療,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等兩人都輕呼着趴在按摩床上,袁沅都感覺自己比上班還累。
理療師很專業,一邊給袁沅按摩還一邊提醒她要多做運動,便于左腿放松。
袁沅聽着理療師的聲音柔柔糯糯,煞是好聽,昏昏欲睡,連回應的話都支支吾吾說不完整,她迷迷糊糊地想,這一覺能睡到明早那就算是完美。
可惜,天不遂人願,海棠驚叫着将袁沅吵醒,“阿沅,你嫂子瘋了。”
“什麽?”
袁沅擡起頭,覺得眼冒金星,等接住海棠的手機,看到一張照片,又驚訝又要故作鎮定,“也許只是巧吧?”
這張照片是周庭揚發在朋友圈的,吊詭的不是有童修麗,真正令人難以理解的是,有夏可苓,而且周庭揚和夏可苓還是單獨的雙人合影。
這也就是海棠說人瘋了的原因,她多機敏一個人,舉一反三想得多遠,稍微一帶就通透至極。
但袁沅沒明白,怎麽回過頭一不留神,這三人聚在一起。
她看一眼其他幾張照片,應該是一個party,似有之前劇組那些人。
這麽一鬧,袁沅了無睡意,将手機還回去,“夏可苓去國外念書,中秋回來過節而已,你想哪裏去了?”
“你是真單純還是單蠢呢?”海棠一急,裹着白色毛巾就湊過來,長長的兩條大腿露在外面坐在袁沅身邊。
袁沅還真不能說自己查到周庭揚跟夏克安有點關系這件事,一說,海棠這發散性思維能想到天涯海角去。
“夏可苓什麽眼光,她未必看得上周庭揚,而且周庭揚之前在她生日會上出現過,她也沒搭理,你別想太多。”袁沅不知道這為什麽輪到自己勸海棠別想太多,“再說都是他們家的事,算了,随他們去吧。”
海棠搖搖頭,“不像你。算了,我不管了,跟我更沒關系,我樂得看八卦。”她躺回去,讓理療師繼續按。
袁沅則從床邊拿起了手機,翻找到童修麗的微信,戳進去,果真是有一圈照片,看背景衣飾是同一地點時間和人,但不管哪張照片都找不見周庭揚,只有她和夏可苓的幾張嘟嘴合影。
她隐隐約約地想,這些人到底是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