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幾分鐘前還劍拔弩張的客廳此刻阒然,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灰色牆面上的挂鐘以它一如既往的節奏無聲地走動,指針顯示時間已經過了六點半。
落地窗外是燈火初上的北京城。
殷遙呆呆地站了一會,走去書房。
書桌上還攤着那兩個紙袋,她沉默地看了片刻,一股氣堵着,心口酸熱,洩恨般地拿起那些東西扔進了垃圾桶。
殷遙在暗房待了近兩個小時。
手機在客廳響了幾遍,她走出去,接通來電,薛逢逢在那頭問:“怎麽回事?不是說了讓你今晚在辦公室等我嗎?我就出去一趟你人就沒了,最近天天這樣,一收工就跑得不見蹤影,你到底在忙些什麽?”
殷遙嘴唇動了下,無話可說。
薛逢逢在那頭喊她:“遙遙?”
殷遙捏着手機勉強應了一聲,眼睛看向牆壁,“我也不知道。”
薛逢逢無語,“我還想着你最近辛苦,打算帶你吃飯呢,你倒好,連機會都不給我一個。”她說完話又沒聽到殷遙回應,察覺到異樣,“你在幹嘛,心不在焉的。”
“沒事。”殷遙回過神,視線收回來,“你現在吃飯了嗎?”
“這不是才剛回來嗎?我水都沒喝一口,哪有時間吃飯?”
“我也沒吃。”殷遙低低地說了一句,停頓了下,說,“那我請你吃飯吧,我來接你。”
“你來接我?”薛逢逢驚訝。
殷遙嗯了一聲,“我現在過來。”
挂掉電話,殷遙覺得很悶,脫了身上的毛衣,去卧室換另一件,拉開衣櫃的門,一眼看到左邊的那幾件,黑襯衣、帽衫和外套,她頓了頓,又将櫃門關上了。
轉過身,瞥見床頭矮櫃上的腕表,那底下壓着寫滿備注的劇本。
八點半,殷遙出門,開車返回工作室,接到薛逢逢,帶她去五道營胡同的一家日料餐廳。
從上車起,薛逢逢就覺得殷遙有點不對,但也說不出哪兒不對。
到了地方,兩人坐下吃東西。
薛逢逢打量她,“今天收工那麽早,你去幹什麽了?”
“去逛了下,買點東西。”殷遙在吃蝦卷,也不擡頭,認認真真吃了兩個,說,“這個不錯,好吃。”
“好吃也別吃太多,容易胖。”
殷遙沒有說話,這時手機震動,她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聽筒裏是個清脆的女聲,對方禮貌地告訴她系統失誤,她訂的那個房型目前暫時不供使用,問她是否可以更換。
殷遙耐心聽完,問:“我可以取消嗎?”
對方似乎愣了一下,問:“您确定要取消嗎?”
“嗯。”
薛逢逢看殷遙講完了電話,問:“怎麽了?”
“酒店的管家,這麽晚還工作。”
薛逢逢疑惑:“你要出門?”
殷遙擡頭又拿一個蝦卷,說:“想去附近玩兩天,不過現在不想去了。”
“為什麽?”
“太冷了。”
“……”薛逢逢看看她,“你今天怎麽了?”
“沒怎麽。”殷遙低頭吃東西。
薛逢逢暗自揣測了一番,一個念頭跳進腦袋裏,她皺眉:“是不是梁津南找過你?”
殷遙僵了一下,有點難受地擡起頭,“別提他。”
她這種表現,薛逢逢更加确信是跟梁津南有關,整個人氣憤得差點跳起來:“那個混蛋有病吧,他還真有臉找你複合?他以為他是誰啊,離婚了就行了?做什麽春秋大夢!”
殷遙:“你別這麽激動。”
薛逢逢忿忿不平:“你千萬別理他!他要是再來找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殷遙點點頭,“我沒打算理他。”她不知道怎麽跟薛逢逢解釋,她現在情緒不好和梁津南沒什麽關系,是因為另一個人。
這晚殷遙不太想回家,晚上和薛逢逢一起回去在她那賴着,兩人深夜在客廳用投影儀看了部文藝電影,折騰到很晚才各自去睡。
殷遙在床上躺到半夜,摸到床頭的手機,無所事事地看着微信列表,又去翻看朋友圈,黃婉盛在六小時前分享了一張烤餅幹的照片,靳紹在七小時前曬了自己改進的甜品,幾個合作過的演員模特無一例外又更新了自拍……
殷遙找不到別的事做,手指一直機械地往下滑,停在六天前,有肖樾發的一條。
是他捏的一個小雪人。
那天橫店下雪,他中途等戲,在片場無聊捏了一個自己玩。
殷遙當時看到了,給他發微信消息,說:肖老師好興致。
他回了個“昂首挺胸小驕傲”的表情圖,是從她這兒偷去的,他不喜歡發這種,和她聊天多了,才開始用她用過的這些。
殷遙盯着小雪人看了半晌,點開他的頭像,再點一下“發消息”,對話界面跳出來,聊天記錄停在昨天下午,她在說家政阿姨的事,他回了“好”,又問:你晚上想吃什麽?
殷遙說随便,他又回了“好”。
短短幾行字,沒有後續。
淩晨四點鐘,殷遙扔開手機試圖睡覺。
北京這一晚又開始下雪。
殷遙第二天中午離開薛逢逢家,車不好開,路上堵得令人煩躁。她反正不用上班,坐在車裏聽一首搖滾,不知是昨晚沒睡着精神不佳,還是純粹因為雪天路況不好,她撞到了護欄,等報警後處理完一切,已經是傍晚了。
殷遙進門開燈,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鞋櫃裏那雙紅黑混色的球鞋還在,卧室裏也一樣沒少。
她頭痛得厲害,昏昏沉沉地趴在沙發上,什麽都不再想。
第二天醒來,殷遙發現自己感冒了,不是很嚴重,只是鼻塞嗓子疼。
外面已經開始化雪,她頭發亂亂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是個大晴天。
轉身去衛生間洗漱,刷牙的時候看着旁邊的另一支牙刷微微發愣,移開視線盯着水池。過了會擡眼,又看到置物架上的剃須刀。
殷遙匆匆洗完臉,套上外衣,揣了手機下樓,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廳吃飯,吃完也不想回去,無所事事地在小區花園裏晃蕩。
去金山嶺的事作廢了,這兩天她沒有任何安排,不用工作,也沒有其他任何應酬。
第一次覺得閑得發慌。
幸好接下來的工作很滿,殷遙早出晚歸地過了一周。
周五晚上,她有個約。
黃婉盛最近研究烘焙,有不少成果,請殷遙去試吃。
殷遙并沒有吃多少,倒是幫着她一起做起餅幹來。兩人坐在餐桌前一起做事。殷遙低着頭,往一個一個的模具裏刷油。黃婉盛轉頭看她一眼,說:“你狀态不太對。”
殷遙擡頭。
黃婉盛關切地看了她一眼,“上次我們在一起,你總是會看手機,今天你過來已經快兩個小時了,一次都沒看過。”
殷遙有點愣愣地看着她,說:“你真厲害。”
黃婉盛笑了一下,“你跟他是怎麽了嗎?吵架了?”
“我不知道,可能……”殷遙微微垂眼,“比吵架嚴重很多。”
“說了分手?”
殷遙沉默了下,“我沒說。”
“那他呢?”
殷遙搖頭。
“那現在有聯系嗎?”
還是搖頭。
黃婉盛看看她的眼睛,“那你準備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殷遙又低頭,繼續做事,聽到黃婉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晚上準備回家時,殷遙收到一條通訊錄請求,是肖樾的經紀人小山。
她遲疑了下,添加了他。
小山發來一個打招呼的表情,禮貌地和她寒暄了幾句,然後才提到正事,說今天在公司鬧了點矛盾,公司想讓肖樾去上一個綜藝節目當常駐嘉賓,肖樾不願意,兩方僵持着,因為合約期也快滿了,這個時候跟公司杠上,很可能就不會被續約了。
小山的意思是想讓殷遙幫忙勸勸肖樾,他想着肖樾那個性格,誰說話都沒用,說不定殷老師可以試一試。
顯然,他并不清楚狀況。
殷遙不知怎麽告訴他,最後只回複:抱歉,我沒辦法幫你。
見她這麽說,小山有點驚訝,因為上次見面她态度很好,以為她應該會答應。他有點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麽,回了句客套話,說打擾她了。
殷遙看完,把手機放進包裏,啓動汽車駛出停車場。
到家十點多,殷遙提着兩盒餅幹進門,換鞋時又看到放在牆邊的那雙男士拖鞋。
她去卧室,腕表和劇本依然放在原處,陽臺那邊的地毯上有一雙他的毛襪子,她想換件家居服,打開衣櫃也有他的衣服,去洗手間依然有他的東西,連去廚房開冰箱拿瓶果酒都能看到他買的鍋碗瓢盆。
十一點鐘,殷遙坐在卧室陽臺喝完了一瓶果酒,起身去拿手機。
她沒給自己猶豫的時間,滑着微信列表,找到那個黑白的大提琴頭像,很快地發過去一句:“你什麽時候有空,來拿一下你的東西。”
發完丢下手機,又去廚房拿了瓶果酒,靠着牆壁慢慢喝完。
半個小時後,回到卧室,手機上已經多了一條新消息——
不要了,你扔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特別抱歉。
下一更很晚,明早看吧